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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段前程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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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真名单独一个“璃”字,姓徐,是在四年前。

    和杨若雪差不多,我亦是长年寄居在别人家里长大的,二十岁前,我一直以“徐璃”的身份活着。

    我曾经有一对父母,入小学前,他俩感情看着不错,我和他们过了一段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时光。直到有一天,我那位父亲回家时,兴奋而又无情地对母亲说:

    “我们离婚吧!老徐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口气容不得母亲拒绝。

    也就是这时我才知道,我是他们收养的女儿。

    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三岁时被他们抱养过来的。

    很快养父决然地走了,连房子都不要,选择了净身出户。但是养母在查了他的所有在外信息后才得知,他好久前就开始隐瞒收入了,好久前就有了其他的女人。

    表面上一派平和的家庭,原来并没有因为我这个养女的到来而能继续维系下去。

    被伤透心的养母卖掉房子,辞掉工作,带着我奔赴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我谁都不认识,一边适应一边看着她又组建了新家庭。

    据说,有些领养来的孩子能给没有孩子的家庭带来福气,他们可能会给这些求子的夫妇带来梦寐以求的孩子,但是发生在我身上,却是原来的家庭破碎,然后这对劳燕分飞的前夫妻有了各自的孩子。

    没错,我养母在第二场婚姻里,在婚后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意外又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就算成了高危的高龄产妇也掩饰不住能拥有亲生孩子的喜悦和渴望。

    而我就显的多余了。

    继父的一个婶母跑来对我养母说:

    “市区里有户有钱人家的老太太想找个24小时能陪在身边的人,正好,你这个姑娘我看着乖巧懂事,不吵不闹,还帮你们做家务。要是那边觉得可以,不如就把她送过去。要真是入了那老太太的眼,不仅这小姑娘的伙食费、学费那边全部会承包,还会支付你一笔钱。”

    那天,我的手正冻在一个水槽里,帮养母在清理一条给她补身体的鱼。

    养母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我,她摸了摸自己还未完全隆起的肚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

    “行吧,去试试,要是能要她就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我就被急匆匆带到了市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在一个大房子门口,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干净齐整的院子,墙壁用大理石铺成,两层楼高,四周种满了各种花卉。

    但房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继父的婶母让我在门口等着,她说她去旁边打听一下,问问这户人家的主人啥时候回来。

    天至将晚,我足足等了六个小时,既没有等到房子的主人回来,也没有等到那位继父的婶母回来。

    直到又过了两个小时后,一个走路歪歪斜斜带着副挺好看的眼镜的老太太忽然倒在了不远处。

    “药,药”她喃喃地喊着,脸色苍白无比,捂着胸口的手越来越无力,呼吸也越来越弱。

    我吓坏了,虽然这一天,我已经饿的快要昏头,但我还是在根本来不及想的时候一步冲了过去咬着牙用我全身的力气想扶起老太太。

    当然,扶不动。

    “奶奶,药在哪里。”我尽力把她的头靠在我怀里仰起来,据说这样,呼吸才会更顺畅一些。

    “包,在,包”

    她说话已经说不清了。

    这时,我注意到,她有背着一个挎包,我赶紧从这个挎包里找药。

    她确实随身携带着药,连保温杯都带着,有开水。

    “两颗,两颗”她极力呼喊着,求生的欲望很强。

    于是我果断地取出两颗,又打开她的保温杯,水冲着药给她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她在我小小的怀里一点点恢复了精神气。

    “你这小姑娘,不错哎。”她精明的眼神打量着我,有感激也有审视。

    我看着她的脸,是个严肃且不苟言笑的老太太。

    “谢谢你啊,我的心脏不太好,得长期服药。今天看我家老头子去了,结果要说的话太多,在陵园那边待的时间有点久了,错过吃药时间了,失策失策。”她终于站了起来。

    “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又问我。

    我告明了来意,说是被带来可能给个老太太当陪伴的。

    “噢噢,还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哪。有缘,有缘。”

    她第一次笑开了,她就是这所房子里的老太太。

    等继父的那个婶母赶过来时,我已经被老太太请进了屋里。

    我和她一老一少正吃着我下厨煮的面条。

    吃完后,老太太让我去厨房把碗洗了。

    等我进去再出来时,继父的婶母已经走了。

    “这可真是个不靠谱的女人,让你个小姑娘在我家门口等着,她居然去附近一个麻将馆打麻将了。不过以后你也不用管她了,你就安心住在我这里陪我,我给你重新找个学校。”

    就这样,在根本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的情况下,我就住进了这个陌生老太太的家里。

    她的房子确实高大上,她家里的陈设确实豪华,她屋里的食物确实比我在养母那里吃的要好多少都不知道,她给我找的学校也是不差的,甚至她给我定制的小床,就安装在她的大床对面,用非常考究的木头做的,但我知道,我自己在这里的角色,其实就是一个小保姆。

    早上,我在给自己做早餐时也会备她的那一份,下午回来后,有个叫王嫂的保姆会准时下班,然后我就做我们两个人的晚餐。

    “小姑娘,老太太晚上就交给你了。”

    王嫂每次下班前和我说这一句话,我也听她提过,这里来来去去好些保姆了,她是做的最久的一个。

    “幸好你来了,否则这里会来个三班倒,我现在家里事多,晚上是真的抽不开身了。”

    老太太看人太挑剔,她喜欢别人真心对她,单这一点,合适的人就少之又少。

    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

    她的儿子儿媳经营着几家大公司,她的女儿女婿产业也很大,有钱自然也会有其他住的地方。儿女太忙,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就一个人在家,王嫂每天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会来上班,别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而现在有了我,屋子里就多了些生气,她让我不要拘谨。

    我哪里敢拘谨,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到过一起。自然,无处为家的人,肯定是会把家看的很重,所以只要是能落脚,落脚处便是家。

    所以,我对她绝对是发自真心的好,做的早晚餐,给煎的药、泡的茶、插的花,都是用尽了心思,我小小年纪早已经在偷偷研究什么叫美学。每个晚上都会不定时检查她有没有盖好被子,保暖够不够,会不会感冒。

    这足以让我成了一个非常负责的小保姆。

    期间,我那个养母也突然找过我一次,她是想让我回去帮她照顾刚出生的弟弟,她忙不过来。后来奶奶又给了她一笔钱,从此,她给了我一张单独的户口本后,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我慢慢地把我过去的这一段徐家的记忆给搁置一旁,专心地住在了这一位林家的老太太家。

    早些年的周末,会有另两个烧得一手好菜的保姆过来负责一日三餐,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孙子林墨会在家里,外孙赫乐武外孙女赫乐琴也会过来,她会显的特别满足,开心地坐在客厅里享受天伦之乐。

    我便乘周末的空档,有了大量待在书房复习功课的时间,既然有人肯承担我的学费,我肯定得把书念好。

    后来,林墨出国念书了,外孙和外孙女来的次数也少了,她偶尔想孙子时,会把我拉在她怀里,摸摸我的头发,但极少笑。

    我想,我对她的照顾不仅只是冷暖温饱上,也在她精神上。

    至少我多年的老老实实兢兢业业让她儿子儿媳一家,以及女儿一家,都是对我大加赞赏的。

    ”还是咱妈有智慧,请个小姑娘来陪她。要是请个24小时的保姆,别说费用高,也不一定有这么肯用心。”

    “可不是么。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肯照顾人的娃。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然没错。”

    “对了,这姑娘八岁时来我们这里,已经过了有几年了,她家里人都没来找过她一次吗?”

    “婆婆给过他们一笔钱,后面就没联系上了。”

    “她都没回去过?”

    “那边都有自己孩子了,她回去干嘛?没看到过年也是和婆婆住一起的么?”

    “还得幸亏有她。过年时我们都要家庭旅行,妈又不肯去,要是没她在,我们哪好意思出门。”

    “可不是么,小姑娘老实勤快,最加上现在又大些了,做事更利索了。”

    “我觉得让妈认她当孙女算了。”

    “哎,那可不能当孙女,身份还是有别的。”

    这是偶尔一次我在打扫楼梯时听到的她女儿和儿媳的对话,我越发清楚地知道,或许别的孩子在我这个年纪时可以在自己父母的怀里撒娇,而我,是必须在这一户人家里扮演好保姆的角色的。

    随着我年纪渐长,我对奶奶照顾的更用心了,只有她好好的,我才能长期在这个家里待下去,能读书能不颠沛流离。

    所以后来我用心到只要有时间连老太太想去跳广场舞都能陪着她去。

    我年纪小,学的快,于是很快带着奶奶在一众大爷大妈中杀出重围,成了里面舞姿最佳的。

    奶奶开始被推举领舞,她精神气十足,就连身形都变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她逢人就夸我的好,给我的零花钱红包不会停,虽然每次给的并不多。渐渐的,我这个小保姆在那一带的老人家圈里变的有名了。

    偶尔还有人来挖我,问我能不能照顾一下他们老太太。

    但我当然舍不得奶奶,毕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

    奶奶说过,她年轻时曾是个裁缝,她儿子公司的初期便是她和她丈夫给打下的基业。

    我见过林氏集团金光闪闪的匾牌、高高大大的办公楼,也曾经在某次隆重的周年庆中陪奶奶去过,她的家人我几乎都认识。

    我从奶奶那里学会了如何制作衣服,她平常没事时,就在家里研究衣服的版型,然后开启缝纫机给我做衣服,所以我从来不缺衣服穿。

    到我十三四岁时,耳濡目染的我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门手艺,想穿哪个版型的衣服,去服装店看两眼,只要有材料就能一模一样地做出来。

    我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抱怨过,也觉得十分满意,甚至早就将奶奶规划进了我的人生:哪怕我以后念大学了,我暑假也必然回来照顾她,我会考个师范去当个老师,这样,寒暑假期间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着奶奶。

    有一年过新年,奶奶的一双儿女又带着各自的孩子来到这个房子里,包括奶奶早些年飞到国外读书的孙子林墨。

    “咦,原来是你啊,我认得你!”

    他们一家子刚团团圆圆坐下时,奶奶的外孙赫乐武像发现新大陆般忽然对我发出了巨大的一个惊叹,接着又是一个巨大问号,声音之大,差不多耳朵都快要被他震聋了,

    “我说你到底怎么读书的啊?”

    他手指指着我,睛睛睁的死大,嘴巴张的十足的圆。

    “咋了?哥,她读书咋啦?”

    “乐武,你嚷成这样干什么呀?”

    当时我正和王嫂在将院子里的积雪铲掉。赫乐武从小到大在这里出入的时候,我一般都是低着头跟他客客气气地说“您来啦,请进”或者“您走啦,再见。”。

    也或许,他同样没有认真瞧过我两下。

    “就是她!真看不出来,原来是你啊!在这里做这个事那个事,晚上照顾外婆,平时在家休息时还要带外婆去跳广场舞,也不在学校上夜自修每天走读,可你们知道她的成绩吗?她是我们学校年段前十哎!”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赫乐武是和我在读同一所学校,前几天我刚上台领奖并发表了演讲。

    “啊,这么厉害啊!”

    赫乐琴回转头看着我,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而她妈妈,奶奶的女儿,林珍儿,直接跑过来打量我了。

    “我说小丫头,你这么厉害啊?”

    她第一次拉着我的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

    “还长的很漂亮哎,瞧,是个鹅蛋脸,十足的美人胚子,天哪,身材也很棒,就是瘦了一点,咦,个子居然比我高。”

    她的惊讶声引来了全屋子的人对我的注目,连王嫂也突然停下来打量我。

    “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还真长变了。”奶奶的儿子林贺轩在对我打量过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当然,”奶奶坐在客厅中间,旁边坐着她的宝贝孙子林墨,她不无骄傲地说,“我养出来的姑娘会差吗?瞧吧,我把你们养的有多好就有多好,璃璃这丫头从八岁时就在我身边,当然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我在这个家里人多的时候,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突然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关注点,自然脸火辣辣的疼,很是难为情,特别是奶奶身旁似乎一直有一道注视着我的目光,让我特别想跑开。我赶紧找个理由:

    “这个铲子有点重了,我去换个铲子,再去看看厨房的菜做好了没。”

    说完一溜烟地走开,以及来降低我刚才的热点。

    但他们仍在继续聊我。

    “瞧你,你啥也不用做,怎么这次成绩还学校倒数?”

    “哎呀,妈呀,我们学校是什么学校?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哎,里面个个都是人才,哪比得过来。卧虎藏龙的好吧?”

    “呵,卧虎藏龙?那按你这么说来,这个叫徐璃的小丫头还是龙或虎了。”我听出这是奶奶儿媳李美玲的声音,但声音明显带着揶揄,“那她怎么还来我们这里当小保姆?龙和虎不是应该是称王称霸的嘛?”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等我换了一个铲子再到雪地时,发现奶奶的孙子林墨站在那里铲雪,王嫂被支开了。

    他停在那里,似乎很仔细地在看着我。

    我进林家这么多年,平常真只是低头迎进迎出,几乎没有深度接触,包括赫乐武,我才刚刚知道原来他居然和我在一个学校。

    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非常近距离地看到了林墨。

    他一头墨发,眼睛像墨色的琉璃,闪烁着淡雅如雾的星光,我觉得他的名字和他的外形真的很配,皮肤白,鼻梁高挺,身形又高大,如此颜值再加上优渥的家境,应该是不少女孩子追求的对象。

    我礼貌地对他笑笑,准备去铲雪。

    “外面冷,进去吧!”他忽然这么跟我说,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然后朝里面喊了一句,“赫乐武,别老站着,出来铲一下雪,动动,干点活对身体好。”

    “啊,”赫乐不情不愿地跑出来,看看我,又看看他表哥,“我说哥,你不是也不爱运动的嘛,这次干嘛铲雪呀?”

    倒是跟着他们来的司机比较会察言观色,一看林墨这么说,直接走来,拿过了我手上的铲子说:

    “还是让我这个大老爷们来铲雪吧。动一动,坐着也冷了。”

    头一次有人劝我不用干活,在奶奶这里,我通常都是能多干一点是一点,毕竟奶奶从来没劝过我让我停下来歇一歇。在我养母家时更是,大冬天时,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要在冷水里淘米洗菜做各种家务。

    我没习惯这种待遇,也因此多看了林墨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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