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欢
在看见楚行舟和萧行彻回来了之后,苏行汐和顾行虞将他们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嘘寒问暖地关心了许久。后来,萧行彻便被莫商喊去了书房谈话。而楚行舟则与两位师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
楚行舟可开心了,将一路上见到的各种牛鬼蛇神都与她们讲了。讲到精彩之处,苏行汐还不忘鼓掌喝彩。
顾行虞倒是很冷静地问了一句:“舟儿,师兄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什么?”楚行舟不懂她的意思。
苏行汐捂住了她的嘴,打哈哈道:“阿虞就是随口一问,哈哈……”
楚行舟颇为狐疑地看了她俩一眼。
“那什么,舟儿你快去喊阿彻和师父一起吃饭吧!我和阿虞还有话要说。”苏行汐催着她走。
“好吧。”
楚行舟乖乖地走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问了?”苏行汐低下头,揽着顾行虞低声道。
“不是,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啊,都到这步了,再不说——”
“他俩的事他俩解决,我们干着急也没啥用啊!说不定阿彻是看舟儿还小,想再缓几年……”
“不是,我是觉得舟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她对感情的感悟全用在智商上面了!”苏行汐啧啧摇头,并且夸张地指指脑子,“所以……她是真的不行!”
“什么不行?”后边冷不丁传来楚行舟的声音。
苏行汐和顾行虞被吓了一跳,像看见了鬼一样躲开她:“你——你站我们身后做什么!”
楚行舟一挑眉:“谁让你们神神秘秘的,我不就是好奇想听听么。”
“哎呀,我们真的没有说什么!你赶快去喊师父他们吧!”苏行汐推搡着她赶快走。
顾行虞忍不住和苏行汐对视一眼,双方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没想到,一场大雪之后,萧行彻染风寒了。对此,三个女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全权让楚行舟负责。
“为啥啊?你俩啥事不干?”楚行舟一脸不解。
“说什么呢,我们给你加油啊!”苏行汐冲她挤眉弄眼。
楚行舟朝她翻了个白眼:“别做这种表情了,很丑。”
“你送你的药去!”苏行汐说干就干,一下就把她推入了萧行彻的房间。
楚行舟心中骂道:笨蛋!你都不敲门的吗!
萧行彻显然也被她们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整了整衣襟,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行舟心里有了气,语气也有些不好了起来:“遇到了个疯狗。”
萧行彻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兀自笑出声来:“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是大师姐啊。”
楚行舟冷哼一声,开始吐槽道:“也不知道她和小师姐最近在搞什么鬼。一天到晚不知道咕哝个啥,你生病了就把我生拉硬拽过来了,说什么给我加油……”
萧行彻瞬间明白了,移开了目光,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嗯,真奇怪。”
“算了,不提了。”楚行舟径直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他:“喏,把药喝了吧。”
萧行彻看了看这碗黑乎乎的药,慢慢地挪开目光:“……放一边吧,我等会儿喝。”
“等会儿就冷啦!”楚行舟嚷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想等我走掉之后把药倒了。”
萧行彻面有尴尬之色,眼神乱飘:“咳,那什么,今天天气真好……”
“好什么,外面下雪。”楚行舟给他扯了扯被子,“你就是喜欢自己熬,把病熬好了。”说罢,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师兄,我能说,你的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吗?”
萧行彻还在嘴硬:“什么越来越严重,我这几天不是天天待房里吗……”
可楚行舟毫不留情地拆了他的台:“除却中途出谷了两次?”
“……”萧行彻摸了摸鼻子,“我怕苦,不想喝。”
“师兄啊。”楚行舟眉眼弯弯,“以前都是你劝我喝药,怎么这次反过来了?”
萧行彻别过脸。
楚行舟叹了口气,捧起药碗,皱皱眉头,随后一饮而尽。她痛苦地咂咂嘴,评价道:“是真苦。”之后,她看向萧行彻:“师兄,我陪你一块儿喝。这碗我喝了,等会儿我再熬一碗,你就必须要当着我面儿喝了。”
她刚起身,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补充道:“不喝是小狗。”
萧行彻哭笑不得,这怎么听都像是在哄小孩啊……
楚行舟马不停蹄地前往小厨房熬药了。顾行虞则在门外探头探脑。
“小师姐,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楚行舟头也不抬,淡淡道,“这般扭扭捏捏,我膈应得慌。”
顾行虞于是慢吞吞地走到她身边,犹豫道:“舟儿,这件事,大师姐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大师姐那个脑子能想出什么主意,你还相信她?”楚行舟冷笑一声。
“不,这件事,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毕竟,我们也很难办。”
“行了,小师姐,你就说是什么事吧。”
“你知不知道——师兄他喜欢你啊?”
楚行舟的手一顿,随后坦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顾行虞讶然。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说出来吗?”楚行舟抬眼看了她一眼。
顾行虞讷然点点头:“是不是你不喜欢他?”
楚行舟彻底陷入了沉默,锅里冒着热气,还在咕噜咕噜地发出声响,烟雾缭绕中她的表情并不真切。顾行虞忍不住心里捏了把汗,不会吧?不会她和大师姐都猜错了?
“喜欢。”楚行舟轻声答道,“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不属于一个世界。楚行舟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就不曾想过会在这里有什么羁绊。于她而言,在这个世间走一遭,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已是最好的结局,她不会与这个时代有任何的瓜葛。
她从未想过,她会喜欢上一人,想与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与他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想与他温酒论天涯,看遍世间浮华。
她活了两世啊,可她未曾喜欢过什么人。这样的感情,使她措手不及。
“既然你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你——为何不说呢?”
“小师姐……这个问题,你怎么不问师兄呢?”楚行舟轻声道,“我想他和我一样,皆是不愿连累彼此。因为我们本不该有所交集,是烟雨谷收留了我们,让我们相遇。我在庙堂,有我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有我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而他在江湖中亦然。与其让这份感情成为拖累,倒不如永远地藏在心底,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舟儿,你想太多了——”
“小师姐,你也不要和大师姐瞎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清楚。”
楚行舟将药呈好,对顾行虞绽放了一个笑容:“小师姐,这些话,我只与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啊。我还要给师兄送药,先走了。”
顾行虞不安地抠着手。这怎么……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萧行彻这一次没有再推脱,而是乖乖地将碗中的药喝完了。他轻轻皱眉,还在嫌弃着这碗药的苦味太浓。
“汤婆子够吗?”
“够。”
“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好好待着。”
“好。”萧行彻点点头,又道,“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镇上走走吧。”
“嗯。”
萧行彻疑惑地望着她,觉得她好像有些奇怪,都不怎么说话了。于是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关切道:“小阿舟,发生什么事了?是生病了吗?”
“……太苦了。”楚行舟喃喃。
“嗯?”
“我是说,药太苦了。”
“阿舟,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萧行彻左思右想,想让她笑一笑,于是扯下了自己的发带,在手上左转右转,最后递到她面前炫耀道,“看,翻花绳。”
楚行舟瞅了瞅,扑哧一声笑了,将他手中的发带一翻:“你真幼稚。”
“阿舟,别难过了。”萧行彻温声道,翻开她手中的发带,“难过的样子不好看。”
“你不问我,我为什么难过吗?”
“你会说吗?”
楚行舟乖乖摇了摇头:“不说。”
“不说便不说吧。”
下一秒,她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还是烫啊。”她说。
他抿了抿唇角,别扭地移开视线。
“师兄啊,你耳朵红了。”楚行舟幽幽地道了一句。
萧行彻下意识松开手捏住自己耳朵。
楚行舟此时的眼神太过幽深,仿若他看一眼就要沦陷进去。她也没有说太多,只是将他塞回了被子里。“师兄还是躺被窝里吧。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
“阿舟。”萧行彻忽然喊住她。
“怎么了?”
“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讲故事?你什么时候爱听故事了?”楚行舟惊诧地盯着萧行彻。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清纯无辜的样子。
楚行舟拗不过他,于是索性趴到他床边:“你想听什么?”
“你讲什么,我听什么。”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就像缓缓流淌的古泉一样,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官小姐办男装,去学堂,喜欢上了她的一位同窗。小姐想让书生知道她的心意,却不知如何开口。终于在某一天,小姐要回家了。小姐想要在回家的路上告诉书生她是个女子。路过一个池塘,小姐对那书生说:‘你听,一只鹅追着另外一只鹅叫哥哥,哥哥呢!’那书生以为是真的,于是凑过去听,结果发现不是,就怪小姐骗他。小姐被气哭了,于是就骂他……”
“然后呢?”
楚行舟一字一顿,狠狠道:“呆——头——鹅!”
“你骂我做什么?”
“我是说那小姐骂的那书生。”楚行舟哼哼道。
“我猜猜,最后那官小姐被家里逼着嫁人,书生病重不久离世,花轿在经过书生坟墓的时候,风雨大作,坟墓裂开,于是小姐跳了进去,最后双双化蝶?”
“……”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会儿。
“你不让我讲完!”楚行舟委屈道,“是你让我讲故事的!”
萧行彻呵呵呵笑了很久。
“你笑什么笑啊你。”楚行舟忍不住也一块儿笑了出来,“你睡觉!我不给你讲了。”
“好好好,我睡觉。”萧行彻乖乖闭上了眼。
楚行舟又趴在床边趴了许久,久到她感觉她的膝盖都麻了。
“师兄?”
萧行彻没有回答她。
她终是轻轻叹了一声,再无他话。
几天之后,萧行彻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于是,两人如约定的那样,去池州的小镇上玩了。只不过——
“师兄,大师姐和小师姐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儿啊?”
“呃,她们说有点不舒服,就不出来了。”
“哦。”切,鬼信啊。
街上人山人海,过年的气氛十分热闹。楚行舟忙着猜灯谜,萧行彻于是默默站在一旁,顺带着递了一串糖葫芦给她。
楚行舟欣喜地伸手要去接,然而,脑中忽然浮现了如电光火石一般的画面。
她怔愣地望着面前清隽的少年人,眉目在灯光之下朦胧得像江南的烟雨,又干净如深海的明珠。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个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哥哥?”
一声轻唤,在嘈杂的人群中是那么不起眼,可听在萧行彻的耳朵里,如同远古的呢喃。
“你喊我什么?”
楚行舟定了定神,垂下眼睑:“没什么。”
只是这感觉太熟悉了。
“我、我还是猜灯谜吧。”楚行舟想将它遮掩过去。
“嗯。”
二人于是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也不知玩了多久,萧行彻将楚行舟带到高楼之上。那里可以一眼望见整个繁华的街市。五彩斑斓的,灯火通明的,十分漂亮。
天际一声巨响,炸开了一簇火树银花。
越来越多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楚行舟却无心欣赏烟花,她用余光打量着身旁芝兰玉树般的男子。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阿舟,你可有什么愿望?”他问。
愿望?
此时此刻,她的愿望只有——
“我的愿望啊。”她笑了笑,望着远处的烟花出神。
“……阿舟?”
我的愿望就是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要走得太快,而遗落了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