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扶我起来
管家破门而入，将门狠狠踢开。门用力怼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但由于管家踹门的力气太大，门又被反弹回来，却被管家用一只手撑住了。
因脱力滑坐在地上的余株瞅了瞅管家，嬉皮笑脸地嘿嘿嘿几声，才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玩儿。”
摆烂是不可能摆烂的，这个念头只能心里想想。要是真摆烂起来，那自己就是真的要完。这个时候，幕后之人说不定正盯着自己呢。毕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要不被关注都难。
而现在绝对不能暴露出自己有灵异这件事，得想个办法将这事儿糊弄过去才行。
余株维持着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大脑急速运转思考对策。
管家并没有因余株那极为敷衍的话相信余株，他继续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管家一边朝余株靠近。
显然，操作管家的幕后之人已经起了疑心。
余株心里“咯噔”一声，当即变了脸色。
“别动！”
余株厉声喝道。
“少爷，您有没有受伤？”
管家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余株逼近。只不过那语气中，少了一丝关切，多了一丝僵硬。这差别很细微，如果不仔细分辨会被人直接忽略。
门外的灯光打在管家身上，让他整个人就像是割裂了一样。隐隐约约间，余株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管家皮肤下游走。而一眨眼的功夫，余株视线中的管家又恢复了正常。
“我叫你别动！”
余株的更大声地喝道，但他眼珠不安地转动与微微后退的瑟缩，暴露出他的恐惧与慌乱。
“少爷，你……”
管家还未说完，便露出震惊的神色。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冰冷的枪口对准了管家的眉心。
因为能对付灵异的只有灵异，所以这把枪和子弹也属于灵异物品，但是也具备普通枪和普通子弹的效果。
余株神色凛然，举着枪的手却微微颤抖。
“少爷，你……”
“嘻嘻嘻……”
在管家惊愕的表情中，余株反而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他将枪随手都到一旁，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前仰后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想到吧，咳咳咳……”似是笑得太厉害，余株咳嗽了几声才继续道，“逗你玩呢，你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酷吧？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要惊讶，今天开始，我就要苦练枪法，做到击杀灵异，成为一名优秀的枪手。”
管家眼皮子一跳，看向地上的吊灯碎片。
余株顺着管家的视线看过去，干笑几声：“那什么，业务还不是很熟练，练练就好。”
管家：“……”
余株在地上坐着，仰头与管家四目相对，画面诡异。
“那啥，扶我一下，用完这枪，我一点儿劲儿也没。”余株朝管家无力地摆了摆手。
管家任劳任怨地将余株扶起，没有丝毫怀疑。因为，这就是普通人使用灵异的代价。
灵异的能力从来不是世界的恩泽，这种能力可以轻易要了普通人的命。但是，对于被选中的神侍而言，这种能力就另当别论了。
“少爷，你为什么想要学枪呢？”将余株扶到床上后，坐在椅子上的管家不解道。
余株叹了口气，望向天花板，语气无奈：“因为你家少爷要被流放到遗弃之地了，我总要有点自保的能力吧。”
“遗弃之地？！”管家猛地站起来，巨大的力道将椅子往后一推，刺耳的声响突兀地刮过余株的耳膜。
管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不是荒星吗？”
被流放到荒星的，都是一些没有任何能力和才能的普通人，以及一些未得到庇护的研究员和武者。他们唯一的罪孽就是没有被选为神侍，本质上来说没有什么大错，只是被逐出了神明所在的帝星而已。
而遗弃之地就不一样了，哪里是一颗失控的灵异星球，所有被神明驱逐的灵异都扔在了那里。
神明封锁了那颗星球，使得所有灵异被死死困在那里。
在传说中，神明创造了灵异。而人类的贪婪导致了灵异的失控，而遗弃之地便是一切的起源。那里，是人类一切罪恶的开始，是永恒罪孽之国，是神明的荣光再也不会普照的地方。
而重罪者基本上都会被扔到那颗星球上，这也将他们的未来一并封锁。那些重罪者，将会和他们的罪孽一起，在无穷无尽的灵异中绝望地死去，直至走向生命的终结。
余株沉默不语。在尝试推开浴室的门之前，余株便接到了光脑的通知，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想再差也差不过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蹦迪吧？所以，问题应该不大吧？
“少爷，这里面绝对有黑幕！你从未犯下任何罪孽，我现在就去找仲裁局！”管家捏着沙包大的拳头，眼球布满红色的血丝，说着便转身离开。
“站住！”余株叫住了气愤不已管家，冷声道，“你找谁仲裁，仲裁诸神之王吗？”
管家转过身，看向余株，满脸惊疑。
余株苦笑道：“这是诸神之王的命令，我们无法拒绝……”
一边说着，余株一边点开光脑的共享虚拟屏幕，将判决展示到管家眼前。
幽蓝色的光幕投射到虚空，冰冷判决静默不语。
判决文字的右下角，是一个图案。
绿色的藤蔓如众星拱月般，将洁白的萤石缠绕，萤石的正中心是一个暗金色的神秘符文。
这是专属于诸神之王的章纹。
判决的文字与章纹一同映入眼帘，管家瞳孔骤缩。
“为什么？”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打颤。
余株无法回答他，而管家也知道自己无法得到任何回答，他只是控制不住。
生来信奉神明，将神明一个小小的恩泽当作至高无上的荣耀，这是这个世界无数人的写照，管家也是。
管家出生在荒星上，一出生就被遗弃孤儿院门口。善良而年迈的院长承担起养育他的责任，并日复日一地向他诉说神明的恩泽与人的罪孽。
“荒星上的人满身罪孽，我们应该保持忏悔。”
“神是慈悲的。对于满身罪孽的我们，神明依旧选择给予我们一条生路。”
“我们的命是神明赋予的，我们应该心存感激。”
“荒星是放逐之地，但是我们不能放逐自己。这或许是神明试炼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更不能自暴自弃。即便不是神侍，我们也有可能回到帝星，沐浴神明的光辉。”
“……”
被无数孩子围坐在中间的院长，在午后暖洋洋的日光中，诉说着自己对神明的感悟。
孩子们昏昏欲睡，幼小的他们无法理解这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这声音比老式收音机里的催眠曲还灵。而管家，也是那群孩子中的一员。
而那位院长，只是慈祥地看着他们，将那群孩子带到适合自己的领域。
在管家十岁那年，他成为神侍的选拔失败了。
但这是意料之内的，他并没有自甘堕落，选择平庸一生。
在院长的鼓励下，管家结合自身的条件，在十五岁那年，考入了一所武术学校。
荒星上人口众多，而他们的下一代也极有可能出现一些好苗子。
在神明的默许下，各大家族联合开办了荒星上的学校，用以筛选那些极具天赋的人才。
而管家考入的武术学校，便是余家联合苏家开办的这么一所学校。
打熬筋骨，一次又一次重复那枯燥的基本功，无数次想要放弃的管家，最终还是熬了过来。
在毕业那年，成绩优异的管家脱颖而出，成功得到了余家的赏识。
而那年迈的院长，在管家十六岁的那年去世了。
那位院长实在是太老了。就像孤儿院里那只那年老的猫，即便被那群调皮的孩童逗弄，也总是懒懒地缩在毛毯上一动也不动。那位老院长的精力，不允许她像以前那样向那群孩子诉说自己的理念了。
而她却在过世前的一刻钟，紧紧拉着管家的手，嘱咐道：“去帝星看一看吧，孩子，去沐浴神明的荣光……”
蓦地，她突然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瞳中出现一丝诡异的光彩。她看向天花板，张了张嘴，却最终没了声息。
她死了。
死在了床上。
床的周围都是她养大的孩子，以及，那些新来的孤儿。
管家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遵循院长的遗愿，合力将院长埋在后山的那棵银杏树下。
那天，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就如同神明降下的辉光。
来到余家，身为武者的管家成功见识到灵异的不可思议，他更坚定了神明的伟大。
在他人的赞叹中，他成为了余家的管家，与余家一同分享神明的恩泽与荣光。
而他从未想过，神明是如此的无情，亲手将信仰他的人打入无间地狱，至到今天。
余株是管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未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他和其他余家的人一样，将神明当作自己唯一的信仰。
管家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理由，亲眼长大的孩子要被信仰的神明送进地狱。
哪怕其他的人的判决也好，偏偏是那无所不知的诸神之王。
看见那管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余株安慰道：“没事的，这也许是神明的考验吧，或许我还会重返帝星……”
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余株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着说着余株就哭了出来，完全符合原主胆小怕事的废柴人设。
晶莹的泪珠滴落，将柔软的被褥浸湿。
余株仰起头，看向因自己突然哭泣而不知所措的管家：“神是不是依旧爱着我，这只是神的考验，对不对？”
他哽咽着，将那无助却依旧不放弃幻想的心理表现出了个十成十。
面对这双噙满泪水的眼眸，管家强颜欢笑：“对，神总是会来拯救我们的。”
余株刚想挤出一个微笑，便被“叮”的一声打断了。
一条新的消息传来：
今晚零点，你将被押送至流放的飞船。请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