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告状
李嫣醒来的时候恍惚了一瞬，殿内昏暗点着灯烛，偌大的龙榻上只有她一个人，下意识的她伸出手去旁边摸了一把。
衾被上一片凉意。
这一世的此刻，陆池宴还不是她的君后。
李嫣抬手揉了揉眉心，撑着身子轻咳一声，殿外立时有了响声，陈琼西端着药碗走近前来。
“什么时辰了？”李嫣拢了拢身上的衾衣，慢条斯理地从龙榻上下来，赤着双足踩在雪白柔软的地毯上。
陈琼西低声回话：“回陛下，寅时三刻。”
李嫣瞥了一眼黑漆漆的药碗，略略皱眉，这种苦的倒人胃口的东西她已经许多年不曾尝过了，遂指着药碗问道：“这是做什么？”
陈琼西半垂着眼，斟酌谨慎回道：“陛下中了曼陀罗花粉的毒，已经昏睡了两日，这是御医调制的解毒汤药。”
中毒？
李嫣一愣，她下意识闭目调动了一下内息，真气顺畅，并未觉察出不妥。记忆翻涌，她想起了凌允睿，因为君后一事，她气得拂袖离去，进了寝殿就眼前一黑五感全失。
莫非当时她并非困倦，而是就已经中毒了。
“义父人呢？”李嫣眼中波光闪动，第一时间她想到了凌允睿，自己昏倒那时他应该还在外殿。
“这……”陈琼西迟疑了一下，不敢看女帝的表情，如实道：“王爷此刻身在内卫大牢。”
大牢？
李嫣有些错愕地瞪大双睛，挥手扫翻了矮桌上的药碗，怒不可遏道：“大胆！没有朕的旨意，谁敢关他？！ ”
陈琼西急忙跪了，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王爷……是王爷吩咐说，让宫正司的侍卫送他去牢房。”
李嫣皱了皱眉，语气冰冷：“什么意思？义父为何这般？朕昏迷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你一一说给朕……”
凤栖殿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雪花，深秋已过初冬将近，算起来，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新雪绵软，扑簌簌随风落下，很快铺了薄薄一层雪白。
殿内是温暖的，宫人们在外殿走廊都添置了炭盆，守夜的侍卫也披上了玄色大氅，远处层落有致的楼宇宫殿，在月色朦胧飘扬雪绒映衬下，闪耀着熠熠纯白粼光。
李嫣紧紧地攥着拳头，只披着一件外袍坐在龙榻边沿，听着跪在一旁的内监总管将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曼陀罗花粉。
宫正司搜宫。
摄政王带兵搜查左相府。
无论哪一件都似乎将女帝气得眼眶发红，李嫣喘着粗气，腾的从龙榻上坐起来，三步两步就往外殿走。
“陛下，”陈琼西急忙呼道：“您还没更衣……”
李嫣咬住嘴唇，堪堪止住脚步，紧绷的脊背冷声斥道：“还不赶紧叫人给朕更衣。”
凌允睿心脉曾遭重创，一身陈年旧伤没好好调理医治。再加上上次大牢磋磨，身体早就病弱不堪。
这回居然自己把自己又折腾进了大牢，李嫣心疼不已，凌允睿，他这是嫌命长了？
两名侍女一个端着梳洗的水盆，一个捧着叠放整齐的衣衫匆匆进殿来，低着头跪在地上等着女帝吩咐。
见此景，陈琼西收拾了地上的碗盏碎片，伏低了身子退出殿去，着人去安排出行的轿辇。
不一会儿，一名侍卫小跑着过来，迎上殿门口外肃立的内监总管：“陆中书大人求见陛下。”
陆池宴来了。
半夜三更，他一个外臣进宫做什么？
陈琼西不敢做主，便示意侍卫在外面等着，他进去禀明女帝。
殿内，李嫣正好穿戴完毕欲往外走，听到说陆池宴求见，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陈琼西不敢隐瞒，事无巨细都禀报给女帝，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凌允睿吩咐他将陆池宴带去冷宫一事，只是他并未进去，所以不知道里面的人聊了什么。
李嫣也不得其解，在她印象里，两人各自为政，并无交集。凌允睿为何在这种时候单独见陆池宴，说不避人却也瞒着大臣，说避人又偏巧在眼线遍布的皇宫里。
她不关心两人谈了什么，因为她清楚凌允睿不会害她。但在这个节骨眼，她又怕凌允睿真的交代了他什么，故而又不得不见。
“叫他去宣政殿等着。”李嫣说着就往外走。
“是。”陈琼西应了一句，低着头跟上。
出了凤栖殿，清冷寒气穿透层层衣料让李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浅浅地蹙着眉，转头吩咐陈琼西去大牢给凌允睿添置棉被，炭火，食物等一应物品。
轿辇停在宣政殿大门口，风雪交加中，李嫣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正殿门口的陆池宴。月光薄稀，把人的身影散的模糊，天青色外袍裹在身上，远远看去，更显单薄。
“怎么不进去等？”李嫣微蹙着眉，口中说着数落的话：“这什么天气啊，你还穿这么少，是怪朕给你的俸禄不够添冬衣吗？”
陆池宴咬了咬隐隐打颤的牙，勾起一个微笑轻声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不怎么冷。”
李嫣：“……”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关心你了？
瞥他一眼，李嫣抬脚迈过门槛，冷着脸说道：“行了，说说吧，什么事大半夜的非要见朕？”
陆池宴笑容仿佛刻在脸上般的定住，他目光落寞盯着李嫣的裙摆，默默跟进殿去。
宣政殿内是温暖的，灯火通明，炭盆火星偶尔飞迸几声，化作丝丝缕缕灰烟消散半空。待宫人添置好木炭，才躬身退出去关上殿门。
陆池宴垂着眼站在殿内，沉默着，一时没出声。
李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面上挂着笑，眼底却沉静无波：“你是怎么知道朕醒了？莫非陆大人长袖善舞，手已经伸到朕的身边了？”
陆池宴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臣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只是……臣也是刚刚醒来，心中忧虑实在担忧陛下，这才深夜闯宫见驾……”
“哦？”李嫣恍然：“陆大人在担忧什么？”
“摄政王带兵搜查左相府一事已在大臣中间传的沸沸扬扬，郭相为此事气得卧病在床，其子郭文骞这两日私下联络了不少旧臣，臣怕明日朝堂之上，这人借此事做些文章……”
“郭文骞找过你了？”李嫣冷笑道。
“是，他来陆府的时候，臣正昏睡着。”
“你为何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