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下练剑
伤口重复叠加已经溃烂发炎,清理起来有些棘手,好在李嫣跟着凌允睿学过些外伤处理,这会儿也算派上了用场。
包扎完毕,李嫣看着陆池宴蹙眉忍痛有些迷茫的模样,冷声斥道:“陆大人是打算将自己这双腿折腾瘸了,以后拄着双拐去上朝么?”
“……”陆池宴忍痛消耗了太多力气,这会儿挣扎着坐起来,对上李嫣冰冷的目光,他下意识心头一颤:“陛下……臣……臣并非……”
李嫣又冷冷一笑,“你若不想要这双腿,朕现在就可以帮你废了……”
陆池宴抬起头,盯住她如梦似幻的琉璃星眸,缓缓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陛下,臣想您了……”
……
李嫣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子时。
凤栖殿外守候的宫人见陛下回来,立即迎上前去。
李嫣心里装着事,不耐地挥挥手,屏退了宫人,只身进了殿内。
龙榻上已经换了新的被褥床品,凌允睿今日起搬去了华清殿,将凤栖宫还给了女帝。
自重生以来,李嫣属实没睡过一个好觉。
今天忙了一天,本该是疲乏困累的时候,奈何她躺在床榻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窗外月色如晕,开了半扇的窗棂吹入的微风让人感到舒适。
但风过后,也轻轻吹开了刻意尘封过记忆的边缘。
毕竟曾经爱过,无论是上一世陆池宴如何难伺候,如何跋扈乖张,那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如今他性子倒是软了不少,李嫣想,只要这一世不再納他为夫,准他为朝廷效力,以他的才华定有一番作为。
左右睡不着,李嫣从龙榻上起身,到外殿取了剑架上的长剑,月夜下“唰唰唰”一套剑法舞得只见剑影不见人。
咳……
专心练功的李嫣有些疑惑地望向一处角落,看见一袭白色影子自宫墙边一晃而过,身姿轻盈。
李嫣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能悄无声息地避过宫中巡逻的侍卫接近凤栖殿,还穿着一身白衣,除了凌允睿,李嫣想不出还有谁?
只是,义父大半夜不在华清殿睡觉,跑过来做什么?
又为何见了她反而溜走……
追到华清殿,李嫣见到了在外面守夜的內监总管陈琼西,他似乎对摄政王深夜出殿一事毫不知情。
只是当李嫣问起凌允睿一天的作息饮食时,陈琼西不敢隐瞒,据实禀告。
摄政王晨起后喝了“龙骨草”,早膳用了少量的粥食,在御花园菊亭吹了大半日的冷风,午膳和晚膳一口不吃,不到亥时人就躺下歇息了。
怎么会这样?
本就大病初愈的身子怎么能这般折腾?
凌允睿这是……什么意思?
李嫣辛辛苦苦用“雪地灵芝”“龙骨草”两种天下至稀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他就这般不爱惜,做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
难道是还在怪她?
就算对她心生怨气,也不影响他重新振作?他想要什么补偿,她尽力弥补他就是。
从前最是睿智沉稳,淡泊温柔的人怎么也开始使起了小性子?
……
咳疾和胃疾一同发作,鲜明的疼痛拉扯着五脏六腑,被迫躬起身子蜷缩成一团的凌允睿开始痛恨起这具身体,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么?
曾经,驰骋沙场的岁月,早已恍如隔世了么?
他甚至从不从知晓,宫中内卫府的刑牢是那般冷,他在里面呆了一个月,没有酷刑,没有审问,更像是一场放逐。
凌允睿不是没想过,求见李嫣一面,十几年的情义,她总能听自己辩白几句。
可是,当内息紊乱,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他又觉得,何必呢!
十几年的情义终究抵不过一句“功高震主”,她是皇帝,她没有错,她只是位居尊位,做了她应该做的。
倥偬一生,他也算对得起先皇陛下的临终嘱托,至于他这个人,他身后的骂名,他也不是太在乎,反正人都死了,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只是万没想到,濒死之际,李嫣又将他放了出来。
她唤他“义父”,小心护他,仿佛一个月前不留情面的将他抄家下狱,不是她做的。
他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也不知道他强撑着晕眩,心里空空的在一个凉亭里坐了大半日到底是为那般?
他更不知道,看见李嫣穿着夜行衣翻出宫墙去,他为何心生烦躁,一定要忍着身体的疼痛等在凤栖殿的外面。
她出宫去,她回来了,她睡不着在院里练剑,与他又有何干!
怎么就被她一发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落荒而逃。
他……究竟是怎么了?
李嫣没打算隐藏气息,因为她知道,她这点儿功夫在义父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殿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黑暗中满室安静清冷。
里殿并未点灯,月色淡淡透过窗棂,李嫣看见床幔纱帐后面,一具微微躬身窄瘦的朦胧曲线,因隐忍发颤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李嫣走到床榻边,垂眼涩涩地问道:“义父这般对待自己,是对我的惩罚吗?”
凌允睿淡淡出声,嗓音里带着忍痛后的微喘:“臣……不敢。”
“义父为什么不吃饭?”
“吃不下。”
“那内伤为何不运功抵抗?”
“臣无碍,老毛病了,忍忍就……过了。”
李嫣在床榻边缘坐下来,默默抬起手掌,抓住凌允睿纤薄的腕骨,为他运功疗伤。
凌允睿没有抗拒。
实际上,他已经疼的有些脱力,浑身冷的厉害。而李嫣输送过来的真气如涓涓暖流,慢慢流淌过经脉,涌动在气海,他突然开始贪恋这份又痛又涩的温暖。
“凝神,调息关元,意守丹田,运气一个大周天……”李嫣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恍惚中,李嫣近在咫尺的面容十分柔和,凌允睿像是受了某种蛊惑,轻轻阖上眼帘,按照她说的,屏息凝神。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凌允睿额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丹田处气息充裕不少,心脉处更是聚集了三分暖意,内伤复发而紊乱的真气归于正途。
殿里重燃宫灯,李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鱼粥又坐回床榻边沿,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