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故人
虽是靖城王与北帝二人所书,内容却是不约而同:南朝摄政王即将来朝,速归。
几人一夜稍作休整后,不思将故梦手札继续藏好,便收拾了些从北宫中带出的金银细软准备赠给昔日对自己与师父多有照拂的父老乡亲。
师父听见不思的动静,却言他也要前往,上次启程匆忙,也未曾好好告别。
不思知道师父是实打实的衣锦不还乡,便犹如锦衣夜行的性子。几人便兵分两路,分别前往途安。
不思办完事情后便随着李承安在马车内看着师父一头扎进了日前才修缮完毕的快绿阁,一时间只觉得俗话真的是没错,犬岂有一日不与茅厕逗留乎?
此时快绿阁内方不语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才又踏足此地。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不然那人又怎会到这千里之外的途安,除非他们的势力也已经渗透至此,那么也许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为了便宜行事,在外总是男装打扮的不思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富家小童,不动声色的跟在李承安身后便上了二楼的雅间,倒也无人起疑,舞台上丝竹管弦,声声入耳,一如昨日,哪里还有半分那日的废墟样子。透过床边,街上商贩走街串巷,孩童嬉戏玩闹。途安能这么快的重新繁荣,与李承安的努力不无关系。
不思准备寻找师父时,也被那男子的样貌所震惊,她还记得那个小公子,那个在药门覆灭那一日被师父挟制的弱小公子。他的身份不言而喻,所以南朝现任南帝景子谢为何会出现在此,久闻南帝子谢乃是景化帝遗腹子,自小羸弱,养于冷宫无人识,后由嫡母谢太后抚养长大更于景明帝驾崩后被扶上帝位。所以一个傀儡帝王都能自由出入现在已经在北朝管辖内的途安城了。
霎时间一支冷箭射出,直奔小公子而去,方不语那个泥菩萨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欲上前为其退敌,却忘了自己早就是个废人。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不思暗自用茶杯为其挡下冷箭,李承安见状便跃下二楼加入混战之中。
一时间敌众我寡,二人竟落了下风,不思不想过早暴露实力,只能瞅准机会放些暗器,还是方不语最后撒了一包毒粉才逼退刺客,小公子似是吓得不轻,咳嗽几声便有仆从递上药丸,小公子挥挥手拒绝了,自斟自饮了一杯清水顺气,随后便向一楼众人作揖道谢,更是直奔二楼雅间门外,“多谢侠士今日搭救”。礼数十足,并示意手下向店家赔付了今日所有损失,“不知某可有幸邀众侠士们痛饮一番。”
“这,我们还有事。”李承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方不语已经坐下开始招呼小二重新整理桌面,不思见状却也不恼,只是起身出门道“既如此,却之不恭。”
既然师父都不怕遇见故人,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在下谢方,不知几位侠士如何称呼?”小公子虽羸弱,却还是江湖礼节十足。
“我叫李不思,这是我大哥不语,二哥不痴”,李承安虽腹诽这是什么奇葩名字,却也只得应承下来。
“实不相瞒,家中有位远亲唤名方不语的,现下应是名江湖游医,在下虽已多年未见,却觉不语兄颇为面善,顿觉亲切之情,只当以兄弟相交。既如此,不思小友与不痴兄弟便也算是某的兄弟了。这途安城虽是繁华之地,只是如今已经在北朝靖城王世子治下,那李承安虽勉力维持,却终不负当年盛景。”
“我觉得还好吧,看出来他的努力了。”不思出言维护语塞的李承安,并给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不才也觉得谢兄面善,又与家中幼弟年纪相仿,更生亲近之意。”方不语敬了一杯茶,不思只是看戏,看这二人分明已经认出彼此却不点破真是有意思。
李承安却不放过一丝一毫回怼的机会,“那既然你们这么有缘,不如就地拜个把子吧。”
“谢兄莫怪,我这二弟颇有些痴在身上,家中总希望他灵光些,才取名不痴。”方不语也觉得不痴此名甚是贴合李承安这个傻大个,也开始打趣,当着外人李承安不好发作,只好进入角色。
虽然这快绿阁中已有熏香驱虫,可是途安地势原因,又时值盛夏,赶路时大家衣衫都较为轻薄,不免几人被蚊虫叮咬,其他人从小皆被王室礼仪所教养,只有不思言语间已经开始坐立不安,那小公子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如今正值盛夏,这途安城也多见蚊虫,某祖籍南方,家中常备些青草药膏之类的,此次出门比较急竟是忘带了,如果不思小友不弃,某身上这个药囊也有避虫之用,请小友笑纳。”
“如此,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思笑着接过药囊,其实不思怎么可能不会调制些夏日避虫止痒的药膏香囊,毕竟也算途安常驻人口。只是在这“谢方”靠近二楼雅间之时,不思便敏锐的觉察到他腰间的香囊气味与药门密室中每逢盛夏才会弥漫的气息极为相似,刚想找个由头讨要一二,用以研究。如果能制出一样的味道,也便不必每逢夏日回药门那鬼地方小住了。既然他主动奉上,自是求之不得。
“与各位一见如故,本该再交游几日,只是某是游学归来,途径此处为家中亲友采购些途安特产的,家中催的急,恐怕不能再继续逗留,如果几位将来来到南都,可以来找某,届时某必与各位宾主尽欢。”
“如此甚好。”方不语闻言又是敬了一杯茶,几人又交换了些信物,交代了接头的地点,景子谢便起身告辞。
几人分别后,方不语望着景子谢远去的方向,手里却拿着一本药经,似是陷入了回忆。当年已经沦为废人的自己怎么可能在重重守卫之下将那时候的南帝挟持至相隔千里的位于途安的药门遗址呢,其实是当年自己在外游历时,真正的方不语在深宫无趣时看到景子谢只感觉与药门中那些药童年纪相仿,便顿生亲切之意,常常关心照拂,还亲自为其择名师开蒙,当时的谢太后为了避嫌都不能对其表示关怀,可以说景子谢的童年便是在表弟方不语的关怀下得到了一丝温暖。
而谢太后又怎会将自己害死方不语,囚禁景子期的事情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于是当年的小景子谢在发现大哥哥没死,而是被母后囚禁后,是自己为了帮助他的大哥哥景子期甘愿为质的。随后听闻还因惊惧过度,昏睡了一年,当年的小萝卜头如今也长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了,只是这身子着实羸弱了些,只是遇见了些打斗,便咳成那个样子。想必那摄政王也没有完整的景氏武功心法,回头寻着机会要将完整的心法传授给小萝卜头,再让好徒儿为他调理调理身子。
二人均已识破对方真实身份,却都不点明。
不思看戏,李承安仍旧张罗着行程衣食,似乎完全不清楚那小公子与不思师徒的弦外之音。
入夜,回到不语居的众人都知晓这是在途安的最后一夜,却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