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萍水相逢即为缘（笞州篇）
赶往笞州的蜿蜒山道上，一辆马车在林间缓缓行驶着，坐在马车里的燕铭，却分外的焦躁。
燕铭为何焦躁？！
因为马车后面，那不足三丈开外的地方，有一马一人在后面跟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少年，时而吹着响亮的口哨，时而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还是不着调的那种。
一路走来，燕铭觉得脑袋瓜里嗡嗡响，那种奇怪的旋律调调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燕铭暗暗低骂了一声，“聒噪！”
本次出行，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过多的张扬，跟在燕铭身边的随行，仅有长丰一人。
未曾料到，半路出现了个不知哪路的神仙，总跟在他马车屁股后面唱小曲。
起初，他们的猜想，那人应该是来暗杀的刺客，奇怪的是，那人却迟迟不动手，还纵声高唱，谁家的刺客这般高调，杀人前还得娱乐一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想忍一忍过去了。
后来发现，忍无可忍。
长丰发现燕铭有些不耐烦了，便停下马车，下去打探后面那人的情况。
前面的马车停下，后面骑马的人，也即刻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长丰看着马背上的少年，他身着一袭黑衣，头上顶着一把被晒得半枯的荷叶，忽而少年的头往上一扬，露出了底下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马背上的少年，正是秦允。
长丰还是颇为和气的探声询问道:“阁下一路跟着我们，有何贵干？”
“嗯……”秦允拉着长长的鼻音，眼睛瞅着马车，总之，没看到里面的人，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上你家公子的美色了呗。”
眼见此人出言不逊，大言不惭，长丰双目一冷，竖指怒斥道:“你大胆……”
秦允见长丰一脸凶怒，立马认怂，摆摆手道:“哎哎，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还较真上了呢，天底下漂亮男子多得是，你们倒是想得忒多了。”
长丰:“……”
秦允还很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往前去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你们那么大个马车挡在前面，还不让我在后面走着，难道让我飞天遁地啊！在下不才，没能习得此类术法。”
马车也没秦允说得那么大，要真想过去，目测那留出的宽度，策马而过也是绰绰有余。
长丰的脸，黑了半分，这人明摆的不好应付，“阁下打扰到我主子休息了，烦请隔开些距离。”
听了这话，秦允很不服气，双手抱胸，再往高里抬着下巴，扬着眉头，道:“管天管地，这天下是你家的啊？我既没采人花，又没抢盗人，你还管我那么多。”
“你……”长丰哑口结舌，下一刻已然拔刀出窍。
那会，长丰只有一个疑问，好好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长着一张嘴？
“无妨。”马车里面的人，终于再次有了动静，挑起帘子，朝着秦允望去，“这位公子要去往何处？”
秦允对上他的目光，嘿嘿一笑，道:“闯荡江湖，四处漂泊，走到哪就算哪咯。”
燕铭问道:“江湖险恶，少侠如此形单影只，不怕孤立无援吗？”
秦允嘴角一翘，似有不屑道:“只要小爷我跑得够快，还怕他个劳什子。”
“如此……”燕铭不想浪费口舌，放下帘子，“长丰，让这位少侠先走吧。”
长丰点首，跳回马车上，将马车往前驶一小段路，让出了足够多的宽度。
“谢谢咧！”秦允策马经过马车旁时，对马车里的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疾风卷起的帘角，燕铭从帘缝中，看见那人嘴角一抹不羁的笑，随后只见他纵马扬长而去。
长丰回头，问着马车里的燕铭，“主子，此人来路不明，行为古怪，要不我们把他……”说罢，长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燕铭淡然道:“不可妄动，见机行事，若是真是刺客，记得留活口。”
“是。”长丰应道。
林间荒野，能有个茶棚，来往行商的人也多，生意自然红火，但是茶棚爆满的那些茶客，装束不像商队，更不像樵夫，倒像是易装易容等候在此的杀手。
长丰知道，寻常的路人，哪里会有那种紧绷的敏锐，以及那邪乎的眼神，仔细观察，还是发现他们漏洞百出，“主子，这有个茶舍。”
燕铭自马车内应道:“歇息一会吧！”
长丰犹豫着半会，压低声音道:“可是，此地不寻常，恐生事端……”
燕铭掀起帘子，往茶棚看了一眼，“走也得打，不走也得打，过去看看吧，能不能讨一碗茶解解渴。”
“是。”
燕铭下了马车，淡定的从那些茶客的身旁走过，自寻一方桌椅坐下。
长丰则来到主摊柜前，一锭银子搁下，“掌柜，一壶凉茶。”
殊不知，身旁又响起了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掌柜的，我也要一壶凉茶。”
“……”待看清那人是秦允后，长丰不禁一愣，不可思议道:“又是你？”
“好巧喔！”秦允对着长丰和善一笑，眉眼弯弯，又转身看向座位上的燕铭，重复着念叨道:“嘿嘿，好巧。”
燕铭哑然，“少侠不是走在我们前面，为何比我们晚到此地？”
秦允捂着捂肚子，样子怪不好意思的，“估计是清晨吃坏了肚子，索性找个地方如厕去了，后来天气太热，实在没办法，找个阴凉地睡了一觉。”
长丰戒备的瞧了他一眼，提着茶壶，走到燕铭身边，给他沏了一杯茶。
秦允提着自己的茶壶，也向燕铭那桌走去。
秦允从主摊走到座位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经过那些茶客身边时，秦允闻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以及暗藏在桌子底下的兵器，时刻发着阴冷的寒气，欲欲待发。
秦允凑近过来，坐到了燕铭的对面。
燕铭问:“少侠你要坐我对面？”
秦允放下茶壶，扫了周围一眼，客满无座，又无奈的耸耸肩，“这也没有多余的空位了，其他有空位子的，但我又不认识他们。”
旁边桌子坐着的茶客，似乎动了一下，瞬间有一抹寒光，闪进燕铭的眼底，燕铭不以为意，他相信，眼前这个黑衣少年，也察觉出来了……
燕铭看着眼前那一杯茶，并没有要喝的意思，而又继续问着秦允，“这么说的话，少侠认识我了？”
秦允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们也算一路同行过来的，也算是认识的吧！凑着一起吃顿茶水，萍水相逢即为缘分，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嘛，总归不能不给我点面子吧？”
说他不认识晋王燕铭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嘛，燕铭确实不认识他。此刻，他表现得如此真挚，自己都觉得差点信以为真了。
燕铭端着茶杯，递给秦允，“既然如此，那么这第一杯茶，在下就敬这位少侠！”
“哦？”秦允心想，这是要自己给他试毒吗……
尽管是这样想的，但是秦允还是很实诚的伸手接过燕铭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说罢，还不忘赞叹一番，“好茶，你也请。”
燕铭浅浅一笑，“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我叫秦允。”秦允丝毫没有要掩盖自己的身份。
燕铭闻言，抱拳唤道:“秦少侠！”
“客气，客气。”秦允也抱拳客套一番。
燕铭心里暗想，这个所谓的秦少侠，是真的不畏危险来临，还是……他与这“茶客”本是一伙的？
燕铭看着秦允已经喝过了茶，身体无恙，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燕铭抬起茶杯，刚要触及嘴边，对面的秦允，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只见他双手紧勒着脖子，指着燕铭茶杯的手，抖了抖，一脸痛苦恐惧道:“茶里有……有毒……”
秦允说完，忽地头一歪，趴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燕铭脸色一变，急忙放下杯子，手推了推秦允的脑袋，见他似乎不省人事了，探着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
此刻出了事，谁还能再坐得住？
周围的那些茶客，先是面面相觑，私底下暗暗传递着讯息，有人咋然跳起，一声“动手”音落，紧接着是兵器抽出的“嗤啦”声。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燕铭和长丰也早有所料，道途漫漫，路上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