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夜急奔至雁回
生怕雪越下越大,于是大伙只能歇作片刻,吃饱喝足后,又继续连夜赶程,前往雁回关。
陶雨息在来时,便让人一路撒下盐巴,此刻,道路上的冰雪已经消融了一大半,回去的路也就更好走了。
顾淩君等人策马在前,后边一辆马车轱辘一路响着,陶雨息就在马车里。
顾淩君还在回想刚才推陶雨息摔倒的事,心里暗暗过意不去。
身后马车内,传来阵阵咳嗽声,顾淩君时不时回头看向马车,只见那车帘紧闭,看不清里边什么情况。
顾淩君记得,以前的陶雨息只是身体微恙,并无咳嗽症状,他眉头一皱,看着策马在马车旁随行的莫大人,便唤了一声。
莫大人听到顾淩君叫唤自己,便策马小跑追了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顾淩君回想着方才那陶雨息身体轻飘飘的,一推就倒,而且当时陶雨息抱着自己时,鼻端闻到一股子药渣味,很浓……
他记得,陶雨息以前身上没有这么浓的草药味,想了想,便问道:“这陶大人身体怎么样了?”
“陶大人路上染了风寒。”莫大人回道。
顾淩君狐疑问道:“只是染了风寒?”
他怎么感觉,陶雨息比五年前更加孱弱了,闻着药味,估计是有在加大药量的服用。
面对顾淩君的质疑,莫大人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从京城出发当天,陶大人还是好好的,到了雁回关状态就差了,许是路途劳累所致。”
这也是陶雨息自己亲口说的,至于什么情况,莫大人也不清楚。
闻言,天朗在侧打量了一番顾淩君的神色,想着将军与陶大人的关系,忍不住插嘴道:“陶大人病怏怏的还要冒雪来雁回,估计是皇上怕你们关系紧张,为了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就派陶大人前来支援我们的。”
天朗心想,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呀!毕竟以后朝堂上,每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将军和陶大人的关系,到底能不能有所缓和?
说完,天朗瞬间却遭到了将军的白眼。
其实,顾淩君也是这么想的,朝中谁不知道他们二人芥蒂深固,皇帝肯定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好让他们二人摒弃前嫌。
莫大人犹豫片刻,欲言又止,颇为尴尬的挠了挠头。
顾淩君察觉到了莫大人的异样,说道:“莫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莫大人脸上挂起一个违和的笑,道:“下官听说,是这陶大人主动自荐前来支援的,来前,还特地去盐司那里求来的盐。”
“是嘛……”顾淩君低声道:“盐何等珍贵,盐司会给他盐?”
莫大人在旁笑,笑得一脸恭维,“盐乃食之根本,弥足珍贵没错,但是将军乃国之栋梁,功不可没,一点盐巴算不了什么的。”
顾淩君:“……”
“咳咳咳……”又传来一阵急骤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南华慌张无措的声音,“大人,你怎么样了?”
闻声,顾淩君心头一紧,脸色凝重了几分,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忽而立即勒住了马,一个飞身而下,飞奔一般的来到马车旁,拍着车窗哐当响,他朝里问道:“南华,怎么回事?”
南华慌张的声音在里面传来,“我家大人又吐血昏迷了。”
什么叫做又?
顾淩君顾不了那么多,打开车门,掀了帘子就塞进马车,只见陶雨息躺在南华的怀里,已经昏了过去,他一脸惨白,嘴角的血迹沿着下巴脖子流淌到了胸口,胸前的衣襟被染上星星点点的红。
仿佛下一刻,陶雨息就会化成雪,顺风飘走。
顾淩君心底慌乱,为什么会这样?陶雨息这是要死了吗……
南华红着眼眶,将陶雨息轻轻放在软榻上,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顾淩君脚边,恳求道:“将军,请您救救我家大人……”
陶雨息曾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南华觉得此刻,他又离死神挨得那么的近。
很怕,很怕,他家大人就这样没了。
顾淩君握成拳的手顿时紧了紧,内心像是被什么抓挠一下,微微刺痛。
其实……用不着南华央求,人,他肯定会想办法救的……不惜一切代价。
最起码,这个人还欠着他一个解释,他怎会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
陶雨息此状,必须得马上救治才行,平时顾淩君都会带着军医跟随,这次归京,把军医留在了军中,顾淩君懊恼,他就应该把军医带上的。
此地距离雁回关还有三里地,跟随着大队伍走,太慢了,等到雁回关,天都亮了。
不行,太久了,不能再拖了。
顾淩君掀开车帘,只见外头一群咿咿呀呀,着急得快爬上窗眼的将士们,顾淩君冷板着脸,一个怒目扫视去,众人见将军脸色不好,连连急急退下。
顾淩君对着前端贴近窗眼的天朗,道:“你率领将士们在后,我带陶雨息先走。”
“是,将军。”天朗领命一声,伸着脖子往车里瞅着,本想看看情况,结果又被一道帘子给隔开了。
没过一会,只见顾淩君怀里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个人早已被毛毯紧紧裹成一团,连脸都没让人见着。
大家伙眼巴巴的望着,也不知道陶雨息陶大人怎么样了,亦是十分着急,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如此凝重。
这气氛,比在战场上牺牲了兄弟将士还要凝重。
当然了,陶大人雪中送炭,是他们雪地缝生的大恩人,他们都不希望陶大人有任何不测。
这个雪夜变得异常宁静……
只听见顾淩君“驾——”的一声,骏马奔腾,朝着雁回城方向疾冲而去,留下一串又一串凌乱的马蹄声,响彻这个宁静的夜。
马蹄声乱了,人的心也乱了,夜似乎便得更冷了……
雁回城门之上的守卫,围着篝火打着瞌睡,急骤的马蹄声一阵阵传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靠近,城楼上的守卫们瞬间从浅眠中惊醒。
两个守卫起身,从墙城之上俯身向下遥望,只见城下一人一马夹雪奔驰而来,那马上之人一身盔甲,身前包裹着一团不知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守卫问道:“城下乃是何人?”
城下的人回道:“顾淩君。”
顾淩君这个名字很耳熟啊,不就是他们那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但是,城上守卫是新来的小兵,并未见过顾大将军,哪里认得将军本人啊,他们也只是听过这个人的传奇。
即使他们得幸见过顾将军的画像,但是画像与此人有所出入,怎么看着……都不像!
见城墙上的守卫毫无所动,顾淩君顿时暴怒,抬着胳膊指着城上的守卫,怒喝道:“速开城门,要是陶大人有什么好歹,本将军要了你们的狗头。”
陶雨息的头原本是靠在顾淩君的肩上,谁料随着顾淩君肩膀的动作,那脑袋忽的一歪,往后仰去,那包裹住他的毛毯也随着滑落,他的脸就露了出来。
虽然离着城下有些远,城墙上的小兵眼力也是极好,借着城下的火光一看,那被团团裹住的人确实是陶大人。
白日里,他们在这里与陶雨息打过照面了,看来那个穿盔甲的人应该真是顾淩君本人,这会,他们才下令,城下的守卫开门,让顾淩君和陶雨息进城。
守卫之所以提高警惕,是因为雁回关乃大燕重要关卡之一,事关重大,城门设宵禁,禁制一切通行。
若不确定是陶雨息和顾淩君,他们也不会给任何人通行。
“本将军这名号,还没有你这张脸好使……”顾淩君低头看着那张白皙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还在等待开城门,顾淩君感觉等得也很漫长,于是对着仍在昏迷的人,狠狠警告一番,“陶雨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死,老子回去就把你府里种海棠树都砍了,把你老房子烧了,听到没有?”
“陶雨息……陶言琮……该死的。”怀里的人毫无反应,顾淩君暗暗低骂一声,伸手探探了他的脉搏,又怕他被冻僵,覆而用毛毯包裹住他的脸,自言自语低喃道:“欠我的,还没偿还我,你怎么敢死?”
虽入了雁回,但是这大半夜的上哪找大夫,幸好这守卫小兵机灵,知道城中哪儿有大夫,于是带着顾淩君和陶雨息连夜敲响了老大夫的门。
说大夫乃医者仁心,果真是没错的,这天寒地冻的,还愿意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开门,真心是不错的。
看见榻上的病人悠悠转醒,老大夫也松了一口气,笑得一脸祥和,“陶大人醒啦?”
“这是哪儿?”陶雨息醒来本觉得自己应该在马车里,现下却在一间暖暖的屋子里,还有暖暖的被窝。
老大夫回道:“这是雁回城,老夫的寒舍。”
陶雨息看着屋子空空,一个熟人都没有,也不见南华,“那带我来的人呢?”
“是顾大将军带您来的,他这会在外头屋里歇息了。”老大夫一边说着,那眉头也越发皱得厉害,“陶大人,您这病……”
陶雨息摇了摇头,示意老大夫不要再询问下去,沉思半会,又道:“大夫,如若顾将军问起什么,还请大夫不要告知详情。”
“哎~知道了。”老大夫叹了口气,无奈的摇着头,这也是他此生见过最头疼的疑难杂症。
对于医者来说,病人的安危摆在第一,所以老大夫也懒得歇息了,连夜照顾陶雨息,给他配药,熬药,打着热水帮忙洗漱,像个老父亲一样。
天太冷了,公鸡也懒得打鸣了,直到天蒙蒙亮,老大夫才从房内走出来,手上端着一只剩药渣的空碗。
顾淩君也是在门口等了许久,等着等着,雪也停了,直到见了老大夫从屋里走出来,才赶忙上前问道:“大夫,里面那人怎么样了?”
即使顾淩君没点名点姓,老大夫也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里面那人除了陶雨息,就没别人了。老大夫忽而想起陶雨息的话,“回将军,陶大人只是感染了风寒,比较严重,老夫开了一贴药,服用就好了。”
顾淩君闷哼一声,“我就说嘛,这小子命那么臭,怎么可能轻易的死掉。”
说到死字,那位陶大人年纪轻轻就染了恶疾,老大夫便觉着有些惋惜,对顾淩君道:“陶大人已经醒了,将军要进去瞧瞧吗?”
毕竟世事无常,能珍惜就该好好珍惜……
既然都好了,顾淩君也觉得没有进去瞧瞧的必要,天都亮了,他还是出去看看,那些将士们到雁回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