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琴酒
人类面对着陌生的情况，大脑存在两种处理方式。
一种是通过现状进行理性推导，利用缜密的推理得出结果。
另一种是从大脑中找出已有的经验，从已归纳的处理放方式中找出最有可能解决现状的方法，俗称经验主义。
獭祭的定位是载体，她不需要系统的思维方式。
实验室中没人教导獭祭为什么，他们只需要给獭祭灌输怎么做，就可以保证她的正常行动。
这也是为什么獭祭可以完成复杂的任务，却在面对日常生活时手足无措，因为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
獭祭这还是第一次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独处。
模糊的指令，没有可以参考的先例，她做什么都带着探索的意味。
回来已是凌晨三点，望向窗外也看不见一扇亮灯的窗户。
獭祭身上的装备全部上交了，现在手边就一个没丢掉的拉环和一个刀片，擦火花都不够。
在那理论级别的生活常识指引下，她全程摸黑检查了安全屋，又烧了热水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穿着那一身破烂缩在沙发上。
这是一套两居室，房间不大，但是被收拾的非常干净。
所有东西都被收起来了，獭祭没办法确定自己到底属于主人还是客人，便没有四处翻找；没有被分配所以不知道哪个房间是自己的，女孩便缩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将就了一夜，完成“休息”的指令。
像刚被捡回来的不知所措的流浪猫。
按照生物钟七点准时醒来，女孩洗漱完后遵循生存需求打开冰箱随便找了点吃的，随后又在沙发上枯坐发呆，等待琴酒的指令。
这就是她在实验室的日常，完成指令，等待指令，周而复始。
琴酒进门就看见跟个木乃伊似的裹成一团的獭祭，那一团听见开门声猛的转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男人很自然的无视掉她的奇怪举动，将手中的便当放在餐桌上，招呼对方过来用餐。
两人斜向向坐而食，相互观察着对方。
獭祭是无意识的观察模仿，琴酒则是在从女孩动作中进行人物分析。
搭档并不要求住在一起，毕竟组织人均问题儿童，两人住在一起可能第二天缺胳膊少腿，住满一周连人带房爆炸升天。
但是朗姆特别强调要将女孩带在身边，还是随时随地，这让习惯独身的琴酒非常不爽，总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保姆。
“獭祭，从今天开始我们组为搭档。稍后会有人邮件通知你，记得查看。”
“收到。”
女孩说完，忽然抬头看着琴酒。男人硬是从那一脸面无表情中看出一丝不妙，随即就听见女孩说道：“我说gin啊，后勤部的帅哥……”
听着獭祭和伏特加如出一辙的八卦口吻，琴酒额角一跳，不等女孩说完便叱责道：“闭嘴，不要学伏特加说话。”
獭祭老实闭嘴。
身份就这么随意的确定了下来。这对搭档的第一次会面在充满着咖喱鸡肉味的餐桌上草草收尾。
这场单方面的挑选中没人问过獭祭的意见，大家都知道她没有意见。
新晋搭档迫切需要任务进行磨合，琴酒给獭祭放了三天假，假期一结束就迅速接了新任务。
琴酒掌控欲非常强，从一开始就将整个任务规划的井井有条，但任务的事又不是公司开会，他不会将每一步都给搭档讲清楚。
因此过往在与其他成员搭档时，总会遇到个别逆反心很重的，要么一意孤行导致琴酒不得不调整方案殿后，要么就自作主张乱杀一气，导致后续一切失控。
同为组织成员，琴酒又没有资格强行命令对方。
若是都像英国分部的那人一样能出色完成任务也就罢了，但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只图一时之利，留下一地烂摊子。
这种情况下琴酒情愿自己一个人出任务。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对比之下獭祭真的是他搭档过最顺手的一位。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特别听指挥，执行力还非常强的工具人。
琴酒的个人能力极其优秀，狙击能力更是组织中数一数二的存在，獭祭的出现，更多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作用。
组织其实结构相对松散，类似于大型雇佣兵聚集地，一般派发任务是先挂在内部网站，任由成员接取，完成有赏，失败有罚，没有人领取的任务再由组织分析后派给合适的成员。
大型任务和组织特派另当别论。
两人短时间内完成了不少任务，凭借两人优异的能力以及琴酒的算无遗策，这对搭档的成功率之高，在整个组织中都小有名气。
三个月后
德国
琴酒看了看手腕内侧的手表，悄无声息贴近暗杀目标。
下一秒，混在供电室的獭祭飞快拉下电闸，琴酒趁乱一刀封喉，随即镇定的按照记忆中的站位向门口快步走去。
避开所有人的琴酒在宴会厅门口与獭祭相遇，男人核实身份后将凶器交给獭祭，自己离开准备接应。
獭祭手持凶器飞快跑到洗手间，找到最里间被注射了过量毒品的男人，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从背后环抱着将凶器捅进了他的心脏。
下一秒，供电恢复，獭祭核对了身上的物品并检查了指纹膜和鞋底无痕膜的完整性，锁上门，从厕所的窗户翻了出去。
楼下琴酒的接应恰好到位。
一场凶手畏罪自杀的戏码，两人配合格外默契。
完事收工，獭祭坐在副驾上，浑身不带一丝杀意，冷静地向上级汇报完任务情况，随后便拖出手提电脑开始攥写任务报告。
琴酒转头看了一眼。
人类的任何行为都会和情绪挂钩，哪怕是冷静如琴酒，杀人时身上也会有无法抑制的杀意。
但琴酒从未在女孩身上感受到任何情绪。杀人如摘桃，不过如此。
好处就是獭祭很少触动琴酒对恶意格外敏感的神经。
“明天去巴黎歌剧院，晚上八点回日本。”开车的琴酒定下了明天的行程。
“收到。”
由于獭祭会模仿着同步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在任务之外琴酒也默认占据了两人之中的绝对主导地位。
听上去很离谱，但琴酒本人对艺术具有极高的追求，且自身在艺术史方面也卓有研究。
在休假时，琴酒乐得花时间在美术馆中流连。
两人这段时间飞往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可能前一天刚杀完人，第二天就带着一身隐约的血气出现在卢浮宫之中。
并非那种为了凸显逼格的装模作样，近距离相处下，通过对微动作的分析，獭祭可以肯定琴酒是真的享受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感觉。
虽然他鲨人的时候一点都不优雅，但可能他信奉艺术就是爆炸吧。
两人第二天挑着人少的时候去了巴黎歌剧院。
獭祭面对宴会厅的雕像灯柱，听着耳边情侣的讨论。她没有选修法语，因此只能通过个别单词推测出对方正在谈论昨晚的凶杀案。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琴酒，正站在没人的角落观赏着头顶浮雕。
獭祭的目光不自觉从灯柱转向琴酒。
冬天的日落总是格外早，日光斜射入金厅，男人挑选的位置恰好处在一束光柱之中。
琴酒本身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长相，眼窝深邃，鼻梁挺直，仿佛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
只是他狠戾的气质总让人不敢直视，也没有人会去夸耀一个杀手如何俊毅。
感受到直白的目光，琴酒忽然转头，与獭祭对视。
或许是因为沉浸在巴洛克风格的美学之中，那双祖母绿的狭长眼眸没了以往的狠戾，多了几分傲慢与餍足。
在金色的日光照耀下，那头银发也染上了金厅的奢靡，琴酒整个人如同光明之神降临。
这一幕深深的印入女孩的脑海中。
獭祭眨眨眼，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立柱上。
爱奥尼亚的柱式造型柔美典雅，其柱头是流畅、舒展的卷涡雕刻，柱子的比例修长。
琴酒的身材比例也很好。
獭祭的知识储备格外广泛，相关的美学知识总能娓娓道来，但她不明白欣赏究竟是什么。
在她眼中，琴酒和所有雕像一样，也符合艺术品的定义。
巴黎歌剧院16:30暂停开放，两人踩着关门的时间线离开，前往机场。
这次任务完成，琴酒应该会安排休息一段时间。
毕竟两人又不是要评劳模，没必要到处赶场。
恰好也到了獭祭每月体检的时间，她需要前往东京的第四实验室记录数据。
十四岁jc少女和二十岁冷面杀手的同居生活，听上去像是什么不正经花市文。
事实却没有任何旖旎，獭祭虽然缺乏生活经验，却并不缺乏常识，日常生活中严格掌握着两人相处时的距离，相对隐私的事物也全部妥善处理。
r18中喜闻乐见的生活白痴福利场打咩哟。
而琴酒虽然平时说话直白且不客气，但实际上相当绅士。
女士优先，帮扶车门，永远和獭祭保持一米二的社交距离，仿佛从十八世纪远渡而来的英伦贵族一般，动作自然的仿佛刻进骨子里。
他平等的蔑视芸芸众生，严格遵守属于自己的礼义。
在这种几乎绑定的相处状况下，獭祭飞快地学习着琴酒的一切，他的行为，他的态度，甚至开始模仿琴酒的思维方式。
浮于表面的模仿终于触及到了虚无的精神层次。
那双黑色的眼睛除了做任务的时候几乎一有空就黏在男人身上，只花了一周，女孩就能做到和琴酒同步动作。
琴酒在摸清了女孩的行动规律后，秉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日常无视搭档，自顾自行动。
就当身后跟了个尾巴。
在搭档第二个月的体检中，獭祭学会了运用逻辑推理进行推理，思考方式经实验室计算，和琴酒的相似度高达98。
这是她第一次展现出逻辑判断，而非动用已有的经验与示例。
研究员非常兴奋。獭祭的学习能力经过计算，是可以复制人类思维方式的。
他们需要獭祭拥有绝对理性的思维逻辑，琴酒是他们选定的最佳学习样本。
在他们的预期中，两个月时间獭祭应该能学会逻辑判断，结果女孩的收获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不愧是完美的样本与承载体。
可惜这种复刻并不完美，她不够稳定。
獭祭面对一切生物，第一次相见是暗自模仿，第二次见面就会不自觉展现出模仿的内容。
搭档第三个月，獭祭在黑盒中见到了伏特加，两人像迷弟迷妹一样聊了两个小时的琴酒，獭祭一口一个“gin啊”和伏特加如出一辙。
为了稳定实验效果，獭祭需要一直呆在琴酒方面。两人的相似度越来越高。
琴酒的扑克脸等级点满，獭祭也有样学样，天天垮着个小批脸。
相处久了，原本就做不好表情的獭祭，彻底在面部肌肉控制上彻底摆烂。
毕竟杀手又不是服务业，难道还能指望目标死后上去给自己的微笑服务打个五星好评？
年轻的面瘫男性可以当作走高冷霸总人设，面瘫獭祭怎么看怎么像假人，还是劣质得连眼珠子都不大动弹的那种。
研究员在连续五个月的例检时被獭祭盯得炸毛后，决定向上边特别申请，要求开通獭祭的面部肌肉控制课程。
为了减少不可控因素，上层给獭祭发了一叠电影dvd。
影片的主角全都是莎朗·温亚德，那位前不久刚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美国知名演员。
獭祭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对外拥有不少脍炙人口作品的女星实际身份是组织资深成员苦艾酒，还是美国分部的负责人。
莎朗的演技无可挑剔，神态完美贴合每个角色形象，每个表情都生动自然。
但獭祭对照影片学习的速度远远低于面对真人。
由于影片的二维局限性，獭祭没意识到每个人的面部肌肉构造存在差异，因此她刻板模仿出的表情由于肌肉走向不同，在她脸上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扭曲感。
同居的琴酒表示，獭祭的每一个表情随手截下，发出去当鬼畜表情包一定很受欢迎。
男人不能忍受这种严重破坏和谐与美感的行为，到底还是打破了与他无瓜的态度，出言指导着女孩注意面部肌肉走向。
好消息，经过琴酒点拨，獭祭模仿的表情自然许多。
坏消息，除非电影场景重现，否则獭祭并不会使用表情。
依旧是垮起批脸二人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