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我
星期六的临近中午。
“喂,阿烟。”许寻欢在街边。
“小欢?怎么了?”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迟迟才接电话。
“你辞职了?”许寻欢刚从杨经理那儿得到的消息。
“对,本来想晚上和你发个信息说声的,吴老师带着我去做项目,现在正在商讨策划方案。”
“嗯,那你忙吧,我回家了。”许寻欢心想沁姐还是靠谱的。
“等等,你回什么家?你也辞职了?”
“对啊,你不在了我留在那里多无聊啊。”许寻欢理直气壮。
“小欢你是不是对我居心不良,你当初兼职就是奔着我来的吧,现在我走了你也走。”非要这么说的话,的确如此,但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秦如烟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了。
许寻欢问言打趣道:“是是是,阿烟是我衷心希望结识的好友,为了认识你,我不惜代价靠近。”
“好了好了,好听话省着点说。”秦如烟心中愉悦。
“哈哈哈,其实我不愿意承认的,我更愿意说我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许寻欢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说来听听?”
“咳咳,眼看要期末考试了,我要辞职是为了全力备考。”
“那你犯规了,你只能说一样的,你这样容易被我定义为表里不一的人。”
“我以为阿烟会觉得我坦诚。”
“没呢,小欢你的狼子野心暴露了……先不和你说了,吴老师喊我了。”
“好,你去忙吧,拜拜。”
收起电话,许寻欢停下脚步。秦如烟一本正经忙着事业,自己却无所事事了一个学期,虽说期末考试很容易应对,但是怎么能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庸庸碌碌呢?
带着这个想法,她拐弯去了二院,她心里有一个关于国内颅脑创伤的治疗现状及此领域的研究。
找到父亲许绍鸣,她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并得到了支持。
许家世代行医,故而后辈大多数对医学有天生的灵敏,许绍鸣就是凭着精湛的医术步步高升的,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黄郁的帮助。
许绍鸣身为一个父亲,对许寻欢这个孩子是极为满意的,她从小展现出来的天赋比起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她现在年纪还小,而这个时代下同龄人还都是孩子,她早就可以临床操刀了。
周天晚上,许寻欢回到宿舍,见大家都表情严肃地坐着,应该是有话要说。
正好,那晚的事情应该互相给个交代。
毛柠站起来,低着头,苦涩道:“小欢,那天晚上,对不起。”
“嗯。”许寻欢坐到她对面,“我接受你的道歉,坐下来说话吧。”
“好。”毛柠坐下。
“这件事情,我也反思了一下。”许寻欢一瞬不瞬盯着毛柠,语气冷淡毫无情绪,“我一不该,因为觉得你会是个有意思的朋友,就不在最开始的时候挑破,而是任由生长。二不该,动手打人,还说得那么决绝,提前说明,对于你的性取向我没有丝毫偏见。”
“小欢你没有错,是我心存妄念,是我固执冲动,我咎由自取。”从周五晚上之后,毛柠一直失眠,也吃不下饭,只躲在被窝里哭。
直到两个小时前方代柔提醒她:小欢快回来了,确定要这幅样子让她看到?
毛柠这才下床洗漱,还拜托方代柔给她化妆遮掩黑眼圈和红眼眶。
“不管谁的错,这个错不能再继续了,下学期我会退宿,和你们相遇是缘分,这一学期的欢乐时光我很珍惜,以后各自保重。”
“小欢。”毛柠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你不用走,我走。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生活里了,这个学期结束后我就退学,年后参军入伍。”
许寻欢眉头微蹙,不赞同道:“你为了我放弃学医梦想,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以后你会怪我的。”
“我……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你还小,不懂得利益在社会上的至高无上,人会变的,当你说出这句话以后,以后的你不但会怪我,还会骂现在的你是个撒子。”这话十足老成,从许寻欢口中说出倒也正常。
“可我不想打扰你了,而且我已经和家里说了入伍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我离开,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好不好?”
毛柠是个坚毅要强的人,现在却在苦苦哀求。
许寻欢无奈道:“我无权干涉你的自由,我答应你继续做朋友。”
方代柔道:“那就好好珍惜最后这段时间吧,至少,我们四个人是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算是一家人呢。”
“对啊对啊,我们来听一首陈奕迅的《好心情》舒缓一下心情。”
“好主意哦。”许寻欢说。
得到鼓励,邱朵开始捣鼓她的播放器。
略显欢快的前奏架子鼓,低哑独特的男中音,缓缓消弭了刚才肃穆的氛围。
当唱到“明天不管走或留,人事变迁未担忧,能让你在我身边不虚构,我的痴情已经终于拥有”的时候,毛柠有一些释然了,人生本就悲喜交加,许寻欢很美,沿路这场风景很美,就够了。
紧张的期末考结束,许寻欢意料之中的全年级第一。
结束意味着分离,和405是短暂分离,可毛柠却不知道何时能再见许寻欢。
在毛柠的祈求下,许寻欢来到火车站送她。其实就算毛柠没有开这个口,她也会去送送的,毕竟从朋友的角度,这是自己比较欣赏的人了。
火车长长的鸣了一声笛,停在站台边,昭示别离在际。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她的眼中充满期待的光亮,随着时间推移,对方没有任何表态,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许寻欢只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发呆,她还没有那么心胸狭隘呢。她回过神,张开双臂。
毛柠眼里迸出光彩,紧紧抱住她。
“到了部队以后就不能打电话了,我给你写信,可以吗?”
“好啊。”
“对了!”毛柠松开她,双手穿到后颈,解开了项链递到许寻欢面前,“这个送给你。”
是一枚闪着寒光的子弹,许寻欢伸出手稍微推拒了一下,把毛柠的掌心握起来,道:“很漂亮,我不方便收,我们是做朋友啊。”
毛柠抿了一下嘴唇,她的手柔软温热地覆在自己手上,时间能停下来该多好。
长长的笛声催促着别离,毛柠上车,坐到靠窗的位置,看向站台的人,那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像在找人。
毛柠正要打开窗告诉她自己在这里,却见许寻欢喜笑颜开,留给自己一个背影。顺着她蹦蹦跳跳招手的方向看过去,对面的绿皮火车,往南的方向,是秦如烟。
毛柠打开窗,听到许寻欢说:“阿烟,等我来找你……”
景物开始倒退,许寻欢也离她越来越远,风越来越凶地灌入,吹在脸上,眼睛都有些涩得快要流泪了。
“啤酒、瓜子、矿泉水……来,腿收一收嘞……”
毛柠关上了窗。
“刚才那个女孩儿?”
“哦,母亲。”秦如烟收敛笑意,“她就是我说的许寻欢,她过几天要来我们那儿玩。”
“可以啊,什么时候来提前一天知会一声,我给准备点好菜招待着。”
秦尽欢很少见到女儿情绪这么不错的一面,这孩子从小被笑话没有父亲,久而久之就变得沉静内敛,一直拒绝着交友。
许寻欢回到家,和父母提起旅行一事。
黄郁诧异道:“她孤身一人为什么回东南去?”
吴沁心里一惊,想着怎么漏了许寻欢这茬,这回事情要败露了。
许寻欢却脸色一变,道:“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查我?”
“妈妈只是……”
许寻欢却莫名感到气愤,筷子一摔,“我从小到大一直按着你们要求去尽善尽美地完成一切事情,学习所有东西,现在我已经18了,年过了就19了,交个朋友也要管?”
吴沁这事儿松了口气,那厢又气从中来,“小欢你怎么和你妈讲话的!她不是为了你好吗?”
她的养女身份摆着,在家从来没这么大声说话过,但一部分原因也是家庭一向和睦。
黄郁觉得虽然吴沁帮她说话了,但怎么感觉越描越黑?
许寻欢更凶,“我要你管!”猛地站起身,椅子和瓷砖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快步离开。
“小欢饭得吃啊……”黄郁喊她。
“不吃了!”许寻欢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紧接着听到摔门声。
黄郁平素不是这样会干涉女儿私事的人,许绍鸣好奇道:“你怎么查她?”
“我……”黄郁百口莫辩,万不能告诉自己丈夫。她转移话题道:“我上楼去看看小欢。”说完给了吴沁一个暗示的眼神。
许寻欢盘腿坐在床上郁闷,她的母亲大人就敲门进来了。
“小欢生气了?”黄郁试探问。
许寻欢呼了一口气,道:“妈,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大声叫嚷发怒,请你原谅。”
许寻欢这招很高明,把自己的错先承认了便翻篇了,不会再就刚才争吵的话题继续引战。接下来一定有一个“但是”。
“嗯,不怪你。”怎么也比自家闺女多吃了二十年饭,人精黄郁坐下来,等着许寻欢的后续。
“但是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郁推了许寻欢一下,示意她往里躺躺,自己靠在了床外侧,蹙眉道:“我组织一下语言。”
“嗯。”许寻欢把头靠到母亲大人的腿上,轻轻蹭了蹭。
黄郁感觉出女儿在示好,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查你朋友,只是因为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
“这……这样啊,刚才为什么不说?”许寻欢有些理亏了。
面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黄郁没什么戒备心,就说了出口:“这个故人和我有过一些羁绊,刚才你父亲也在场,不太方便。”
“哦……”许寻欢想,那故人一定是阿烟的父亲了。
“不过那位故人,真的成了故人,找寻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放下的时候了。”她的语气染上了悲怆之意。
许寻欢不再追问,轻轻抱住母亲大人。
门是虚掩着的,吴沁进来送饭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好羡慕啊……真是……有些嫉妒了……
“不用端上来的,我下楼吃吧。”许寻欢去接过吴沁手上的午餐,“沁姐,刚才我情绪不好,语气太冲了,对不起啊。”
吴沁微笑道:“没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得嘞,就知道您宽宏大量。”许寻欢端着饭菜下楼了。
“你怎么样了?”吴沁问床上那个人。
“没事,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