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旦
南城又下起了雪,稀薄的雪花顺着风轻飘飘地降下，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以至于今年的一月比头两年冷得多。
元旦氛围浓厚,满大街入目都是喜庆的红。
徐思年刚从她弟电动车上下来。好不容易盼着元旦放假,结果徐思铭跟同学约好去临市爬山,徐守南跟高铭珍两人说要趁着假期去外地拜访一位长辈。
那位长辈她没见过,于是爸妈邀请她一起同行,她便拒绝了。
走时,她嘱咐徐思铭：“回去路上骑车慢点，出去记得锁好门。”
她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知道知道，你快去坐地铁吧。”
徐思铭今年十七岁半，俨然一副少年初长成的模样，眉目硬朗，长开不少，依稀看得出父母的影子。只有一双眼睛内双,跟徐守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高中后窜条似的长个,如今一双长腿快比徐思年腰高，简直惊为天人。
徐思年这两年经常感叹,她弟自从上了高中就愈发嚣张臭屁，完全没有小时候的憨态,一点儿也不可爱,偏偏还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真是搞不懂现在小女孩的取向。
“那你走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到了酒店别忘了给爸妈打电话。”徐思年眉目淡然地盯着他看,语气有丝无奈。
徐思铭一句“知道了”，尾音还没传入她姐的耳朵,车子就“咻”的一声冲了出去。
徐思年站在原地，怒从中起,赶往地铁的通道里还小声抱怨她弟刚刚的态度。
下地铁时，外面雪下大了些。
怀宁路此时安静极了，没有叫嚣的车流，没有喧闹的人群，整个世界似乎都随着这场雪静了下来。
一条路她走得慢慢悠悠，雪落在她肩头继而化开成一滩细小的水渍，脚下的雪子被踩得“啪啪”作响，她寻着趣，浸入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因此，抬头看见那辆车旁立着的人时，她着实愣了一下。
男人穿了件很她颜色一样的白色棉服，里面叠穿了件黑色卫衣，裤子也是简朴的黑，只有脚上那双鞋，是上次来她家穿过的那双。
他瘦了。
陆止下巴硬朗，下颚线流畅，以往还能在那看见点肉，徐思年不近视，因此他侧脸的线条一览无余，他确实瘦了，下巴那里已经一点多余的肉都不剩了。
细想想，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也不到十天。
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止听闻声响，视线随之看过去。
视线捕捉到徐思年那刻，他目光明显亮了亮。
徐思年看见他唇角微微向上勾了下，手上拎着个购物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徐思年莫名有些怵他，脚步随之往后缩了缩，只那一下，陆止的脸就冷了下来。
他蹙着双剑眉，目光如炬盯着徐思年看，“中午吃过了吗？”
再过两个小时都能吃晚饭了，显然，陆止在没话找话。
徐思年心下一阵无语，语气有些冷：“吃过了。”
“我还没吃，赶了一天的车。”他在卖乖，又在讨好。
徐思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眉眼染了点笑意，她心下一动，又赶忙低下头，还不忘怼了句：“那就赶紧去吃饭吧。”
说完，她微微侧过身，抬脚越过他。
陆止眼疾手快，下一秒就擒住了她缩在棉袄里的手腕。这男人不知是不是练体育练出来的一身蛮力，手掌用力一扣，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还没转过身，陆止倦怠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他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你没接我电话……”
徐思年记起那通电话，她也不是故意忽略不接。那天晚上，电话打进来时她刚好在洗澡，等她收拾完浴室和衣物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等到有空拿起手机一瞧，“夏晴”那个号码分别在一小时前和半小时前各打了一通电话，她都没接到。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想着如果他再打来就接两分钟。
可知道第二天日落西山，那个号码也没再打来。
如今，她也不想解释，“嗯，不想接。”
陆止攥紧她的手臂忽然怔松，徐思年趁机脱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徐思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分手。”陆止嗓音沙哑，过于疲惫。
闻言徐思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的眼神哀怨，她嘴唇微动，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见她又要扭头一走了之，陆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胸腔内积攒的思念险些喷涌而出，瞧见她脸上愤愤的怒气，又生生忍住，“徐思年，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一走了之，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徐思年简直要被气笑，那天早上在医院付卓凝对她说的那些话再次涌向脑海，她呼吸有些急促地开口：“你跟付卓凝在一起过……”
徐思年声音哽咽，有些自虐似的轻声问道：“对吗……”
陆止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原因，又暗自松了口气：“那是很久以前，十七八岁的事情了。”
“看电影那天，你过生日那天，没接我电话那天，你都在付卓凝身边……”徐思年有些说不下去了，“对吗？”
陆止伸手想去捞她，被她手掌用力拍开。
徐思年瞪着他，眼眶湿润，眼里泪马上就要坠下来。
“你别哭。”他又逼近一步，放低了声音哄她。
“陆止……”
“对……那几次都在医院。”
在得到准确答案的那一刻，徐思年如释重负，眼里蓄着的泪顺着嘴角的牵动往下掉，脆弱的神情让人感到心疼。
“这就够了。陆止，这就是理由。”
“徐思年，我没乱来，没出轨。”他继续解释，“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我爸妈没空照应她，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徐思年有些呆愣，眼里的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还在往下流，陆止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伸手揩去她脸上湿热的泪珠，指腹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
他弯下腰身，与她对视，“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不分手好不好？”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徐思年回过神来，凶巴巴地拒绝他：“不好！”
陆止怎样都顺着她：“好好，不生气，不好就不好。”
他退一步跟她商量：“那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好不好？”
徐思年拒绝的十分果断，分秒犹豫都不存在：“不好！”
这姑娘猛然甩开他的手，作势又要往家跑，陆止赶忙拉住她，“那我重新追你，可以吗？”
徐思年没搭理他，他便自顾自地说：“快的话三五天我就会回来，慢的话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三个月，所以，你不要让别人靠近你。”
徐思年摇了摇头。
“年年，给我个机会。”
他的称呼太亲昵，请求也卑微，可徐思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就像野兽布好的网，只待她乖乖往里跳，这张巨网立马就能吞噬她。
徐思年有一刹那的失神，在他准备伸手往前拦时立马挣动了身子。
陆止抓住她的手腕，掰开她握成拳的五指，将地上的纸袋挂在她手心，“买给你的，天冷穿厚些。”
陆止一松开手，她便急忙后退，抛空了一切想法拼命往楼上跑。
所幸陆止没追上来，她关上门猛地喘了两口气，过了会，待呼吸稍微平稳些，她才慢慢挪步到窗台边，那辆黑色的车已经开了出去，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那一刻，复杂的情绪将她包裹，陆止的话就像一段口令，在她心头朗朗上口。
窗外的雪花渐渐大了起来，她坐回客厅。
脚边的购物袋露出里边黑色的一角，她叹了口气，顺着那个角将其全部扯出来。
是一件黑色的长棉袄，跟陆止穿过的某件一模一样。
徐思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按照自己的身高买了件新的送过来，纠结了半天，想着不穿白不穿，拉开棉袄拉链就往身上套。
套上后徐思年有一瞬无语，要不是肩和袖子都合适，她都要怀疑陆止是不是把自己的穿过的那件衣服拿来送给她了。
这棉袄太长了，从头到脚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往上只露个脑袋，往下只露出脚踝。
徐思年烦心，脱下衣服叠好，又塞回纸袋里。
她没有听话把陆止的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所以，在夜里九点接到“夏晴”的电话时，她并不意外。
彼时，徐思年端着杯奶茶窝在沙发上看元旦晚会，手机响起时她拿起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
过了五秒，她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接起了来自“夏晴”的电话。
陆止是雀跃的，听筒里传来他含着笑意的声音：“舍得接电话了，”随即，他又委屈上了，“你没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啊？”
徐思年盯着露在毛毯外的脚尖，不咸不淡道：“嗯。”
陆止顿时有些丧气：“徐思年，元旦这么开心的节日，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呗。”
徐思年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摇了摇头，随即想起那人看不见，又轻声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没什么事。”陆止想了想，又问，“那件衣服，穿得了吗？”
想到那件衣服徐思年就无语，不免有些气闷：“那棉袄那么长，我路都走不了！”
陆止笑意明显，他低哼两声，又开始损人：“那不正保暖，谁让你整天穿得跟过夏似的。”他又低声嘟囔两句，“要是年纪轻轻得了老寒腿，以后老了不得天天窝在被子里跟我哭。”
徐思年羞得要冒烟：“谁窝在被子里跟你哭了！”
“谁应我是谁呗。”
“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是我是我。”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粗旷的咳嗽，陆止匆忙说了句：“我现在有点事，你早点睡，明天再发给你。”
徐思年挂了电话，心想着明天一定不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