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入住寿和宫第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做了一夜的噩梦。一会梦到陶太后笑眼咪咪的望着我问我喜不喜欢寿和宫,一会梦见我舅父在夹山坳被困厮杀场面,一会又梦见我拿着舅父赠我的那把古铜匕首杀了萧麒。
天还没亮我就惊醒了。
再也睡不着。
午后,陶焕来了,我这才心情好点。
陶焕头上裹着一圈白布,鼻青脸肿的,显然被人打了。
“你头怎么了?”
陶焕:“前两日在斗欢楼跟人打了一架。”
“京城哪个不长眼的敢把你打成这样?”
“不是京城的人,是涅荣家的那个小王八羔子格木一伙人。”
我诧异,顿珠的弟弟格木?
以前在夜市喝酒顿珠说起过,她弟弟格木比她小四五岁,应该才十二三岁。他一定是来参加顿珠的封后大典的。可封后大典在本月十六,今日才初九,他们来的这样早。
“你好歹也是沙场出来的,怎么连个毛头小孩都打不过。”
“打伤我的不是格木,是他的小叔都浑。他也没占到便宜,我把他腿给打折了,且得瘸上两三个月呢。”
旁边紫砚“噗嗤”一声笑,“今早有两个北狄人去拜见顿珠公主,其中一个一瘸一拐的,没一点体面,我还纳闷呢,他们公主大婚,北狄怎么派个瘸子过来朝贺参典。原来是焕少爷你打的。”
“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陶焕:“他们找打,竟然说我大梁的酒是猫尿。”
这话耳熟,顿珠也说过,不愧是一家子…
“就因为这?”
“嗯。”
“他们说他们的,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他们说大梁的酒是猫尿,我正喝着酒,这不是骂我喝猫尿吗。我上去给了他们一脚就打起来了。”
…
这借口,也太牵强无赖了些。
“打了就打了,出口气也好。别说他们了,你如今怎么样,你知道了萧麒的秘密,他登基后没有为难你吧?”
陶焕冷冷一哼,“不仅没有为难我,还给我封了郡王了,从一品,食邑五千户。他还解了我军中所有职务,把我从霍州调回了京城,说是念我孝心,许我在母亲身边照顾。”
“也好,也好。”
我想了片刻,“虽然没什么实权,做个富贵闲王,总好过落得舅父那样的下场。”
陶焕一哼:“好什么,变着法的解我的军权,明显是防着我。你呢,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头,“你看看我住的什么地方,他补偿我比你更甚。”
陶焕愤道:“有什么用!不过是图他自己心安罢了!”
我压低声音试探:“锦屏呢?那晚我走后,你们怎么样了?”
“你跟唐公公走后,锦屏预感到宫中会有大变,她装扮成产婆从后门离开太子府了。”
“你们去哪了?”
陶焕:“我与她一起出城后,她让马车一直往北走,走了七八里开外,她就让我下车了。说她很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有地方可去,又说我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不能叫我知道。还说,日后安定下来了自然会联络我。我只能听她的,下了马车。她和红缀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哪,我也不知。至今她也未联络过我。”
我心下了然,锦屏不想让陶焕知道她在城南苜蓿山下,所以才出了城故意往北走。
如此,我也不能与陶焕说了。
陶焕见我皱着眉头,安慰道:“你放心,她要是联络我,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叹道,“现而今,我被困在这深宫高墙里,又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来的,你怎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陶焕掏出一块金牌,“萧麒的良心还算没有泯灭殆尽,这是宫里的通行令牌,他派个老太监送到陶府的,我一块,母亲一块,说以后拿着它可以随时来宫里探望你。”
“那就好,你以后闲来无事一定要常来看我。”
陶焕点头,“那是自然。”
“对了,你老家来的那个廖林生,已经拜入宋老太傅门下了。母亲又可怜他,又感念他父母对你们林家忠贞,认了他为义子了。”
我知道,舅母认他为义子是因为他是我弟弟。
“那他以后也是你义弟了,劳累你以后多照应他。”
“应该的,毕竟他父母为你们林家辛苦一辈子,还搭上了命。”
我又问陶焕:“萧麒宫变登基,并非正道,如今朝中局势怎么样?民情舆论又怎么样?”
“他宫变的事是诸多议论,但尹皇后假借钦天监孟敬天毒害皇帝一案震天,再加上他一上位就翻出了当年济州大旱之事,还有此次的镇江洪涝,两起大案死伤数万,竟是尹皇后谋权夺势之为,三桩惊天大案,朝野震动,群情激愤,倒把他宫变的事情给冲淡了。现如今,还算平稳。况且,他手握兵权,谁又敢多嘴置喙什么宫变上位之事。只有我,前两日在朝堂之上闹了一番。”
“你闹什么?”
陶焕:“自然是闹他背信弃义,弃了你另立他人为后的事。”
我大惊:“你提舅父的事了?”
陶焕叹了口气,“没有。我怕一闹开母亲知道了受不住。”
我松了口气,“幸好你没说,说了如何收场。”
“我是没说,可我心里恨!可怜父亲到死都不知道是萧麒和他的血亲陶太后害死了他。”
我心里一阵难受。
陶焕走时,我起身去送他。
“我又不是头一回进宫,用你送什么。你歇着吧。”
“我也不是特意送你,在这寿和宫闷了一天了我顺道出去透透气。”
送走陶焕,我避开热闹之处往回走,走着走着,走到了御花园。
这里很是清净。
我进了御花园神思不宁胡乱的走。
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我!
我一路胡思乱想竟未发觉有人跟着!
一阵浓烈的酒气,还有粗犷的“哈哈”笑声,我被一酒鬼圈住动弹不得,心下惊慌不已。
情急之下,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踩了那酒鬼一脚。
他这才吃痛松手。
我急忙逃出来。回头一看,那人身穿一身靛蓝长袍,头上戴有彩珠,手里抱着一坛子酒,看上去年纪不大却一脸胡子拉碴。
是北狄人。
我忽然想到跟陶焕打了一架的都浑王。
紫砚说,今日有北狄人进宫拜见顿珠公主,莫非是他。
他朝我走来。果然,一瘸一拐。他就是都浑王。
他盯着我像盯着猎物,双目如鹰,“都说大梁美女如云,想不到,一个丫头也这样绝色,竟比我那侄女还有美上几分。”
我低头看了自己装扮,只一身青色长裙便服,未施粉黛未戴金玉身旁又无人伺候,怪不得他错认我为丫鬟。
我将错就错,朝他行了一礼,“听闻今日北狄来的使者,格木王子和都浑王进宫拜见顿珠公主,想必阁下是都浑王吧。亲人相见,都浑王怎么没在凤鸾宫陪顿珠公主,来了这僻静无人处。”
“本王已经见过侄女了,此刻她正与她亲弟弟诉衷肠顾不上本王。幸而本王走到了里,遇到你这样的美人,本王对你很有兴趣,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我略想了下,胡乱编了个名字,“阿照。”
“阿照。”都浑又朝我走近了两步,我退了两步。
“阿照,与其在鸟笼子一样的宫里伺候别人,不如你跟了本王可好,本王立你为妃,带你到草原上骑马,给你猎最漂亮的鹰隼。”
这个不要脸的酒鬼登徒子!
我不动声色假装惶恐试探他:“我身份低微,何德何能配做都浑王的王妃。”
“本王喜欢你,本王说你配你就配。”
“可你又不是北狄王,北狄王会许你娶中原女吗?”
都浑忽然摔了手里的酒坛子,横目怒目:“他管天管地还管不到本王娶哪个女人!”
我暗忖,看来这个都浑王和哥哥涅荣的关系并不甚好。
我试探问:“你的哥哥涅荣是什么样的人?”
都浑王哼了一声,“他,他是草原上最毒的毒蛇,一个冷血无情,敢给还活着的父王举行生葬,撺掇王位自立为王的人。”
“听说他很威勇,难道当时你的父王不想把王位给他吗?”
“父王想不想给是一回事,他抢夺不抢夺又是一回事。父王被捕,他不想办法营救,反而逆天叛道给父王举行生葬,这就是篡位!”
都浑昂头喝了一口酒,乱挥了下手,“别说他了,晦气。”
都浑忽然朝我扑过来,我一把推开。他本就又瘸又醉,被我一推,瘫坐到地上。
“怎么,你不愿意跟本王?”
我顿生一念,不防借此机会离间一下这个酒鬼和涅荣的兄弟关系。
“我小的时候我娘找人给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虽出身低贱,但有凤命,将来必定是要做王后的。你想要我跟你,等你做了北狄王再说。”
说完,我转身要跑。
“站住!”
我定下脚步,都浑竟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我大惊失色,怒斥道:“放肆!青天白日,你想做什么!”
他竟将解下的腰带扔给我。
那根银带子近二尺长,固定在蓝色牛皮底子上,带子由层层叠叠的银花和镶嵌其中的大小红珊瑚组成,很重。
“这个叫图海。我们北狄有段民谣,银子锻打的图海,沉甸甸压在跨上,羊奶奶大的牧羊姑娘,沉甸甸压在心上。这算是本王送你的信物,终有一天,本王定回来娶你。”
“七尺男儿,当说话算数,我等你。”
我面红耳赤勾骗他,拿着他的图海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