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别离之前
走出教室，张源在操场上逛了一会。
学校上午很少有安排体育课的，所以此时操场和后院的足球场都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张源觉得百无聊赖，他走到教学楼侧边，在围墙下左右观察了一会，见无人经过，他疾跑几步，抬腿蹬上了墙头，利落地翻出墙外。
在学校周围找了个卖炸火腿肠的小摊，要了两根马可波罗，趁着刚出锅，在小摊前嘶嘶哈哈地吃了起来。
无意中瞧见不远处的胡同口有点眼熟，他转身付钱，晃晃悠悠地走向胡同里。
如果要说网吧、台球厅、游戏厅最多的地方，那一定是学校周围。
学生与商人之间似乎有种特别的默契，不论你的店开在什么地方，挂不挂牌子，做不做宣传，总会被轻易找到，并通过口口相传，在学生圈子里人尽皆知。
而且有些要素是违反商业常识的，例如，往往越隐蔽的地方，学生就越愿意去，人气还会随着时间推移，呈指数级增长。
推开叮当乱响的大门，一股夹杂着烟味的暖流扑面而来。
各种电子音乐混杂在一起，其间穿插着诸如张陵剑、ready go、胡撒等世界各地的语音。
走过一个个热火朝天的机台，张源随手在柜台上甩出一张10元大钞，买了40个币子。
随便找了台拳皇98的机器玩了起来。
打了没多久，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就坐在了他身边，瞟了一眼张源身上的校服，嗤笑了一声，投下了一枚硬币。
熟练地选了哈维迪、洛奇、布莱恩的虐菜组合，当然，一般情况下他们仨的名字是，拳击手、篮球和橄榄球。
张源笑着调侃道，“哥们，你这队伍可不爱国啊。”
“你特么管我爱不爱国，干就完了。”
结果不出所料，张源用镇元斋成功一挑三。
清晰的ko声响起，青年放下摇杆就站了起来，“小子，你什么意思，一挑三，太不给面子了吧。”
这么朴素的流氓，张源已经好长时间没遇到过了。
仅用一句话就把他逗乐了，让他低头笑了好半天。
两分钟后，青年龇牙咧嘴地坐在张源旁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瘀青。
张源指着屏幕说：“不打掉我一个人，你今天也别迈出这个门了，赶紧买币子去。”
青年哭丧着脸，“大哥，我今天出门就带两块钱，本来打算玩一上午的。你也看到了，刚才都投进去了。”
哗啦！
张源掏出一把硬币丢在机台上，“给我玩！使劲练！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有点骨气？”
青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啊！
半小时过去，张源有点玩累了，故意放水，让对方赢了一把。
青年呆呆地望着屏幕，眼角不知不觉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握住张源的手，颤声说道：“兄弟，今天是你让我真正认识了拳皇。”
“行了，走吧，走吧。”张源不耐烦地挥挥手。
青年千恩万谢地走了。
狭小的游戏厅里烟雾缭绕，张源嘴里叼着烟，准备打完卢卡尔就回去吃饭。
忽然，屏幕上跳出大大的英文字母：
here es
challenger!!
张源好奇地扭头看去，只见李建明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用手轻轻推了推眼镜，摆弄起摇杆。
卧槽！
张源吓得差点没坐地上，“李老师，您……”
“给我玩！今天不赢我，别想走出这个门！”李建明面色严肃。
……
李建明和张源站在马路牙子上对视，本来李建明想摆出点班主任的威严，但想想刚才在游戏厅惨败的模样，让他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张源笑嘻嘻地掏出支烟递过去，“老李同志，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根华子。”
“……”李建明看见这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实点，别跟我整社会上那一套！”
嘴上虽然说得严厉，但他还是把烟接了过来。
张源麻利地把烟点上，笑着说：“李老师，您看这都快中午了，我请您吃个午饭？”
路边的家常菜馆，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了一盘尖椒干豆腐和一盘肉段烧茄子。
“咱们喝点什么？”张源问道。
李建明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明白了，服务员，来个大瓶绿茶。”张源冲服务员招手。
等绿茶上来，张源先给李建明倒了一杯。
李建明拿起杯子，一口灌了下去，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啊你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可你总要为自己将来想想，不能一直这么吊儿郎当地混下去啊。”
“将来？”张源又给李建明倒了一杯绿茶。
“对，将来！你现在才多大，将来有大把的机会等着。我看你的卷子，一些解题思路还是挺新奇的，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张源没说话，默默地给李建明碗里夹了一块肉段。
“唉，我真不想你像我年轻时候一样，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李建明摇摇头。
“李老师，我真的很感谢这段时间您和杨阿姨对我的照顾。”张源笑笑，然后真诚地说：“我只是觉得，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活着还挺舒坦的。”
“如果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我就守好自己的小幸福。”
“安静、自在、没什么烦心事，每天吃饱喝足，偶尔晒晒太阳，散散步，这不也挺好么。”
“也不是我想逼你，只是我和你杨阿姨，过阵子就要搬到京城去了。”李建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导师有个科研项目要正式上马，可以不用管学术圈乌烟瘴气的环境，专心搞研究。”
“这事我们商量了半个月，最终决定要过去。”
“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薇薇这孩子，她从小虽然迷迷糊糊的，但骨子里倔得很。”
“我知道你们俩总在一起，你的话她能听进去，能不能……”
张源打断李建明，拍着胸脯说：“李老师，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让李薇薇同学开开心心地跟你们去京城。”
看到对面少年率性阳光的脸庞，李建明心中忽然产生一丝愧疚，他声音低沉地说：“谢谢你，张源，你是个好孩子……”
“嘿嘿，老师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段时间确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要说谢的人应该是我。”
李建明试探着说：“其实我跟你杨阿姨谈过，她也同意了，就是可以带你一起过去。那边不论学习环境还是未来发展，都比宁州好不少，不知道你的意思？”
“啊？”这句话明显超出了张源的预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李老师，这绝对不行，你们一家三口搬家，带上我算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老张，我之前也见过几面，相信如果是为了你好，他会同意的。”想了想，李建明又补充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在京城的一切吃穿用度都由我们负责，不会亏待你的。”
见李建明是来真的，张源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古板严肃的老师。
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学生做到如此地步，后世这种人怕是绝种了。
怪不得日后他能在一众科学家中脱颖而出，取得世界认可的成就。
拥有这种胸怀的人，就活该他成功！
张源依旧保持着笑容，不过笑容中掺杂着一丝感动，“李老师，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我还想在我爸跟前多陪他些时间。”
“等以后，我大学如果考到京城，一定会登门拜访。嘿嘿，到时候您想赶我走，我都不走。”
李建明露出欣慰的表情，“你有这个志气我就放心了。”
他自己又倒了一杯绿茶，举起杯子。
啪！
两个人以茶代酒，两只杯子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