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只是想复活一个人
“啪!”昭月挥手甩退鬼气。
这身白隐了。
隅鬼长锏(jian三声)一震,声如警钟,“区区怨鬼,也敢在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再不现身,立马叫你魂飞魄散。”
“桀桀桀”浓烈的鬼气中爆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又来两个送死的,我先吃哪个好呢?”
但它似乎是知道昭月和隅鬼不好惹,只是围着昭月和隅鬼来回打转,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下手。
昭月无奈地瞥了隅鬼一眼。
她可没那么多时间陪它玩儿转圈游戏。
隅鬼很自觉的横起长锏,双指从右往左拂过。
“噌”锏身立即被火焰覆盖。
隅鬼破风一劈,将鬼气一分为几,尖啸声登时响起,却被昭月封闭在屋宇之内。
“你找死!”被烫惨了的鬼气重新聚在一起猛扑隅鬼。
冥顽不灵!
隅鬼不再留半点余地,长锏挥舞间,灼热如岩浆的焰光没几下就烧干净了多余的鬼气。
只留一团勉强化形,啪啦一声摔地上。
虚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散去。
收了长锏,半点不受影响的隅鬼,不轻不重的一掌过去,借助掌风把这半透明的鬼推到树影下。
“说吧,你是怎么变成怨鬼的,又是谁让你在等我们的?”
按照阴阳录上的记载,这里该是个死了几个时辰的新魂,不应是个用来探路的怨鬼。
这单刀直入的,昭月都有点不习惯。
“呵”怨鬼趴在地上,摇摇晃晃支起上半身。
“有本事,就灭了我”
“兹”隅鬼手心燃起一团蓝焰,明明看着冷凉似水,温度却高到昭月都避了避。
“此为冥火,只需一缕便可烧上三天三夜。”
一点点靠近怨鬼,隅鬼接着介绍重点,“那些犯了烧杀之罪的人,死后到了冥界,都会被这火烧个几十年。”
“就你这水平,怕是一刻也撑不住。”
“还是,你想尝尝它的味道?”
‘凶狠无比’的怨鬼盯着蓝焰沉默了。
而且眼神‘和善’了起来。
正在隅鬼作势要把冥火丢他头上时,他立马大吼一声,“慢着!”
“我”然后就被一记突破昭月禁制的灵力打碎了魂魄。
来了!
昭月瞳孔一缩,“追!”
根据那记灵力飞来的方向,须臾间追到千里之外,昭月便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其他灵力的存在。
连地上的细沙小草都未被风吹动分毫。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有鬼。
然而
竭力感知了一遍,昭月确实没有任何发现。
不,还是有发现的。
她发现隅鬼没有跟来。
不好!
昭月立即一个回飞。
“噹!”却被无形的气流给弹了回来。
倒飞数十米落地站稳,随手抛出光刃。
“啪嘭!”光刃撞在流动如绸的防御上,击起一闪而过的火花。
昭月却不急着动手了。
一边观察着周围风的动向,一边言语间夹杂着几分讽刺,朗朗而谈,“我幼时听闻鸟族之中,青雀一脉最是善隐,却也十分不喜与外族来往。”
“不知是怎样的事情,竟请动了你们。”
“”
片刻的沉默之后,空气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听起来不大情愿,又很无奈,“我们无意与仙君为敌,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还望仙君恕罪。”
哼,恕罪?
昭月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
就好像是一边说着‘请你原谅’,一边毫不犹豫的从小孩身上压过去的赶车人。
态度极其嚣张,还以为自己很有礼貌。
“你可知”昭月缓缓变出一柄通体生寒的剑,“杀死阴差是多大的罪?”
冥界的阴差,官阶虽不高,但每一个都是冥君亲自任命的。
据说选拔条件之严格,狱君见了都自愧不如。
其辖区之内,又都管着不少阴魂与凡人寿命。要是死一个,导致一片甚至几片地区的拘魂秩序出现问题还不是最要紧的。
万一有冤魂恶鬼趁机作乱,可是很容易就能借助七情六欲做大做强。
所以,即便天界与冥界不对付,对于迫害阴差这种事,都会罚得很重。
“我奉劝仙君不要动手”山君敷衍的傲慢又随意。
青雀一脉虽战力不高,但他自认为以他高深莫测的隐术造诣,又有这么多优秀子弟锦上添花,随便困住昭月几个时辰,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非要动手,你又能如何?”
“仙君若是执意如此,老朽也只有得罪了。”
在山君看来,昭月也不过是个半大娃娃而已,叫她一声仙君,也不过是看在东海族长的面上。
她要是不识时务,就不能怪他以大欺小了。
昭月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是吗?”
“只要阴差大人配合,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也就是说”昭月脚下的土地开始结冰,并迅速蔓延向四周。
“如果他不配合,还是会死!”
凝滞应声而至,隐在虚空中的青雀族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冻住了翅膀。
“别动!”山君急声提醒。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有小辈下意识抖动翅膀,碎去翅膀上的薄冰。
昭月立即抓住机会,一剑刺去,破了隐气阵。
十数个青雀族人当即在周围显出形来。
“呃”被刺中的岳九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岳九身旁的同伴,赶忙跳过去给他止血,顺便指责昭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如此歹毒?!”
“就是,我们又没把你怎么样!”
“你看你都把他伤成什么样了?!”
“就算你是上仙也不能这样啊。”
“年纪轻轻就如此乖戾狠辣,以后还得了。”
“对,今天不赔礼道歉不许走!”
昭月话没说几句,就被半人半鸟的青雀族人围住,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就连看似最讲理,年纪最大的山君也气愤地看着昭月一言不发。
素闻鸟类心胸狭窄,她今日算是相信了。
“你以为不说话就完了吗?!人给你伤成这哗呲!”
昭月寒剑一划,直接切这鸟人的左边翅膀。
后者当场昏死过去,伤口顷刻冻住。
其余的青雀族人怒而拥上
“铮――”光芒陡然四射,几乎在同一瞬间,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不同程度的剑伤。
青雀族人立即无声后退。
“有,有话好好说”山君全身僵直,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
脖子上的寒剑让他觉得血液都冷了下来。
一见情形不对,刚才骂昭月骂得最凶的黄毛小伙,看大家都没有注意他,悄咪咪的一点一点往后退。
昭月头也未转,“你再动一个试试。”
黄毛小伙脸色刷的一白,不敢动了。
冷汗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就好像那剑是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山君捏了捏手,给自己一点勇气,“你,你别胡来。”
“只要山君大人配合,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昭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青雀族人,心里觉得可笑又讽刺。
果然,宝剑足够锋利,才会有人听你讲的道理。
“否则”
“就算我杀光你们,也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谷神一直都担心鸟族有不臣之心,这送上门的机会,足以让天界把鸟族内部查得天翻地覆。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她记一功~
“仙,仙君息怒,你想知道什么,我都,都告诉你”山君大人完全没了刚才的傲气。
鸟类心胸狭窄,但同样也很上道识趣。
“好啊”
“那么”昭月尽量笑得邪恶些,“抢答开始了~”
昭月一走,隅鬼便被四只鬼用缚魂索牢牢拖住。
与刚才那只弱啦吧唧的怨鬼不同。
这四只鬼,才是刚才鬼气的来源。
不用交手,就知道他们很厉害。
真打起来,他可能五成胜算都没有。
因而――
隅鬼选择先好好说话。
“冥符,水鬼,锁链,怨鬼,还有这些凶、煞、厉、赤。”
“你如此大费周章,就不准备出来说点什么?”
“顾二郎”
隅鬼眼神朝着的方向,凝出一个人来,俊朗的外貌与顾大朗有七八分相似,眉目却寂如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我只是想复活一个人而已。”
隅鬼淡淡的笑道,“这些鬼都是你养的?”
顾二郎握了握手腕上的四铃手链,没有说话。
隅鬼看了看他手链上四个不同颜色的小铃铛,轻轻叹了一口气。
“修行不易,你既已入道,又何必执着于过往。”
他没有告诉昭月的是,五十一年前他去拘走了朱氏的魂魄之后,还在顾府后面的山路上发现了重伤濒死,魂魄离体的顾二郎。
念在朱氏拼死护他,其也阳寿未尽,隅鬼便帮了他一把。
不想他竟在生死一线之间突破极限,开了心眼心耳。
从那以后可见鬼神,能听鸟语。
也因此被一位修行者看中,收做弟子。
那修行者资质一般,终其一生,都未修成灵体,却是个极好的师父,死后到了冥界,都想着要化解顾二郎心中的仇怨。
冥君得知此事后,便将他调回安州一带拘魂,说是此结应该他来化解。
可现在看这情况
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化。
这种开导心扉的任务,应该交给录案才是。
“死者已矣,何必扰她清净?”
“呵”顾二郎冷笑。
负起双手,目光深寒地看着他,连带着四只鬼都更凶残了,“在冥府煎熬了几十年,不得转世,也叫清净?”
“”隅鬼没话说。
他就说,劝人不是他擅长的。
“是不是对你们来说,凡人的生死仇怨根本算不了什么?”
隅鬼: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对。
“哪怕是死后也不得安宁,对你们来说,也无关紧要吧?”
往日那些道理,隅鬼一时之间竟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但看着顾二郎眼中的悲戚与疯狂,心里又难免动容。
只得告诉他,“她如今并不痛苦,也无遗憾。”
“留在冥界不去转世,也是她自愿的。”
然而顾二郎根本不在乎隅鬼说什么,只想表达自己想表达的,“当然了~”
“你们有动辄千记的寿命,来去自如的术法,永不生病的躯体,起死回生的灵药,千百年不变的容貌。”
“怎么会在意我们这些‘蝼蚁’的喜怒哀乐?”
“可是!”顾二郎面目一狞,转而又将满腔不甘愤恨压了下去,摆出平静如水的模样。
“我偏要执着。”
他生存的唯一目的,和河妖做交易也罢,跟着师父修道行善也好,亦或是养鬼,与邪魔为伍,都只是为了复活一个人而已。
那个大大咧咧,有些粗俗,笑起来却像山花一样灿烂的姑娘。
所以,“阴差大人,您肯将方法告诉我了么?”
顾二郎是笑着说这句话的,隅鬼却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笑意’。
阴恻恻的,比围住他的四只鬼还要吓人。
“回头是岸”隅鬼握紧烈焰锏,还想再劝一句。
顾二郎嘴角露出讥诮之意,不急不缓地退到一边。
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扯下四个圆圆的小铃铛。
四只鬼乍的拉紧缚魂索。
“咔哒!”隅鬼旋身一起,脚上腰间的缚魂索应声挣断。
落下之时,烈焰锏随势而下,火焰在空中拉出一道燃烧的气流,从煞鬼头顶劈下,将其一分为二。
落地后,再反手挥出半周气锋,削掉凶鬼的上半个脑袋后,回身一捅。
“兹――”红如炉火的锏身直直穿透厉鬼的身体,黝黑伤口冒起嗞咧作响的白烟,灼得他青黑色的脸破了好几处。
却
“嚎”厉鬼死抓着穿腹而过的烈焰锏不放,一双手在滚烫的热气中,自锋利的指甲开始焦化,继而嘭的燃起来,被火苗瞬间包裹全身,整副鬼躯转眼烧成火球。
也就在这个看似漫长,实则短得不行的空挡,赤鬼一爪穿透隅鬼右肩胛!
顾二郎在一边看着,原以为烈焰锏会就此脱手。
“”却不料隅鬼闷痛一声,向右后急转,烈焰锏随之变成匕首大小,将其右臂割断。
留在隅鬼后背上的断手也被自行燃起的冥火烧成灰烬。
不一会儿,五个指洞消失,右肩胛骨再次活动自如。
赤鬼的手却也完好的长了出来。
就连没了半个头的凶鬼,被一分为二的煞鬼也拼凑好身体扑了上来。
“噗呲啪刺”隅鬼对着行动不便的煞鬼,跳起来就是一个烈焰分尸。
却不料煞鬼躯体散落成块之时,从他身体里串出的黑气直接扑在了隅鬼脸上。
噔!隅鬼一边在内心直呼自己真的要凉了,一边回手一捏,将行动不便的凶鬼脑袋彻底捏碎。
并以冥火燃尽其鬼躯。
“”然而冥火烧到一半就小了下去。
自己也被赤鬼砰地扑按在墙上,撞落了一地的墙灰。
彼时,凶鬼残身上的最后一丝火苗刚好灭了。
隅鬼握着烈焰锏一转,锏身再度红火如炭,顺势一打!
看似威如雷石的攻击,却只是将赤鬼打得侧飞出去,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烧焦的锏痕。
而自己――
隅鬼摸摸脖子,沾下一些脓绿色的血和几根赤色毛发。
脓绿色?!
“你竟敢给我下妖毒?!”隅鬼顿时怒急,去他娘的回头是岸,老子现在就想给他来一下!
接着就血气上涌,一阵头晕目眩。
举到一半的烈焰锏也熄了火,无力的垂下。
改为撑着自己不倒的‘杵路棍’。
“吼――”重新爬起来的赤鬼也再次扑了过来。
眦目欲裂,血盆大口。
娘的!隅鬼虚抬头,一咬牙飞出烈焰锏。
复燃一瞬的烈焰锏,将刚好把奔到面前的赤鬼插了个对穿。
“咔!”接着,在赤鬼散成的飞灰中,隅鬼毫无尊严跌跪在地。
任由毒素不可抑制的蔓延到全身,彻底压制住灵力与冥火。
烈焰锏也在插在了离他很远的一面墙中。
见烈焰锏终于脱手,顾二郎这才抬脚走到隅鬼前面。
居高临下,眼含嘲讽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妖毒,尸毒,还有”
故意回答一半,然后不说,看着隅鬼匍匐在他脚下,他就很开心。
“大概十多种。”
“毕竟你是阴差,生于冥界,天生能修冥火,又能不被其所伤,还有”
看了看插在墙上的‘黑棍子’,顾二郎觉得这个代价还是值得的,“烈焰锏。”
“我不小心点儿”低头弯腰,嘴角尽是阴寒的笑意,“怎么能擒得住你?”
低眼瞥到隅鬼脖子上的伤口不断溃烂扩大,深入肌理,顾二郎更开心了。
他甚至在想,等她活过来,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这么开心?
一定会的。
隅鬼只听见自己浑身上下嗡嗡响,也顾不上警告不警告,劝不劝的问题了。
但还隐约记得,他和昭月商量了什么,她没有按约定好的时间回来。
“你在担心那位?呵~”
将袖子扁起,顾二郎轻轻松松提起隅鬼,“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位可是尊贵无比的神仙。”
“若只是你们以为的那点伎俩,我怎么敢出现在你们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