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顾大郎与顾二郎
嫉妒之火,一旦烧起,就再难控制。
在后来的日子里,顾大朗越发控制不住心底的那一份妄念。
每每看到弟妹与弟弟琴瑟和鸣,更是恨得牙痒痒。
终于,有一天,趁顾父和顾二郎不在,顾大朗闯进了那个女子的房间。
他疯狂的向这个名义上的弟妹, 倾述爱慕之情。
他想亲亲她,抱抱她。
让她知道,自己该爱的人是他,不是那个胸无点墨,一无是处的弟弟。
那女子极力反抗,以死相逼。
顾大朗却不肯罢手,他不认为自己是罔顾人伦。
只觉得自己勇敢无畏,是在争取自己想要的。
可他的这份‘勇敢’被及时赶来的后母打断了。
后母气急败坏,抡起棍子就朝他身上招呼。
就当着几个下人的面,打得他遍体鳞伤。
那时顾大朗躺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他不死,他就弄死他们。
不过,这个他們并不包括他心爱的女子。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动手,他心爱的女子便自尽了。
就死在他与她表明心迹的第二天。
顾大朗不明白,她喜欢的不应该是他吗?
可是为什么,就连尸体他也得不到?
都怪那个抢走他父亲,他妻子的狗杂种!
还有他那该死的老娘。
要不是他们母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大朗心里这样想着,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办法。
待顾父与顾二郎回来后, 还遭受了第二顿毒打。
仿佛他不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一般,一下一下的,竟打的比那恶毒女人还要重。
打完,奄奄一息的顾大朗便被送到了他生母留下的一处庄子上。
从此也落下病根,每逢刮风下雨,浑身上下就疼得难受。
半年之后,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后母与父亲双双病逝。
他那弟弟,继承了本该属于他的全部家业。
包括——
那个粗鄙不堪,又吃得多的乡下女人。
听说是因为乡下女人的家里发了大水,全村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个。
他那好心肠的弟弟见她无依无靠,便收留了她。
哼,收留?
不过一对狗男女罢了。
看他说什么来着?乡下女人,粗鄙不堪,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可再粗鄙,那也是他的东西。
顾二郎凭什么拿去。
于是,在一个雨夜。
顾大朗雇了一伙强盗,杀光了顾家所有人。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伙强盗竟然贪心不足,反过来抢光了他的钱财还不算,还将他带回去折辱了一年之久。
昭月听到这里,不由得摇头轻叹,只能说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后来呢?”
“那伙强盗没多久就玩腻了,想直接杀了他又觉得可惜。”
“便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副至阴至寒的锁链,将他锁住,献祭给河妖,以求寨子兴旺发达,财运亨通。”
昭月撑着下巴,“可我来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妖气。”
“那河妖作恶多端,上个月被一位路过的散仙给除了。”
“哦~”昭月点点头。
“也是这位散仙烧了冥符到冥界,说是这里有几只鬼,我才被派过来的。”
只要是人族,且没有飞升成仙的,哪怕是不在中原大地的人界,死了也归冥界管。
但六界这么大,总有些鬼魂会漏掉,这就有了冥符,用来通知冥界抓鬼,或者引领鬼魂自行去冥界。
当然,也有因为各种原因,当场就被打死或者被仙人收服的。
昭月又点点头,“各司其职,合情合理。”
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额
隅鬼笑了笑,“别急嘛~”
“这个故事还没完。”
昭月挑了挑眉,“嗯?”
继续编,编不出来我打死你。
“其实“隅鬼故弄玄虚的顿了一下。
不知道怎的,他的模样在昭月眼里看来,越发清晰可见,“当年的顾二郎并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对上隅鬼眼中的狡黠,昭月很配合地问。
隅鬼嘚瑟起来,“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昭月静静看着他。
隅鬼见装不成了,直接告诉她答案,“五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去顾家拘魂的,正好也是我。”
“也就是说,你当时并没有发现顾二郎的魂魄。”
“对!”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隅鬼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我记得很清楚。”
“我去拘魂时,那位早前与顾大朗定亲的女子,就死在顾府后院墙根下。”
“整个身躯都被刀砍烂了,但却极力藏着什么。”
“我一时好奇,便去看了看,发现她身后是一道小门。”
“带走她的魂魄时,又听她一直念叨着‘快跑’、‘活下来’,便猜想她是用自己的性命掩护什么人逃走了。”
“只是她死前惊吓过度,魂魄残缺不全,无法看到她的全部记忆。”
“只能隐隐感知到逃走的是个男子。”
昭月突然明白了,“怪不得你今天收鬼的时候动作那么慢,原来是在看他们的过往。”
“通过记忆对比,确实可以判断出顾二郎尚在人世。”
“不止”隅鬼意有所指地提醒,“缠在顾大朗魂魄上的那副锁链,可不止是至阴至寒那么简单。”
昭月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动着,“若要死后也将魂魄锁住,使其不得超生,非生辰八字不可。”
“而当时顾大朗的双亲已死。”
“能知道他生辰八字,还不惜冒险和强盗打交道的,要么是专喜欢助纣为虐的邪魔外道。”
“要么是对他恨之入骨的顾二郎。”
隅鬼欣赏地点点头。
但昭月看到他福气满满的长相,发青的脸色,又略带猥琐的笑容,实在是有点嫌弃。
“而且,我怀疑那个散仙也是他。”
这就有点牵强了,“你怎么知道是他?”
“感觉~”
“切~”浪费她时间。
昭月站起来拍拍衣裳就要走。
“哎,等等”隅鬼赶紧叫住她。
“你又要干嘛?”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
“谢谢,并不想听。”
“亏我还帮过你,无情。”
“对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无情的尽头就是有情吗?”
“啊喂,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
昭月已经起飞。
隅鬼跳起来高声喊,“你就不想知道那副锁链是谁给顾二郎的吗——”
“还有那条河!!”
“”
昭月又飞了回来。
隅鬼也不卖关子了,“那几只鬼之所以在河边埋伏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他们解开那条河对他们的禁锢。”
“你是说他们不能离那条河太远?”
“可是”
以她的认知来讲,“不对啊,河妖既然已经死了,禁锢应该自动消失了才对。”
“而且,如果还有禁锢的话,现在又怎么说?”
昭月就差没把‘你逗我’说出来了。
隅鬼也不怪她,这事确实很难解释清楚,“所以,我才说要找到这个极有可能是顾二郎的‘散仙’。”
然后暗示性狂眨他的豆豆眼。
“”昭月又默默看了隅鬼好一会儿。
豆豆眼上的眉毛真是异常豪放~
最后妥协泄气,“行了,要拘什么魂,抓什么鬼,赶紧的吧。”
“好勒!”
隅鬼麻利跑到一边,背着昭月掏出阴阳录,确认了一遍。
朝着西边方向,学者店小二的姿势,弯着腰,同时从怀里向外打了个手,“仙君您这边请勒~”
啊,这
“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隅鬼腰弯的更低。
额突然就体会到了谷神的快乐。
昭月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老弟这棋艺精进不少”赤甲龟这么说着,却落下一白子,将黑子最后的出路也堵死。
次次都输的九头妖鸟这次却不跳脚,也不骂人。
而是耐着性子,一枚枚地将棋子捡回棋盅里。
“你的小气倒是一如既往。”
“嗯?”
“来了这么久了,一杯酒水都舍不得给我倒。”
赤甲龟看了看旁边,端着酒站了一个时辰的妖奴。
心说这九头妖鸟是瞎了么?那妖奴然后恍然大悟,“哈哈哈~”
“老弟说的是,是我待客不周,我这就去给你拿,你等会儿。”
赤甲龟说罢消失。
端酒的妖奴瞬间全身一松。
再坚持一会儿他可就要废了。
九头妖鸟左手一拂,将连通露台的左右长廊与整个池水都用一层屏障罩了起来,不让外面听到他们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妖奴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直接坐到刚才赤甲龟坐过的位子,把酒放一边,“你知道我会来?”
“你不是隔三差五就来老乌龟这里么?”九头妖鸟的动作不紧不慢,但棋盘上的黑子已经少了一半。
红枫傻了。
也就是说,九头妖鸟早就知道?!
“那你每次让我端着酒站几个时辰?!”这妖鸟,神经病吧!
九头妖鸟抬眸瞟了红枫一下,“如果你能在我重新开棋之前说服我,我就不杀你。”
红枫瘦弱的身躯为之一振。
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但他很冷静冷静个屁!
看到棋盘上突然就只剩两个黑子了,他只能脱口而出,“将计就计!”
“”刚好捡完最后两个黑子的九头妖鸟顿了一下。
随后从容的将其放回棋盅,“我还有一个条件。”
“”刚逃过一死的红枫立马陷入无语。
他刚想夸九头妖鸟不发疯的时候,还是挺正常,挺有一个妖王该有的派头和脾气的,怎么到了昭月的问题上,又是这副狗样子?
“你觉得,昭月会看得上我做她朋友?”交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更别说,通过他,去掌握昭月的行踪了。
什么狗屁的痴心妄想。
“你误会了”九头妖鸟若有所思看着棋盘上的剩下的白子。
那样干净,不染尘埃,真是令人讨厌。
红枫顺着九头妖鸟的目光瞅了一眼。
感觉他似乎在看最前面领头的那颗白子,“那是?”
“万休镜”
红枫双眸一敛。
又识趣的什么都没问,乖乖的变出一张光符,写下万休镜的修复之法。
尚算满意的九头妖鸟看完便撤了屏障,“以后,不管是西山军,还是北荒,或是她,再有任何事找你,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起到一半红枫僵住了。
这无异于做了他的主人。
“我刚才给你下了咒,说不说,随你”九头妖鸟轻描淡写地拿起旁边的酒。
刚刚入口,便吐了出来,“噗”还没有三花酒十分之一好喝。
“是”良久,红枫终是应了。
他对于共工早日归来的渴望,不仅昭月和风神低估了。
就连红枫自己也低估了。
不过八年,他就等不了。
共工晚回来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那你可以放心,我暂时还很需要残魂”对于九头妖鸟来说,共工也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只要他们不过分,他可以继续做这个容器。
“多谢”红枫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就放到了心里。
行了一礼,赶紧遁走。
“哎哟,老弟,久等了久等了~”红枫刚走没一会儿,赤甲龟就抱着一坛酒过来了。
十里飘香的,生怕演的戏不像。
九头妖鸟一挥袖,将白子化为乌有。
“哎,老弟你这是?”赤甲龟坐下来一看,不明所以。
九头妖鸟眼中带着轻狂,却并不看他,“这样,棋盘上不就可以随便走了吗?”
“这这这,你这如何使得,下棋可不是你这样下的”赤甲龟觉得某妖实在太狂了,又觉得他这几年好像变聪明了。
不太敢像以前一样说教了。
九头妖鸟只是笑笑,并未揭穿老乌龟的小心思,“下棋而已,何必要墨守成规,按部就班?”
“只要输赢皆在我手,何惧算计?”
你说对吗?昭月。
……
“阿嚏阿嚏”正在抓鬼的昭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对面的鬼感受到了极其的不尊重,冲着她嚎了一下。
“凶什么凶”昭月一巴掌拍鬼头上。
这八成又是哪个混蛋战友在骂她。
鬼直接呜咽着蹲了下来,“嘤嘤嘤”
这就哭了?她还没把他怎么样呢。
啧啧啧,这鬼也太不经打了~
随即把这爱哭鬼收起来,继续去收下一个。
两个时辰,就收了七十九只鬼,还都完好无损。
办事效率高到隅鬼瞠目结舌。
“要不你来冥界发展吧。”
“那你们可能会被集体赶出冥界”将收到的鬼都交给隅鬼,昭月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问题。
“比起我的效率,你应该想想,这一带为什么有这么多孤魂野鬼。”
过了一下数,将这些装鬼的袋子都系在腰间,隅鬼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昭月反问。
隅鬼神气的整理整理衣服,他指点迷津的时候又到了,“并不是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能在阴阳录,甚至是生死卷上查到名字的。”
“还有这个说法?不是说,但凡人族,只要死了都归你们管吗?”
带着昭月向下一个小镇出发,隅鬼边飞边说,“这只是笼统的说法,实际上,人死后要去冥界。”
“至少要保证几点。”
不得不承认,隅鬼确实勾起了昭月的好奇心,“哪几点?”
“第一,哪怕其他魂魄没了,命魂也必须要有,这个你肯定也知道。”
“嗯”昭月点点头。
“第二,有名有姓,这样冥界才可以造册。”
“第三,哪怕没有姓名,有个王三、四狗,二三五六的称呼也是可以的。”
“第四,实在连随意的称呼也没有,在某个地方住过一段时间,周围有人记得这个人,或者当地的地仙、冥职人员对其有印象也可以。”
“如果这四点都没有,那死了多半只能是孤魂野鬼。”
“但人族素来奉行祖宗家法、落叶归根,即便是那些性格孤僻,四处漂泊的,也很少将这四种情况排除在外。”
昭月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能完美避开这四种情况的,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气运之子。”
“对对对,不过是霉运罢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就是有大麻烦了。
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向冥界上报,最多明天,我们的帮手就会到了。”
“嗯”这昭月就放心了,拖的太久,上面的任务下来就麻烦了。
“到了”隅鬼穿门而过,昭月随之隐去身形。
阴气犹如浓烟一般滚滚而来,诡异到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