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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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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颜月已经走出这件事的阴影,想着以后对关情能避则避,自己该干嘛干嘛。

    他需要好好恢复灵力,想办法打败虎妖,事情多的很,没功夫在关情身上耗费太多精神。

    中午与颜忱一起吃过饭,颜月还是照常去北峰柿子林打坐。

    颜忱则在茅屋后练剑,约摸练了一个半时辰,忽然听到前院有奇怪的动静,正要前去查看,便看见关情从转角探出身子,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

    当他发现傻愣愣的颜忱之后,两眼放光,咧嘴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人贩子,负手朝他悠悠走去,笑眯着眼睛说,“少城主,在干嘛呀,嘿嘿嘿。”

    颜忱已经知道天镜谷和云浮宫并不是真心要帮千妖城,所以现在才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这里的弟子低声下气。

    特别是想起关情在北蛮悬崖上的凶恶嘴脸,心中不由得紧张害怕起来。

    他强压恐惧,退了几步,故作镇定抬起下巴,“你,你想干嘛!”

    关情扫了一眼悠悠漂浮在他身旁的羽毛,从身后倏地拿出一根染墨的毛笔,一点点朝他逼近,挑了挑眉尖,坏坏地邪笑着说:“别怕,我是来找你玩儿的,嘻嘻。”

    颜忱再也压不住情绪,眼里露出万分恐慌,两只手一并举剑对准关情,声音变得颤抖,虚张声势地怒喊:“我不跟你玩儿!”

    关情笑意逐渐猖狂,一个大跨步朝他跃去,侧身轻巧绕过他的剑,瞬间逼近至他身边,两指并拢重重敲打在他手腕上。

    一个回合都没打起来,颜忱就被震落了剑,关情速度快到他身体和脑子都跟不上,只能看着地上的剑呆呆眨眼。

    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关情又迅速把他推倒,召出花瓣捆住了他身体和双脚,像控制小猫小狗一样简单。

    颜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控制了,一边挣扎一边带着哭腔冲羽毛呼喊:“小月!!小月!快来救我!啊!!!别过来!!别碰我!”

    关情半跪蹲在他身侧,牢牢按住他的肩膀,任由他呼喊而不制止。

    眼睛不由自主瞄向那片羽毛,静静等待什么。

    颜忱眼角挂着泪珠,喊了一会儿才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停下呼救,抬头望了望羽毛,眼里除了恐惧,又多添了几分疑惑。

    疑惑的不只是他,关情也歪头蹙起了眉,心想:还不来?

    须臾,他目光落回颜忱脸上,露出一抹阴险奸笑,拿毛笔往他脸上慢慢戳过去,“来嘛,哥哥教你练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点儿也不痛,嘿嘿嘿。”

    颜忱看了看毛笔,再看了看关情,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这玩意儿能见血?

    关情见他没刚刚那么害怕了,竟然不哭也不喊,于是悄悄使了个幻术,让他把毛笔看成是匕首。

    效果果然不错,颜忱瞳孔一缩,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把脑袋拼命后仰躲避毛笔,奈合身体被关情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叫唤,“救命啊救命啊!小月!救我!!”

    关情愈发得意,拿毛笔在他脸上画了朵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

    颜忱感觉脸上有鲜血渗出来一滴滴落到脖颈间,其实是滑落的墨汁。

    关情又狠狠抓起他的头发固定脑袋,用毛笔抵住他的脖子,表情狠辣又狡黠,阴森森笑道:“来,叫声哥哥,我就好心给你个痛快。”

    然而,那片羽毛还是静静漂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颜忱绝望之色溢于言表,吓得浑身颤抖连喊都喊不出来。

    关情耐心耗尽,长长叹了口气,忽然用力扯着头发把他脑袋拽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威胁:“叫不叫!不叫我真捅你了啊!”

    颜忱哭着连声大喊:“啊!哥哥,哥哥,哥哥!!别杀我!别杀我!”

    虽然没把颜月逼出来,不过关情很满足于这个恶作剧所带来的快乐,在颜忱面前笑得合不拢嘴,又拿毛笔调皮地在他额头上添了朵花。

    “哈哈哈哈哈,乖弟弟,我还有更好玩的,待会儿……”

    话音未落,二人身旁闪过一道白光,羽毛消失的同时,一只手掌忽然出现,压在了关情拿毛笔的手上,死死压得他不能再画。

    这只手的手腕下,还有两缕红色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晃荡。

    他终于肯现身了。

    颜忱看见救星,眼角噙着泪,惊喜大喊:“小月!”

    关情笑容凝固,望了一会儿坠在颜月手腕下的红色流苏,然后缓缓抬头,目光对上颜月又黑又沉的脸,和那双压抑着不明情绪的杏眼。

    颜月既愤怒,又不理解,冷冷沉声问他:“你非要,惹我吗?”

    不过关情一点儿也没被他吓到,反而嘿嘿一笑,左手松开颜忱的头发,右手甩开颜月,举着毛笔在颜忱面前晃悠,坏笑着挑拨说:“你看,他都不在乎你死活,这么久才来。”

    颜月:……

    颜月这才看见他刚刚嘴里说的“刀子”竟然是毛笔,顿时满头黑线。

    再看见颜忱脸上的墨痕,颜月嘴角抽了抽,更是露出难以形容的无语。

    颜忱揉着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颜月,模样可怜兮兮,“小月,你刚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他不仅不觉得颜月不在乎他,反而担心颜月是不是碰到了麻烦,给足了无与伦比的信任。

    颜月把手搭在膝盖上,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他不来,一是因为相信关情不会随意伤人。二是他不想面对关情,所以一直缩着。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颜忱解释,关情却抢先替他回答,对颜忱挑了挑眉,笑得有点小贱,“没什么事情拌得住他,他不来,是因为他心中于我有愧。”

    颜月猛地抬头瞪住关情,眼里充满警告意味。

    关情瞥他一眼,依然无所畏惧,对满脸问号的颜忱继续说:“他欺负过我,所以我就来欺负你,要怪你就怪他咯。”

    颜忱:???

    颜月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害怕他再说下去真的会说出什么,且惊讶于他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如此眼不红心不跳的暗示那件事情,心理素质实在强到可怕。

    颜月眼里的惊异遮不住心慌,恼羞成怒,情不自禁失声大吼:“你有病啊!”

    关情闻此面色一沉,猛然朝颜月扑过去掐住他的脸颊,用毛笔指着他鼻子,凶巴巴威胁,“你再骂一句试试?!要不要我告诉你家兄长,你是怎么欺负我的!!”

    颜月重心不稳被他扑倒在地,目光中充满了惶恐,双唇半启微颤,脸色隐隐开始泛红发烫。

    关情见他这样,心中愈发痛快得意,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拿毛笔在他脸颊两边各画了三道猫须,末了松手放开他,蹲在地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好蠢的样子!”

    颜月被他拿捏把柄,哪里敢反抗,只能顺从他的心意,任由他玩弄。

    关情的幻术已经撤了,颜忱怔怔看着那根毛笔,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颜月为合犯而不校。

    关情玩够了,收起大笑,托腮静静盯住颜月,淘气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狡猾。

    颜月眉眼羞忿,呼吸加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撑坐在地上呆愣半天。

    关情的眼神令他备受煎熬。

    他像偷窃者被逮个正着,抽了灵魂丢在大街上游行,心脏羞臊地快要冲出胸口。

    他猛吸一口空气,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边回避关情的目光,一边连抱带拽地把颜忱拉走,并解了花情用来束缚颜忱的仙术。

    这一系列迷惑行为搅得颜忱云里雾里。

    “小月!你到底怎么了!带我去哪儿!”

    “洗脸!”

    关情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颜月,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眼里泛起胜利者的得意之情,还有一抹若隐若无的窃笑。

    他起身悠悠跟在颜月身后,看着颜月把颜忱拉到水缸边,捧手接水为他洗去脸上的墨汁,自己则一脸闷入水缸,闷了将近半分钟才把头甩出来。

    洗净了墨汁,也洗掉了羞红和臊热。

    他如释重负,靠坐在水缸边,垂着脑袋微微喘气,刘海和碎发湿哒哒沾在脸上,水珠一滴滴沿眉骨鼻梁滑落。

    颜忱凝眉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神情严肃起来,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家长威严,“小月,有事不能瞒着我,你到底怎么欺负人家了,该道歉就道歉。”

    关情站在篱笆门口,听罢,吭哧憋着一股笑。

    颜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恼羞,这下又被颜忱提起来,实在是崩溃,连忙摆手拼命遮掩,“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别问了!”

    颜月看向关情,眼里竟生起了求饶味道,似有些可怜,低声妥协哀求地问,“你到底想怎样啊。”

    关情敛了笑,努嘴指向院子里唯一的石桌,石桌四方各有一个石凳子,而其中某个凳子上,就赫然搭着一堆大面积染墨的衣裳。

    这堆衣服里有关情的白色派服,还有云浮宫的浅蓝色宫服,都沾满了许多墨汁。

    有大块大块的墨渍,也有溅射形状的墨点。

    颜月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关情,蹙眉不解问:“什么意思?”

    关情朝石桌走过去,故作风轻云淡,虚瞟几眼,“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我洗个衣服。”

    颜月与颜忱互相对视一眼,走到关情面前,拿起衣服掸开来瞧了瞧,顿时面露恶嫌,“怎么搞的?”

    关情抿着嘴,眼珠子瞟了瞟天,随意坐下扣起了手指,“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洗不干净,我没饭吃。”

    他这样坐着侧对颜月,颜月才透过发丝缝隙发现他耳廓后面竟然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淤青。

    颜月微微蹙眉,不由自主伸出手,一边拨开他耳边的卷发想看清楚,一边满心关切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情身躯一震,像触电似的,连忙歪头躲开他的手,抬头瞪着他目露凶光,“我警告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的!”

    颜忱:再???

    颜月愣愣收回手,目光轻飘飘移向别处,“哦。”

    关情这才放心坐正身体,正视桌面,又扣起了手指。

    颜月翻了翻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打架了?”

    关情眼珠虚转几圈,点头回答,“昂。”

    事情起因是云浮宫今早上文课时,东方长老的弟子联合起来恶搞梅锦,欲为大师兄姜廷出气。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两次欺负梅锦,几乎三天两头就会拿他恶作剧。

    梅锦每次都忍气吞声不敢告诉梅长老。

    因为小时候受欺负找梅长老寻求安慰和庇护时,往往都会被责怪没用,次数多了,他便宁愿默默忍下去也不告状。

    于是那些人变本加厉,手段一次比一次过分。

    今早他们在课堂门上挂了盏砚台,等梅锦推门进去时触动机关,砚台掉落,不仅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个大包,还泼了他满身墨汁。

    课堂里的人哄堂大笑,梅锦只能狼狈不堪地跑回去换衣服,正好在客房外遇到关情。

    关情得知此事哪里能忍,询问了谁是主谋,当即就提一桶墨汁气势汹汹地冲到课堂,一脚踹开堂门,当着夫子的面把墨汁从主谋弟子头上浇下去。

    整个课堂都安静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那些弟子自然也不能忍,虽然知道关情厉害,但仗着夫子在这里,量定关情不敢伤人,于是十几人群起而攻,全都顺手抓起课桌上的东西往关情身上砸。

    关情不甘示弱,与他们互砸,夫子的阻拦声被淹没在叫骂之中,场面陷入混乱。

    关情:“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x的!在别人地盘上还敢惹事!”

    “你个孬种犯什么贱啊!”

    “奶奶个腿儿,狗东西滚出云浮宫!”

    关情骂不过,气得发抖。

    而且他一个人哪里砸得过十几个人,身上被砸中许多砚台,也染了无数墨污。

    那些人就只敢远程丢东西砸,没人敢靠近打。

    关情便顶着书页毛笔和砚台的攻势开始抓人,抓住一个画一个,片刻功夫就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画了只王八。

    直到杨世安和东方长老赶来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杨世安气得不行,直接把关情丢给云浮宫处置。

    好在东方长老并不是黑白不分之人,狠狠罚了主谋弟子三十戒尺,其余弟子十五戒尺,并罚他们洗干净衣服,禁食两天。

    对关情的惩罚则是,只用洗干净他和梅锦的衣服,洗干净之前禁食。

    云浮宫平日里有专门的宫仆回收换洗衣服统一洗晾,但关情这是被罚,自然不能交给宫仆去洗。

    可他和梅锦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仙家哪里会做这种事情,于是万分无奈之下才想到了颜月。

    颜月和颜忱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反应截然不同。

    颜忱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搞笑,没想到仙门弟子打架既不用法术也不用剑,而是互砸东西,那场面光想想就很离谱又滑稽。

    他不知道仙门的规矩,忍不住憋笑着问,“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会被他们欺负。”

    这话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关情瞪住他,“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颜忱被瞪得连忙退到颜月身后躲起来。

    颜月沉默着,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他忽然把衣服放下,腾出手抓起关情的手臂,一把将他袖子捋上去,原本白白净净的手臂上有两道颜色极深的淤青映在他瞳孔中,使得他眉间顿时隐隐生起心痛和愤怒两种神情。

    这只是手上的,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

    关情本来下意识想甩开他,可一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却又于心不忍,只平淡道,“你要是心疼,就帮我把衣服洗了。”

    颜月被他这赤果裸的一句话吓得连忙撒手,耳根子瞬间泛起羞红,退远了两米,语气惊恐,“你,你说什么呢!”

    颜忱没想太多,努嘴附和,“就是,谁心疼你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打扰我们!”

    关情望着颜月,欲继续说些什么,谁料刚张开嘴,就被颜月急躁又慌张地堵住了话。

    “我给你洗,你先走,赶紧走!”

    颜忱鼓圆了眼睛,满脸惊疑,“小月?”

    关情目的达到,歪头嘿嘿一笑,得寸进尺地说:“洗完记得给我送回去,我懒得跑。”

    与其说得寸进尺,倒更像是恃宠而骄。

    颜忱却不干,抓起衣服丢在关情身上,“滚!”

    颜月神思一震,顿感不妙,见关情脸上已有怒意浮现,连忙把颜忱拉到自己身后,再把染墨的衣服从关情身上一件件收回来,掉在关情脚边的也会弯下腰去捡,然后回身对颜忱苦笑着宽慰说,“洗个衣服而已,没事儿的。”

    “怎么没事!小月,我们不用这样忍气吞声的!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帮我们,大不了我们走就是了!干嘛委曲求全!”

    颜忱觉得关情把颜月当仆人,这是天大的侮辱,他自己可以放低姿态,但他受不了颜月跟着他一起忍辱负重。

    颜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什么忍气吞声,什么委曲求全,压根不存在,都是心甘情愿罢了。

    “兄长,真的……我没有受气,真的没有。”

    关情兀自发了会儿狠,狠狠踹倒石凳子撒气,然后起身直接离开,心里暗骂:要不是我打不过小白鹤,不然肯定撕烂你的嘴!臭狍子!

    身后颜月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有光不可名状。

    他回到客房,正撞见杨世安出门,尴尬地沉默对视了会儿,欲开口道歉,却被杨世安无视,绕开他走了。

    他原地呆呆站了半晌,回过神后提着剑去找杨世安和另外四位师侄。

    但见杨世安阴着脸铁了心要冷战,关情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便默默与师侄们一起练剑。

    气氛无比压抑,就连师侄们都不太敢去找冷着脸的杨世安讲话。

    卯时,天还未暗,杨世安带徒弟们前往食堂用餐,而关情的禁食令未解,只好独自一人先回客房。

    他躺在床上已经无聊到快睡着了,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散困意。

    “谁啊!”

    来人声音哽咽,可怜兮兮,“阿情,是我。”

    是梅锦。

    关情连忙穿好鞋开门让他进来,看着他红肿的眼睛,不免心生怒火,“他们又欺负你了?”

    梅锦在桌边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两颗柿子,低着头,不说话。

    关情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叉住腰,忿忿不平地来回踱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次又是哪个混蛋,我去教训他!”

    梅锦抬起婆娑泪眼,“没有谁欺负我,是我爹……我爹骂了我一顿,我觉得,他真的对我很失望,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个壮硕丰满的少年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好似悲惨无助的午夜流浪者。

    关情怔怔放下双手,坐到他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梅锦虽然没说,但关情知道那两颗柿子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晚餐,便拿起来吃,并轻声安抚,“阿锦这么好,是梅伯伯看不到你的优点。”

    梅锦闻言,停下大哭,神色忽然复杂起来。

    “是吗……谢谢你啊,阿情……只有你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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