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隙
喵嗷～
一声酥酥软软的奶猫叫声让颜月紧绷的情绪瞬间泄了下去。
神君杖光影重回掌心，手掌周围的冷风逐渐平息。
花情，施淮，苏星渡，三个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们拨开繁乱杂草，出现在明亮月色下。
花情手里还抱着小猫，见颜月浑身湿漉漉的瘫跪在池岸边，身旁还有位昏迷不醒且同样浑身湿透的女子，一时搞不明白状况，只觉得场面有些微妙，于是眯着眼睛试探问:“颜月？你……们在干嘛？”
颜月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目光仍在监视他们身后最深的夜色里。
怕万一方才那人实力难测，他们三人走过来都没发觉有人躲在暗处，这时背对黑暗，容易被偷袭。
三人见颜月半晌不答，一个劲儿草木皆兵似地盯着他们后方，令三人不自觉感到背后发凉，忍不住回头扫了几眼颜月注视的地方。
苏星渡什么也没发现，挠了挠脑袋，回头问:“神君？你在找什么？还有这姑娘是谁？”
颜月还是没回答，而是自顾自站起来，绕过他们三人靠近黑暗草丛，朝暗处丢过去一道照明流光，近距离仔细审查幕后黑手是否还在。
不过依然一无所获。
他缓缓垂下手，散了流光，双眉紧蹙，疑虑不解。
这里三面环崖，出口唯有花情他们来的这一个方向，幕后黑手也只能从这边离开。
按理来说，倘若幕后黑手真的实力非凡，要在花情三人面前隐藏起来不是难事儿，可若要不留痕迹地离开，那就得有花听眠的功力和境界才做得到。
这样的人，五界之中屈指可数。
颜月沉默着思考良久，十指逐渐蜷曲，想到了令人汗毛直立的可能性。
他调整神色转回身，挤出一个与平时无二的温和笑容，视线却不动声色地在面前三个人脸上来回审视了几遍。
花情微微歪头望着颜月，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几分单纯中带着几分调皮。
他怀里的小猫已经舒舒服服睡着了，在静谧夜色下发出令人安逸的咕咕频率。
施淮抱着摇光剑，眼皮半垂，好似没睡醒，又好似对颜月这般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无语。
苏星渡倒是全神贯注，认认真真等待颜月的指令。
颜月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视线最终停留在苏星渡身上。
“苏大哥，你们一起来的吗？路上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苏星渡想也没想当即回答:“不是一起，是半路遇到的，异常么……没有。”
听罢，颜月眸子压得更低，余光不自觉警惕在施淮与花情身上，但语气还是尽量保持正常，继续问:“先遇到谁？”
苏星渡又要开口，这次却被花情直接抢走了话，“我最先发现你不见了，然后寻着气息找过来，苏星渡先遇到施淮，最后他们两个一起追上我。”
颜月的眼神忽而变得复杂，陷入各种猜测与怀疑之中。
花情闭眼又抬眸，朝颜月扬起下巴，冷冷盯着他，语气里染上几分微恼，“你在怀疑什么，说明白。”
颜月怔怔摇头，视线虚落在远处，内心一团乱麻。
他本以为幕后黑手不可能逃走，更不可能凭空消失，那就只能是混在了花情，施淮，苏星渡这三人其中。
可现在发现嫌疑最大的人是花情，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花情却先恼羞成怒，冷笑着绕过颜月离开此处，只留下一句:“你要是怀疑我，我走就是了，再见。”
他还没走几步，颜月却忽然撰紧拳，沉着脸吐出三个字:“抓住他。”
施淮与苏星渡得令后，一前一后举剑围住花情，紫幻与摇光的寒气仿佛会增生阴冷，刺得人肌肤隐隐灼痛。
施淮见花情立在原地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便按兵不动暂时先观察。
然而苏星渡出手极快，甚至根本不过脑子，电光火石之间便朝花情斩去一道紫色剑气。
花情惊慌地一边后退一边护住怀里的小猫，却不躲，用侧身严严实实接下了整道剑气。
啊……
他被一击击晕，重重摔倒在地，小猫掉了出来，睡眼朦胧往他温暖的怀里钻。
颜月见状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查看伤势。
“苏大哥！我让你们抓他！没让你打他啊！”
苏星渡眨眨眼，发现施淮也在恶狠狠瞪着自己，顿时倍感郁闷与委屈，“我不也是怕他跑了嘛，谁晓得看上去挺机灵的一个人，结果连剑都不会躲……”
颜月无奈地紧皱起眉，也不舍得再责怪他什么。
好在花情腰间系着斗篷，这斗篷能够弱化剑气，所以伤得并不重。
颜月将他背起来，对施淮道:“去把江……把那姑娘带回我屋里，注意别被寻仙榭的人发现。”
施淮收起摇光，抱拳领命。
苏星渡忙问:“那，我呢？”
颜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喵喵叫的小猫，“把它也带回去。”
苏星渡:……
临走时，颜月多瞧了眼瀑布后方，眼底里的深空犹如瀑布之下所掩藏的秘密一般深邃，充满着危险又不断吸引人的漩涡。
颜月把花情送回房间，脱去他身上被自己衣物沾湿的外套，再施法为他疗了一会儿伤。
他闭眼施法，思绪混乱，并没有注意到花情什么时候苏醒了。
直到被花情一巴掌打开手臂，施法断得突然，才惊回了神思。
一睁眼，便看见花情凶巴巴瞪着自己，蛮不讲理地说:“滚。”
颜月瞳光闪烁不明，怔怔望着他，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在心中无声爆发出来。
“你说什么？”
花情弹坐起来，冲他大吼:“我让你滚！听清楚了吗！”
颜月十指止不住发抖，双唇半启却发不出音节，胸口喘息越来越急促，在花情眼里，他看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感。
花情见他这幅仓皇无措的样子倒是先松了蛮横态度，匆匆扶额把头扭向一旁，语气苦恼又无奈，咬唇小声说:“对不起……”
颜月稍稍安宁了些，双手互相摩挲，底下头，沉默无言。
花情深吸一口气，复又转回来，“颜月，你到底怀疑我什么，说明白好吗。”
颜月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将池边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明。
花情叹息着笑了笑，“所以，你怀疑幕后之人根本没走，就是我？”
颜月忙不跌摆手解释，“只是怀疑，我并不确定！你先别生气！”
花情噗嗤一笑:“行吧，我理解，需要我如何自证清白？”
他虽然在笑，话里却有股失落与酸楚，似是某种情绪爆发前的预兆。
颜月:“这，没想过……”
花情:“那你慢慢想，我先睡了。”
颜月略感无语:不是，这应该是你自己考虑的事情吧？
“好吧，你先休息，我还要……”
颜月边说边起身离开，却在转身时忽然被花情拽住手腕，被他重重拉倒摔回了床上。
还没等他反应，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体温渡进了他十三度肌肤中。
花情搂着他的脖子，胸口与他紧紧贴靠在一起。
“颜月……”
花情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周围，如同凌晨天光乍现时最后消融的残雾，即便浅得不着痕迹，却仍留有一丝耐人寻味的依恋。
听见他细细唤自己的名字，颜月顿时连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双手愣在他腰间不知所措，半晌才轻声回应一句:“怎么了？”
“我问你，是救一人容易，还是救苍生更容易？”
颜月从他唇边呼出的热流中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忧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总归是要好生安抚的。
他轻轻抚摸拍打他的后肩，把他揽得更近，与他相拥，温柔回答:“当然是救苍生更难。”
“那你会为了苍生而放弃至亲之人吗？”
颜月动作怔了怔，思忖片刻，垂眸认真道:“不会。”
花情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好一会儿才松手离开。
“你说谎。”
毫无征兆说完这三个字后，他已经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进了被子里，颜月再也看不清他是何神色。
只觉得他刚才的问题格外简单，却又深奥无比。
至于到底有没有说谎，颜月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未曾身临其境，谁能给得出最真实的答案呢。
颜月在他身边多坐了会儿。
时间仿佛走得很慢，直到云层遮掩了月色，颜月才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这会儿相如赋一行人已经收到消息提前赶来寻仙榭，小小屋子里挤了满满当当六个人。
然而江言却不知所踪。
施淮所言，是趁他与苏星渡下山去接其他人之时溜走的。
颜月倒也不着急，目光不经意落在杜兰身上，心想:她会回来的。
他在桌边坐下，其他人都站着。
“我已经确定宫古有阴昆仑。”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面色凝重。
颜月:“杜兰宫主，目前有多少仙门来了锦城？”
杜兰上前一步，恭谨回答:“至少四十有余，大多都来自烟溪巫蓉和扶风三域。”
颜月摩挲手指，双眉紧紧皱在起，略显心神不宁，“这么多……寻仙山上山之路繁多，如果要一个个拦的话，恐怕容易遗漏。”
他看了圈众人，目光忽然分外坚毅，说出一个大胆决定。
“我们去偷阴昆仑。”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异议，唯独施淮抱臂倚在床边，半压低头面无表情。
颜月用指尖沾茶，在桌面上草草画了一个寻仙山的地形图，有不足之处，相如赋便补画几笔。
“明日木离姐去拖住宫古，剩下所有人都随我来这里。”
他食指落在瀑布位置上，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探过来。
“大家都记一下周围地势，若有意外，逃跑保命要紧，都明白了吗？”
苏星渡，相如赋，杜兰，金璎珞:“领命。”
木离:“等等等等！为什么是我去拖住宫主？”
颜月歪头望她，眉眼舒展许多，“你不是最喜欢缠着别人打牌吗？”
木离张口欲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挥手翻个白眼:“嘁。”
桌上水痕渐渐消失。
颜月从木离身上收回难得轻松一些的目光，落在施淮身上时，又变得沉重而担忧。
“施大哥？你不看看吗？”
施淮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空空望着地面，直到被颜月点名才回过神。
“啊，我看过了，嗯，我也没问题，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