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灵引路
黄昏时刻，宫古派人送了一些干粮过来，道是寻仙榭现在没有厨子，温饱问题需要自己动手解决，如果不会做菜，那就只能先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虽说神仙无需进食，但饿的感觉还是会有，时间一长，也要饿得难受。
苏星渡勉强啃了几口干粮，仅仅几口便觉实难下咽，最后还是宁愿挨饿也不肯再吃一口了。
颜月只好去一趟食堂，带回许多食材，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了满满整桌佳肴。
四菜一汤，丰盛可口。
饭桌上，苏星渡赞不绝口，“神君！你竟然会做菜！我就没见过哪个神仙会做菜的！”
颜月咬了咬筷子，眼珠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好像是天生就会。”
施淮一边吃，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哂笑道:“低贱之辈才需要自己下厨。”
说完，气氛悄然凝滞几度。
他却轻描淡写补充解释，“我可不是指仙羽殿下，你们别对号入座。”
这话味道怪怪的，又叫人挑不出明显错处。
颜月与苏星渡都没有过多计较，施淮便更加得意忘性，伸出筷子去夹肉时，还要再摇头晃脑地说一句，“不过神君厨艺如此娴熟，怕是以前没少伺候人吧。”
颜月双手端着的碗吧嗒落在桌面上，面露不悦，已然没什么心情继续吃下去了。
施淮并没有如期夹到那块鲜美的肉，而是被花情抢先一步夹走送进嘴里。
他斜眸瞪了眼花情，又看上另一块肉，欲移动筷子去夹，却再一次被花情抢走。
花情将肉丢进嘴里，冲他扬了扬眉，挑衅地说:“哎呀呀，真好吃。”
施淮“啪”一声砸下筷子，抬手抓住花情头发往自己面前拽，恶狠狠冲他叫嚷:“敢在我面前放肆！”
花情被他揪着头发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胡乱挥舞手臂推搡几次，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只能大声求救:“天庭战神欺负小妖啦！！救命啊救命啊！”
施淮一改凶神恶煞，露出调戏般的笑，好似乐在其中。
“不是那么喜欢怼我吗？！以后听不听话？”
花情仍倔强地徒劳反抗，“你恃强凌弱！不要脸！”
砰！
颜月手里的筷子砸在石桌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震响，顿时止住了对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声。
就连事不关己的苏星渡都被这一声给震慑得怔怔缩回筷子。
施淮一抬头，正对上颜月冷厉而阴沉的目光。
花情趁机把头发从施淮手里扯出来，满头凌乱不堪，兀自甩甩脑袋整理，嘴里忿忿小声嘟囔着:“神仙一个比一个坏。”
施淮在颜月死死紧盯的目光下尴尬地勾了勾嘴角，下意识将视线躲开避免与之直视，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默默吃菜。
颜月这才敛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凌厉眼神，重新端起碗筷。
四个人再也没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吃完了这顿晚餐。
睡前，颜月通知相如赋几人明日上山汇合。
入夜后，山里静谧凄清，乌鸦哀鸣响彻整个山林，夜风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悄无声息。
在最深的夜色里，一抹黑影正在悄悄靠近四合院。
颜月刚睡下不久，意识尚且清醒。
他忽然嗅到这股熟悉的魔息，蓦地睁开眼，眼珠缓缓转向窗口。
魔灵在窗边静静站着，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颜月下床穿好鞋，随手抓起仙鹤道袍外衣披在身上，推开门，视线转向右旁，看清了月光下窗子外那抹黑影的样子。
她身材高挑瘦弱，肩膀窄小，明显是个女子。
但她身穿一袭黑布衣，长发半束，却是男人装扮。
脸上戴着半块白色骨质云纹面具，只露出一只唇形精巧的嘴。
颜月心中忽然震了几震，因为那面具好生眼熟，绝对在哪里见到过，而且就是最近不久。
看到颜月，她嘴角微微颤动，似是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动容。
然而她并没有因为激动而失去稳重，仍时刻保持着警惕。
颜月将她的每一点细节都看在眼里，皱眉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转身轻飘飘跳上篱墙，蹲在墙上回头眼巴巴望着颜月。
清冷月光洒在她身上，月色影子下，她依然没有任何危险气息，只有深沉的期待。
颜月思忖片刻，轻步跟了过去。
魔灵跳下篱墙，又跳上树枝，每跳一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确认颜月还跟着，才继续往前跳。
颜月边跑边穿好衣服，被她引至瀑布下。
正是白日她消失的地方。
月光映射着瀑布，那倾泻而下的仿佛不是水流，而是浓浓月色。
在月光照映下，颜月隐约看见瀑布后方别有洞天。
魔灵站在池水中央裸露在外的巨石之上，悠悠回身面向颜月，漂亮嘴巴微微一勾。
“仙羽殿下，久仰。”
颜月蹙眉，满心疑惑。
她说久仰，那意思便是与颜月从未见过。
“你是谁，为何入了魔？引我至此，有什么目的？”
通常魔物分为两类，一是天生的魔族，二是被魔族同化的人族，称之为魔灵。
魔灵与魔族的气息很容易分辨，颜月第一次发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只被魔族同化成魔的魔灵。
她站在月色里，玄衣随风飞舞，两个眼孔里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玄妙。
她抬手捏住半块骨质云纹面具，一边缓缓摘下，一边说，“我叫，林，风，致。”
颜月眼眶瞬间睁圆，瞳孔猛缩。
想起来了！
在冥庭地府地心山，通过林风致留下的小字，颜月用神君探灵术窥探了林风致的全部记忆，魔灵就是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
准确来说，不是林风致，而是梦娘，梦娘被关押在地心山后一百多年，就是这只魔灵将她救出去，才有了梦娘投胎后的杜兰！
颜月怔怔退后一步，望着她那张绝美的脸缓慢摇头，“不，你不是林风致，你的脸，你的身体，是林风致不假，但你的灵源，你的灵魂，应该叫做——江言。”
江言颔首轻笑，“看来神君探过她的灵了。”
没错，当年林风致受伤被黑鹰魔族追杀，其贴身婢女江言为了掩护她逃脱，与之交换了灵魂。
虽然颜月无法在林风致的记忆中得知江言的下场，但结合云浮宫纪史里所说的林风致失踪下落不明，与面前这个自称林风致的魔灵来看，江言最后应该是被魔族追上，并同化成了魔。
而真正的林风致便是用江言的身体死去，成为了梦娘，也就是如今的杜兰。
颜月理清关系后，对此深感同情，却也万分不解，“你为什么不回云浮宫？”
江言面无表情，沉默一言不发。
颜月从未感到如此忧愤，咄咄逼问她:“你都知道梦娘就是林宫主，还特意去救她，却为何不与她相认？还有杜兰宫主就是林风致！你可知道？？！”
虽然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可他就是没办法置身事外，强烈的共情能力让他深感心痛。
然而江言轻轻一笑，对此波澜不惊，平静回答:“我知道。”
颜月看不懂她的笑是什么意思。
“那你为什么？”
“殿下。”
江言打断了他，面色凝重起来，“殿下，我和林宫主……我和杜兰宫主的关系，我会找机会与她说明白的，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颜月忽而察觉一丝不安，眉心久久不能舒展。
“你，说……”
江言微微侧身，示意颜月注意瀑布后方，严肃而沉重地吐出三个字。
“阴，昆，仑。”
颜月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瀑布，目光穿过月色与水流，看见瀑布后方空荡而透着危险气息的石洞。
他并不惊讶，心里反而好像有块石头悄然落地。
因为终于发现了支撑他所猜测之真相的证据。
“你是说，阴昆仑就藏在这里面？”
江言点点头，“对，宫古得到阴昆仑后本想一直藏匿下去，但消息走漏，他无奈之下只能杀了南烟门弟子灭口。可阴昆仑的秘密还是不胫而走，宫古最终意识到背后有人刻意将秘密泄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等仙门百家一起上山时将所有人赶尽杀绝，独霸巫蓉域。”
她越说越愤慨，猛地转身，严厉大吼:“殿下！一定要阻止他！”
果然，与颜月所想的最坏打算一模一样。
他悄悄捏紧了拳头，凝眉注视瀑布后方，“你知不知道宫古是怎么得到阴昆仑的？还有那个背后散播消息的人，是谁？有什么图谋？”
江言一时哑了声，欲言又止。
颜月看出来她也有别样心思，于是威胁引诱她说:“我看你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万一你是为了陷害寻仙榭和宫古怎么办？”
颜月心中其实已经有个明确的答案，假装不信是为了逼她说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言想了想，低着头，语速放缓许多，“他有恩于我……我不想……恩将仇报……”
颜月:“他？”
江言咬了咬牙，阖眸深呼一口气，似乎坚定了什么信念。
“罢了，仙门百家的无辜性命更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阴昆仑之下。”
她睁开眼，望着颜月大喊:“殿下！是……呃……”
一根锐利的银针从颜月耳边破风而过，割断他几根青丝后稳稳刺进江言额心。
江言后半段还没说出口，身体便瘫软栽入水池中，随着月色涟漪一点点沉入深寂。
颜月震惊不已，猛然回头，快速扫视身后每一个黑暗角落，却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可恶，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身后半点动静都没有，丢银针之人必定并未逃走，而是就藏在某个草丛里。
若是颜月现在去追查，说不定可以找到这个造成寻仙榭现状的幕后黑手！
但颜月下意识冲出去一步后又立马转身往反方向跑。
他没办法让江言就这样淹死在池水里。
他狠下心放弃追查，跳入池中将昏迷的江言捞回岸边。
这么一会儿功夫，足够凶手逃之夭夭了。
颜月气得抓起一颗石头往黑暗草丛里砸，控制不住失声大叫:“给我出来！！！”
他知道不会有人回应。
十指深深嵌入泥土中，肩膀止不住发抖，满心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咬牙忍进肚子里。
忽然黑暗中传出几声簌簌声响，颜月一愣，抬起凶狠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手指下冒出白烟，神君杖光影若隐若现。
气氛剑拔弩张，似有场一触即发的战斗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