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笑语盈盈暗香去
玉门岭倒是个有趣的地方,时值仲春,春风翻山越岭,至于能不能抵达这儿,此地整日无所事事的把酒拈花之人,只要客官愿意买酒,他便要坐下来,与你大肆吹嘘一番,那听得人直愣愣的,也没有明白玉门岭是个怎样的地方。
玉门岭这个地方,从城门就能看出来,新崭崭的,哪像什么历史厚重又故事悠长的?
要真这么看,哪还有什么好说的?玉门岭的旧城门要往前推好远,现在玉门岭黄沙铺天盖地来,以前那可是奇山异水,大漠边缘那座祁山脚下水源充足,那还残存破败的城垣,早就是土堆了,想当年该是何等繁华?
再看看如今,玉门岭退居了一二十里,水草丰美的地方,早就覆盖了厚重的黄沙,风沙起来的时候,有谁敢信那小破地叫玉门岭?
谈论的人放低了声音,没有人知道当年是这个王朝毫无条件的往后退缩,还是上天将祸,突然的干旱来临,让百姓们不得不离土怀乡,成了荒城,再无人烟。
只听有人在寂静中发出一声叹息,大齐依旧幅员辽阔,谁知道祖先手中的江山,传到了如今,还有没有保持原貌?江山缩了水,皇帝都不在乎,那誓死守卫国土士兵无端送命,万死上言的谏官,吐了半天的唾沫星子,也只好沦为百姓饭后闲谈的话料,最后的最后,全都汇聚在了这声叹息中。
边境自古就是战乱多发之地,玉门岭乱得来忘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土著居民少的可怜,也就是如今边境安稳,生意好做,大家来了这里,顺带让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来了,便也把它唤一声“家乡”。
上至官老爷,下至贩夫走卒,在这和平年代的日子里待久了,也觉得这个地方好,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没有太多人闲话家常,坐在门前说话东家长西家短的,当然也是因为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乡里邻居,每天面对的都是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各色商人,谁也不认识谁,便沉默着,只顾着挣大钱,钱袋子鼓了起来,那烦恼少了,只盼在玉门岭的日子越来越好。
过路人听了直吹胡子瞪眼,整得来,不就是人情淡薄,功利心重嘛?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嘻嘻哈哈,故事散场,大家都作鸟兽散了。
拈花把酒之人说不出话来了,脑袋摇摇晃晃,手指着对方,发现自己怎么指都没有指对,便收回手,把身子凑近自己买酒听故事的公子,磕磕绊绊道:“病树、前、前头,还有万木春呐,玉门岭故事多……多着……”
有什么呢?听众疑惑着竖起耳朵,却见那人身子一歪,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听众“啧”了声,看来那些故事也没什么意思嘛,都把这人催眠了。
全然不知,他点的荔枝桂,后劲实在是太足了,靠说故事挣点酒喝的老生,哪遇到过这么大方的贵公子,一来就是千金一壶的佳酿,上几壶来随便喝,荔枝味的果酒味甜,其实不然,这荔枝桂用的是陈年烈酒,用了特殊的手法,去了酒味,静置在桂花里浸染,又加入了甜荔枝蜜,说白了就是不易觉察的烈酒。
听众将剩下的酒壶拿起来,像是不要钱似的,匆匆灌下肚,接着丢开了酒壶,起身,又转过头对着身后一位眼观鼻鼻观心的女子说道:“他讲的故事真不好玩,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说完,也不管人家女孩子,抓起搁在桌子上雪白的玉箫,在手中翻转了一圈,随即指向窗外一角,慢悠悠道:“就去那儿,寻欢作乐,吟赏风雅。”
他身后女子默默捂脸,像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把逛窑子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日薄西山,那肆意的热气迅速褪了去,玉门岭城门大大敞开,有行人迎往来送,还杂着带沙子的风,风尘仆仆而来。
南棘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手抱一把古旧的大刀,黑色的冷兵器在这热闹里竟是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冷气,黄沙都不能让它染上人间的气息。
有人好奇地多看几眼,这就发现了古怪,拿刀就像尘封在匣子里的古玩,本该束之高阁,怎么就沦落到被这人唐突把玩。
连自己的兵器都能有古物那般散发故事的味道,可见这刀的主人,练刀有多么“下功夫”。
再看他这身衣服,明明就是武学弟子的打扮,怎的……也不像是经常用刀的样子,难不成学的是功夫,全靠气功?
那人露出怀疑的目光,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南棘——
相貌是极英气的,虽说不上是剑眉星目,那眉毛眼神配合得俊俏,以后得倾倒多少红袖添香?
看看,哪个武学后生长得这样细皮嫩肉?那人想,这位怕不是哪家的小少爷偷偷出来,想装装带刀走江湖的侠客,随便从库房里找的一把刀吧?
那可真的错了,这位南棘小公子,学得可是祁家刀法,看家刀法,南棘还是会舞一遍,至于力道、心法,他有什么领悟的话,那可不好说。
他耳畔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掠过他挺翘鼻尖,他浅浅闭上双眸,幽香袭来,他眼神里似乎褪去了几分清明,抬眼正是“暗香里”。
南棘勾起嘴角,抬起纤尘不染的青靴直往暗香里迈。门口两位姑娘眼光瞥见一抹挺拔的身影,正想要亲自过去拉客,细看那人穿着,寻常青衣,束黑色的腰带,留在腰侧的末尾绣着一个十字,略微打眼,暗道这人穿着是个讲究的,大多是富人家的纨绔子弟,今晚要是侍候好了,那不可就等着数钱。
那人与两位姑娘对上了眼,姑娘们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南棘见证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快,这世态真是炎凉,拿钱办事,半点不讲情面,万事绕不开一个利字,更别提结了点仇,没直接对人兵刃相接,也算是网开一面,南棘当做不知别人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他还是要进去。
里面的老鸨正瞧见有客人来,却不见姑娘去迎接,刚想说“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话,就对上了南棘俊秀的脸庞,那话便生生憋了回去,年纪太大,憋的难受,总是要出出气的。
老鸨迈着风情万种的步子,一步三摇地走向南棘,几个迈步间,脸上挂着的笑隐隐有了鬼气森森的味道,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哟,这不是南棘公子吗,许久不见,你——”
南棘张口就帮她接话:“小爷我出落得更加英俊潇洒了。”接着露出个贼眉鼠眼的笑容。
老鸨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得一噎,一旁的姑娘们纷纷用绣帕捂住嘴,轻声笑了起来。
老鸨瞪了一眼南棘:“走走走,我们这里小本买卖,可承受不起你这尊大佛,去对面的红袖楼吧,他们家是见过大场面的……”暗香里和红袖楼属玉门岭生意比较红火的,自开张起就是两大对头,按说连老鸨都要往对家推的客人,显然他们之间有的是深仇大恨,不可跨越的鸿沟。
说着就要把南棘推出去,南棘怕大刀伤着她,就把刀往背后收了。
老鸨长得本就是圆滚滚的,推搡间劲还挺足,南棘被推得差点没有站稳,顺势抓住了一旁承重的大梁柱:“我真不是惹麻烦来了,单和施情姑娘道别来的,徐妈妈你就通融一下。”
老鸨见奈何他不得,便停下手来,冷哼道:“还敢和我提施情,这傻姑娘哟,被猪油蒙了心,经常在我耳根子边说你这里好,那里不错……嘿,你这副皮囊那就是狐狸精转世,专勾我院里的姑娘。我还就告诉你,今日你若想见她,那就是痴、心、妄、想!”
老鸨一时口不择言,拎不清狐狸精是个什么东西,只顾着想,世上什么迷魂汤药劲头足,能让人念念不忘,那不就只有传说中的狐狸魅药。
“施情姐姐今日有事,应该不会见你了,南棘公子还是请回吧。”一旁的姑娘认识他,出声解释道。
老鸨又恢复了往日笑吟吟的神色:“我徐妈妈向来不喜动武,但我暗香里养的打手,可不是吃白饭的,就等着被拿出来练练……再说,玉门祁山派,百年清誉,名动天下,门下弟子哪个不是为人正派,恪守戒律清规,从不踏足风月之地,你倒好,直接惊动了祁夫人,暗香里可不会允许你再来撒泼了,识相的就赶紧走,不然,我先打得你屁滚尿流,再送到祁夫人面前,到时候有你受的!”
冠冕堂皇一席话,就像是自己从来不招待正派弟子,但几分真假,南棘心里有数。
他松开了抱梁柱的手,笑道:“妈妈说得哪里的话,祁山派百年武宗,非是宗教门派,又哪里来的戒律清规?再说,今日我又不喝酒也不听曲就见一人,徐妈妈好歹通融一下。”
徐妈妈还要说风凉话,余光瞥见一抹衣角,瞬间想踹几脚南棘,让他哪边凉快死哪儿去,能踹飞最好。
赶人是来不及了,四周的众宾客都不再看舞蹈了,转而去看楼上,一袭华美的浅粉裙角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接着她娉娉袅袅走下楼,只见来人拥有一双多情眸,把一张巴掌大的俏脸装饰得顾盼生姿。
她见了底下闹作一团的场面,好看的眉头一皱——那不是南棘么?
南棘也看到了她,冲她轻吹了一声口哨。
“妈妈,我和南棘公子说几句话。”
徐妈妈闻声对南棘投了个警告的眼神,道:“想容,你怎么下来了?”
南棘趁徐妈妈没注意,几步奔到想容身旁,对着想容又是挤眉弄眼的,又是牵人家的衣角,诠释了一番什么叫做死缠烂打。
想容要把南棘带到房间里说话,徐妈妈出声阻止道:“想容,你和他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清楚?”
想容只好停下来,看着徐妈妈,半晌垂下眼角,嘴里道:“妈妈!”美人作势要落泪,做老妈妈的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挥手由她去了。
“南棘公子自从上次……已好久没来了,施情她今日怕是不得空见你。”想容说着给南棘沏了一壶茶,“尝尝,前些天友人给我带的碧螺春,煞是清冽可口。”
南棘望着想容,一抬嘴角:“就像姑娘,婷婷袅袅,色艳形美。”南棘一张嘴别的不会,就会胡诌,哄得小姑娘心花怒放。
想容抿起嘴,笑得百媚千娇:“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施情姐姐总是和我说起你。近日来我睡眠不太好,施情姐姐同我说你送给她安神香,助眠效果不错,就是你腰上这香囊里面装的,不如把它送予我,可好?”说着就要去解开南棘腰带。
“姑娘说笑了,香囊怎能随便送人?”南棘拦住她的手,重新整理了一番腰带,“今日我其实是来辞别的,只怕也不能帮想容姑娘下次再带来了。姑娘每次都给我准备最好的茶,在下感激不尽,相逢千日终须一别。”
“要离开么?”想容心头一紧,一双眼满是不安,打量着南棘,她还道玉门岭,风水不错,竟有南棘这样风趣幽默的公子,可见是个值得安居的地方。
想容随着南棘一起站了起来,拉住南棘的袖子,道:“公子,祁山派避世已久,怎得你却要离开?是要去往哪里?”
南棘注视着想容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担忧,他不禁揣测里面有几分真,如果是真的,以后还会有人像这样为他担忧吗?他停下了动作,解释道:“掌门要小辈们下山去历练,我虽学艺不精,但也算祁山弟子,还是要出去走一遭的。”
想容殷红小嘴嘟了起来,委屈巴巴地道:“我从小就被卖到了玉门岭,也不知道外面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听闻江湖险恶,哥哥,你一去还能回来吗?”
南棘对美人一向宽容,听此语心下不怎么开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小爷我打不过,跑总行了吧?虽然我的师兄们总是让着我,师娘说我不学无术,但我师父说我还是很有天赋的,自保总不成问题。”
南棘说着,想容眼里的担忧就又多了几分,巴巴地看着南棘。
“你这丫头,早些时候听闻你对外面的江湖向往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施情可说了,你有次拦着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侠客,硬要与人喝酒,听他讲江湖趣事。暗香里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又是头牌,赎身的钱快攒够了吧,等赎了身,自己去江湖闯荡,不很有意思?”南棘语调上扬,颇有临别赠言的意思。
想容眼睛一亮,再次拉住准备夺门而去的南棘。
南棘无奈道:“什么事?”
“施情姐姐她,我知道……”
南棘赶紧打断她,说道:“那就请想容妹妹代为转告,等我……下次有缘见面,再细说。”
想容突然追上去,南棘听见脚步声,恰好一转身,便和跑过来的想容结实的撞了一下。想容没有站稳,南棘便伸手帮她一把,犹豫了半天往哪儿放,只堪虚虚扶了一下想容,想容却往南棘身上一个熊扑,南棘被她整得往后退了半步,下盘没能稳住,往身侧倒下,想容扑在他身上,合着撞开了隔壁的门。
南棘直到脑袋磕在地上,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却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帮想容垫着头,觉着自己的手比脑袋痛,登时抽开了手,想容的头终于也磕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声“砰”,这声似乎比刚刚两人一同撞在地上的还响。
想容捂住头,拿微红的眼去瞪南棘,那雪白的小脸都红透了,像一朵开得正娇媚的花。
南棘蹭的一下站起来,也顾不着那被摔得钝痛失去知觉的屁股,扫了一圈,看到自己的刀落在了身后的屏风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摔的,如果绕过屏风去拿,会显得十分失礼,但也不能趴在这边去捞,只好向房间主人求助。
靠门的右边,设着一张较矮的八仙桌,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南棘向那边望一眼,简直震惊,两名女子在说着话,稍远的窗前设有案几,有一锦衣男子侧身而立,一只手放在窗沿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玩弄着一把玉箫,窗外明灭的光线打映在他一边脸上,一簇白到透明的粉红印在他这侧鼻尖,这面隐于黑暗的脸白皙如玉,看起来滑如羊脂。
那人一直盯着窗外,似乎窗外有什么绝妙景色值得留恋,但南棘知道,那窗口正对着暗香里光秃秃的后街,只能看到两面高高的墙壁。
他在看什么?南棘都想去一探究竟了,是不是那里有了什么新鲜事,值得认真一看。
说来奇怪,来这里的男人谁不是来听曲喝酒看美人,他倒好,独自对着暗夜,看得津津有味,真是不解风情。
南棘自己都忘了,他这个眠花卧柳最解风情的公子哥,马上也要落个柳下惠的称号了,只怕暗香里再没有人等他来了。
这里三个大美人,他却盯着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看得起劲,想容恼了:“你不会先扶我起来吗?”
南棘这才如梦初醒般,惊讶地看着想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自己不会起来么?”
想容瞬间想给他个大耳刮子,但碍着自己淑女形象,便瘪嘴神伤,一会就梨花带雨了。
“想容?”桌旁其中穿着淡黄色衣裙女子起身,向着对面的女子微微致意,走过来扶起了想容。
想容早已泪眼汪汪,自顾自地擦起了眼泪,南棘暗抽嘴角,心道:“不是,这不是你故意撞的门吗,怎么还哭上了?”
还好这姑娘他认识,尴尬地说:“施情姐姐,打扰到你了,实在对不住,我——”
施情出声打断他:“没关系,收拾一下出去吧。”
平日里说话温声温气,眼底只会多留一抹笑意的施情,今日却以严肃的口吻对南棘说话,南棘心下了然,便点头。
南棘视线扫过桌边的另一人,她坐得端端正正,雪白的内衬,外罩着一层灰色的纱衣,上面隐约浮现的暗纹和她身后男子锦袍上的纹理一致。
那女子抿了口茶,细长的眉毛延展呈微微上扬的弧度,眼睛如狐狸般的细长,延长到眼尾的线条竟是道棱角状,本就一张清冷孤傲的脸,一个眼神扫过来,杀得南棘心头一跳,可算体会到了说书人口中的眼神杀人是怎么回事。
南棘没骨气地垂下眉眼。
施情向来是个识大体的,早看到了遗落在床边的扶月刀,便绕过屏风,谨慎地替他拾了起来,还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当施情微笑着递给他时,南棘面露歉意,看向施情:“多谢阿情姐姐,打扰你们了,告辞。”转身拉住想容的衣角,一道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走出几步,南棘看也不看身后人,只说道:“说吧。”
“施情向来是暗香里的头牌,可那白衣少女,气质卓绝,这样的美人,居然出现在施情房间里,不奇怪吗?”想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总不可能是要带我一饱眼福,才撞开门的吧?”
“暗香里的秘密,你不好奇吗?”想容追上去,又问,“你眼中完美的施情姑娘,可不简单,你不生气吗?”
南棘下楼梯的脚步顿住了,他想:“我对施情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那张对美人和颜悦色的脸都快绷不住了,便克制地闭上眼,憋出:“想容,暗香里拥有着怎样的秘密,你不清楚么,不要为难施情,这趟浑水我不沾。”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又没有美貌,在暗香里出卖色相,好好保密是不可能,到时候就只有做刀下亡魂了,他是来告别,又不是来送命的。
南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想容愣了好久。
楼下灯火辉煌,姑娘们身着金色的轻纱,曼妙身姿在灯光中千变万化,让人像是瞧了个所以然来,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跟随乐调的变化,她们脚踝上用红色的细线挂着铃铛,叮当作响,抬起时明晃晃勾人眼球,玉足落下时,业已谢幕,姑娘们慢慢退场,宾客们仿若未闻,仍引颈长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想容凝视着底下的男人们露骨眼神,突然生起气来,为什么世人总是这么贪心?
她如何不知,南棘心里也是有不服气的,他表面上留恋于风月场所,可就连她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这里,真的爱美人花酒的人,怎么会只是来看看呢?他是在和谁较劲?随口说道:“阿棘哥哥,我这样撞破了他们,肯定活不久了,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南棘在她得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着看想容捂住额头:“想什么呢?你也是头牌,无人可撼动你的地位。”
“真的吗,”想容回过神来,明媚大眼里盛满了笑意,“哎,哥哥,你别走呀!”
南棘的背影在灯火阑珊的大街里渐渐褪色,想容收回目光,喃喃:“玉门岭唯一的妙人都走了,这地方怕只剩下了无趣。”
她转身,却没有想到施情也站在她的身后。
施情微微一笑:“你把人家当做风景,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别人眼底的风景……”
施情拉着她,不让她走,两人又一同吹了会冷风,就在想容想骂施情是不是有病,瞎吹什么风时,施情问道:“想跟他去吗?”
那声音太轻了,几乎要随着风声被吞噬掉,俩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谁。
想容摇了摇头:“此身一如飘絮,去留何能由心,他都身不由己,我亦……随缘。”
缘分啊,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成虚话?此生缘分么,你泛舟穿拱而过,我撑伞踏上石桥,又何其……凑巧。
想容心里低落起来,她多么喜欢看着南棘,看他空度人间寻常日,笑看天地风云间,那个无忧的人却被师门所恼,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