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章队友优秀
夕阳西下，黄昏暮色。
门口忽然闪进来一道拉长的影子，高高扎起来的马尾有些凌乱，声音带喘：“姐，时辰算好了，是今晚10点40分，大师看我们没人帮衬，还给我们联系了唢呐队，人一会儿就到。”
林梧视线看过去，跟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是二妹林小桐。
说起来林父林母也是妙人，看厂子里的梧桐树多，索性也不多想，直接给老大、老二起名叫了“梧”、“桐”二字，因为老二小一些，所以加个“小”字叫“小桐”，生下个老三没得叫，总不能叫林树吧？只好从报纸上随便抓了个字，叫做林哲。
华国历来讲究婚丧嫁娶，尤其是丧葬，每个环节都要卡在吉时上。不信这个，想要一切从简？对不起，一个大不孝的帽子顿时就要扣下来。
林梧已经十九岁，虽说还在读高三，人情往来却已懂了不少，是以三人再怎么穷困，在父母的葬礼一事上却一个环节也不敢疏漏。
红叶机电厂扎根在这片几十年，早已形成了一个小社会，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宴请司仪，各行各业可谓应有尽有，负责风水的大师自然也缺不了。
测算吉时一事，便是林梧在晕倒前叮嘱小妹的。
林梧心里暗呻，说什么帮衬，还不是为了转一道手赚个中介费？
果然，人群里一道声音嘀咕：“这是哪个大师，怎么这种绝户的钱都赚。”
就连家里最小的林哲都是一脸怀疑，“二姐，你别不是被骗了吧。我听说唢呐队来一次都要十几块，咱们哪有这个钱，请一两个人吹吹就行了，来一队人是不是有点多，你跟人谈好价钱了吗？”
小姑娘肉乎乎的脸上浮现几分茫然，显然这事完全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还，还要先谈好价钱吗，很，很贵吗？”
林梧无力抚额，人人都懂的道理，林小桐姑娘却万事不知，这个小妹也被养的太傻白甜了些。
眼神略往她脸上一扫，一双长而圆的水杏眼，小巧的泪痣贴在卧蚕外角，鼻翼小巧鼻头温润，配上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精致又没有攻击性，还自带撒娇软萌属性，确实有傻白甜的资格。
暗叹口气，感觉自己任重道远。
淡淡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一切按部就班，等到顺利将两老安葬，已是第二日凌晨。
林梧带着两个弟妹跪在新树起的墓碑前，脑子里关于这个家的一幕幕如风般刮过，忽然就有了真实和安定的感觉。
爸妈，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林梧眼底划过一丝暗芒，现在，且看我快刀斩乱麻。
眼角余光扫到旁边三三两两站着的邻居，硬起声音道：“小桐，阿哲，随我给爸妈磕头。”
林梧当先咚的一声磕在新铺好的石板上，声音沉闷而决绝，林小桐、林哲也紧跟其后，砰砰砰三声过后，三人的脑袋俱是青了一片，众人也终于觉出一点不同寻常。
“爸，妈，女儿不孝，不能保护好你们留下的财富。现在，请允许我在亲友的见证下，把两个工厂岗位指标转给胡婶，从此，厂里的指标与我三人再不相干，我们会按照爸妈的遗愿，努力读书，出人头地。”
一干人等，包括林小桐、林哲都是一脸震惊。
“姐，我不读书，我要赚钱养家。”这是学渣林哲。很好，这种时候思维还没被带跑偏，果然是意志坚定。
“姐，没了岗位，我们吃什么。”这是刚受到人生打击的林小桐。
林梧拿出长姐的气势：“第一，读书是爸妈的遗愿，我们三个必须完成，缺了谁都不行。第二，没了岗位，我照样可以养活你们。”
扫一眼人群里眼露挣扎的胡婶，林梧又是三个响头，“若爸妈同意，就让我这手中线，百烧不断，以证我内心之坚定！”
邻里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又被扔下来一个大雷，只恨不能掏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什么？这林梧莫不是晕了头了吧。”
“线怎么可能烧不断，又不是铁做的。”
“待会儿这林梧非哭死不可。”
“就是，除非真是她爹妈显灵了……”
只是这热闹少见，虽然场合有点不对，但众人还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林梧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两指捻起一根粗棉线、一枚铜钱，慢悠悠地把棉线穿过铜钱打了个死结，凑到还燃着的纸钱上。
然后，棉线烧了起来。
众人长呼一口气。
“我就说怎么可能烧不断，这不是好好烧着了嘛！”
“就是个普通的棉线，咋可能不烧。”
“吓死我了，我这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一、二、三、四……”林梧镇定的声音响起，众人咽了咽口水，又一次屏息静气盯住烧着的棉线。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一阵风刮过，莫名让人身上起了一阵寒意。
林梧把完好的棉线一把扔进了纸钱堆里，再次叩了三个响头。这次不需林梧吩咐，林小桐、林哲赶紧一齐叩头，两人一脸的震惊和恍惚。
眼皮往上一撩，林梧望向人群，“我父母俱已同意，胡婶，你可愿意？”
十九岁的姑娘一身素缟，姿容单薄，眼底的光却在火苗的映衬下明亮的诡异。
众人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独留了胡婶站在外面。
胡婶按住砰砰的心跳，想起路上林梧悄声问自己的话：“虎子哥也要娶新嫂子了，听说彩礼要两千，您说，要是能搭上一个工作岗位的指标，能不能抵消了这彩礼。”
当时自己答了什么？
哦，是了，她说：“哪里敢肖想还有一个工作指标，只要我能顺顺利利地把虎子的岗位落地，估计那边也能稍微松点口，好歹让我把儿媳妇娶回家。你说他们也真是敢张口，我一个人把虎子拉扯大，这么多年也才攒够他们要的一半……”
她一路上絮絮叨叨，把这么些年的苦水倒了个干净，恍惚间只听林梧问了自己一句，“要是让你把积蓄拿出来，给你儿子媳妇换两个工作指标，你愿不愿意？”
她只觉得这女娃子异想天开，想也没想直接答了句：必须愿意。
然后，就这样了？
万籁俱寂，跳动的火苗发出噼啪的微弱声响，反而让人感觉这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胡婶定了定神，下定了决心，反而没有什么好怕的，是了，自己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怕的该是那些搞破坏的妖精！她是好人，老林两口子该保佑她，对，没错，就是这样。
给自己鼓了鼓气，胡婶视死如归的喊出一句：“我愿意！”实则声若蚊蝇，还夹着一丝颤抖。
林梧忍住笑，绷紧面皮。
“如此，就请大家为我们做个见证，今天，我林梧做主，把父母留下的两个工作岗位指标，换与胡婶，从此，这两个指标如何，但凭胡婶处置。”
胡婶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丢脸，清了清喉咙，确保声音没问题了，才喊出来。
“我□□今天愿意出九百块，换林家的两个工作指标，待会儿还请大家一起去我家，白纸黑字签了证明，我立时拿出九百块，绝不拖欠。”
很好，上道！
林梧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对于她私自扣下了一百元也不介意，总要给人留点家用不是。
之前她就悄悄打听过了，这时候确实有换工作指标的，实则就是私下买卖，厂里并不阻止。一般的行情是一个指标五百块，但也要看具体岗位，林父林母都是普通车间工人，又还涉及到纠纷，这九百块，不亏！
其实，就算没有被顶替这一出，林梧也是不打算接林父的班，身为一个高三生，光明大道在前，做什么要去走那羊肠小道。
瞥到车间吴主任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林梧没有做声。
此事能够和平解决最好，若是不能，也别怪自己不客气！
舆论攻势嘛，还不是自己玩剩下的，工作那些年，可没少解决这种事，就这点心眼？不够自己多眨两下眼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往胡婶家，林梧一马当先，气势非常。
咳咳！实则是大家对林梧还存有敬畏之心，忍不住心底犯嘀咕：这刚才，那棉线怎么回事呢，怎么就烧不断呢，这不科学啊！
对啊，不科学的事情，林梧怎么会去做？
至于究竟怎么回事？
嗯，学霸的世界就是这样精彩。她心底忍不住得意，果然装x比装小白花来的嗨。
嘴角浮起的笑意在捏着一叠大团结时，僵住了。所以，林梧的全部家当现在只有九百元现金，还是一竿子买卖！
随手把签好的证明和一叠大团结塞给林哲，看着两人像抱着巨款一样兴奋，林梧面无表情。
人生啊，果然是寂寞如雪！
晨光微熹，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