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故去
付熙玥便朝着棣华轩走去了，棣华轩此时已经亮起了烛火，远远得看，却暗淡微弱，付熙玥走进去看到颜晓琼坐在椅子上，付熙玥走过去问道：“娘，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颜晓琼挤出一抹笑道：“娘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您先休息，女儿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
问道：“对了娘，我爹去哪了？怎么不见他。”
颜晓琼眉心一簇，但还是压了心境，回道：“你爹被皇上传进宫了。”
付熙玥立马警觉道：“这么晚入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晓琼摇了摇头，付熙玥突然心慌起来，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事发生，但她也只能祈求无事。
付熙玥平复下来，蹲在颜晓琼面前道：“娘，别担心，指定没事的，皇上唤臣子进宫，无非就是公事，还能有什么事啊，再说了爹可是南朝第一将军，皇帝信任的臣子。”
“先歇着吧娘，爹待会便会回家了。”
颜晓琼看着她，眼眶中含着泪：“我在这等他回来。”
付熙玥点了点头：“好。”
宫中今晚格外地冷，付宸被传召入宫时，一点诧异的神色都没有，仿佛早已预料。此时的养心殿烛火微软，一阵阵咳嗽声不绝于耳。
付宸走了进去，却发现皇上坐在龙椅上，他行礼道：“皇上，微臣到了。”
皇上露出一丝苦笑，便唤他上前来。他屏退了殿中的人，殿中便只剩二人。
付熙玥时不时地望一眼窗外，可是没等来付宸，却等来了一场雪。
不知何时这天上又落上了雪，越下越大，一瓣瓣的雪花落下，它悄无声息地飘下来落在窗牖上，这夜倒是明亮了起来，不一会儿，雪已经薄薄地落了一层，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得整个府上亮的惊人。
付熙玥此时无心欣赏这雪景，只是心下越来越慌，却也不能为颜晓琼徒添烦恼。她本就已经乱了方寸。绯阳也跟着付宸去了，此时她们只能坐着等。
宫墙内外早已染上了这落英模样，白雪映得红墙愈发鲜艳，偶尔有宫人经过，那雪便被踩得咯吱作响，入了夜的冬总是会吹起寒风，刮起地上落的，天上飘着的，白白增添许多。
绯阳直直地站在宫外等着付宸，不知不觉雪已经落了他一身，这时宫外抬出了一个人，上面还盖着一层白布，在雪色中什么都看不出。
付熙玥心中正焦急，便想着让绯羽去看看情况，可刚踏出门槛，便看到侍卫气喘吁吁跑来道：“将军”
付熙玥的心咯噔一下道：“回来了？”
侍卫低着头，回道：“回来了”
付熙玥提着裙子往外跑去，小希拿着斗篷便要去追她。付熙玥跑着跑着却停住了。
她看到一袭白布的那一瞬间，却是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绯阳流着泪忍着剧痛，放下手中的木板，跪在地上：“是我没有护好将军。将军他”
她听着绯阳的话，看向他身旁的用白布盖着的人，刚刚跑来的笑意停在了脸上，她就像一个木头一样杵在了雪地里，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寒酥落在她的肩头，睫毛，脸庞上，可她仿佛与这雪色融为了一体，形单影薄地立在那，风吹起她身上的白裙，裙角拂过，独留下沾染过后的落英。荒凉，荒唐。
直到身后传出声音：“夫人——夫人——”她才回过来神看向身后，颜晓琼已经晕倒在雪地里了。
她嘱咐下人将颜晓琼送回了房后，她才慢慢地往前走，她从未觉得脚步如此沉重，一步一步地迈向那边，很久，久到她以为走不到了，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隔了那么远。
她走到付宸身边，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全身上下都在抖着，她只觉得心好疼，胸口闷，呼不上来气，腿软的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颤巍着手揭开白布，掀开的一瞬间，她整个血液都在倒流，整个身体就像抽光了气，她张着口，却怎么都哭不出声，付宸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一样，就像离开时一样，他的脸映在付熙玥眼中，那么清晰。
付熙玥极力地摇着头，却早已泪流满面，话夹在嗓子里叫不出一声。只能使劲地掐着自己，直到有真实的痛感，她才觉察到这是真的。
不知她在地上趴着哭了多久，绯羽走过来将她扶起。她都已经站不稳了，整个人跌倒在绯羽身上。头发上早已沾满了雪。
付熙玥提着气道：“将将父亲先放置于祠堂。”接着又说道：“绯阳，去置办后事吧。”
绯阳红着眼道：“是。”
屋檐的四角处都挂上了糊着白纸的夜灯，漫天大雪，倒是将这一切都尘封起来。不用装饰，不用布置，一切却都那么巧合，巧合的让人心痛。
付熙玥穿着孝衣跪在灵堂里，风吹着她，可她就那么跪着，半晌才开口道：“爹，您知道吗？今日行礼的时候我就在想，女儿终于长大了，也可以护着爹娘了。
今日看到您脸上日渐生出的纹，那时我便想，我不会再让您那么累了，女儿也可以替您去守着这一方国土和百姓了。您说让我好好长大，可您都没有看我成婚，没有看我为将呢，您也还没有看着玕儿长大，您却不守信用”
付熙玥吸着鼻子，流着泪苦笑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们。”
“爹，我还想让您教我付氏剑法呢，您当时肯定是偷懒没有教我全部，否则否则，我怎么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呢。”眼眶中的两行泪终是夺眶而出了，重重地砸在地上，却也砸在付熙玥心上。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爹，您回来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从小她便不喜哭，因为她觉得哭没有一丝用处，可如今，她在灵堂里哭得撕心裂肺，只是想让付宸回来。她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付宸仍笑着摸着她的头。
“爹，求求您不要走”
“明明明明今日您还在我身旁坐着的，您还冲着我笑了呢，怎么会这样您让我跟娘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爹——”付熙玥跪在地上，泪早已以犹如洗面，打湿了衣物。
就这样跪了一夜，天亮了，昨夜的雪已经厚厚地积了一层，但这雪却丝毫不见停的迹象，依旧缥缈在空中。那小小的雪花贴在窗上，仿佛要遮住屋外的一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屋檐上摇摇晃晃的灯才印证着昨晚的一切。
小希走过来，跪在她身侧心疼道：“姑娘，吃点东西垫垫吧，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付熙玥眼睛呆呆的，泪早已流干，她好不容易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嗓子生疼。过了好久，她才启唇缓缓道来几个字：“我不饿。”
“姑娘你好歹喝点水，润润嘴唇。”付熙玥摇了摇头。
小希还想说什么，却被绯羽拉起来了，悄声对她说：“不想吃了就先别给她吃，她如今定是吃不下的，吩咐厨房先熬点汤，待会等她想喝了端来。”
小希点了点头，担忧地看向付熙玥：“那我先去了。”
待她走后，绯羽跪在她身侧道：“小玥，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一定不能倒下，这个家需得靠你了。刚刚兰慧来说夫人已经醒了，估计已经快到了。”还没说完颜晓琼已经出现在灵堂门口了。
付熙玥转身看着她，一夜之间，曾经那个温柔尔雅的夫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她托着疲惫的身躯向付熙玥走来，她红着眼眶跪下来揽着地上的付熙玥，哭出了声。付熙玥鼻子一酸，眼泪又滑落下来，她咬着嘴唇轻轻地拍着颜晓琼。
半晌才扯开沙哑的嗓子道：“娘玥儿没有爹了。”说完深深地钻进颜晓琼怀里，全身都在抖着。
颜晓琼看了眼地上用白布盖着的人，心底攒出一阵剧痛，但还是抚着怀中的付熙玥道：“玥儿乖，娘在。”
绯羽走进来道：“夫人，姑娘，宫中来人了。”
付熙玥直起身来，抹了脸上的泪，微微收起了情绪。眼神坚韧道：“请进来。”
一个公公走进来站在付熙玥身侧，付熙玥瞥了他一眼，她认得他，他是皇上身边内官公公的徒弟。他开口道：“付夫人，付姑娘听旨吧。”
接着他道：“昨夜，威远将军进宫与皇上发生争执，不料威远将军用剑刺伤了陛下，皇上当场赐死威远将军，可皇上旧疾未愈，急怒攻心，已于昨夜驾崩了。”
付熙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公公。
他接着念道：“威远将军付宸弑君之罪，其罪当诛，罪无可赦，但因付氏功德，开朝元勋，历代保家卫国，且有太上皇的免死遗旨，九族之死罪皆可免。其弑君之罪付宸一己承担，付宸已死，便不再追责。即日起，付府上下，褫夺军衔，贬为庶民，抄家没私。”
付熙玥强撑着自己，嘴唇已经被她咬破了，腥甜的味蔓延到了整个口中，她眼中的倔强充斥着她的眼眸，公公看到后也不禁愣了愣。她直着身道：“怎么会？怎会弑君？”
公公说道：“付姑娘，认命吧，皇上驾崩，若非黎王与众大臣周旋，付府一众人都该被问斩。”
“黎王他”
“受先帝口谕，黎王继任大统，不日登基。”
“接旨吧，付姑娘。”
付熙玥不愿相信，可作为臣子她不得抗旨，否则就是认罪。她伸出手接过纹路清晰的旨意，没有一丝胆怯，也没有一丝相信。接过这道旨意，只是做了臣子的本分，可是内容，她一句都不会相信。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沉静道：“劳烦了。”
“小希，送客。”
公公也虽有不满，但也无甚在意，提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