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赔罪
早晨，春颂按例去叫裴乐之起床。
春颂进到屋内，却发现裴乐之连鞋袜都没脱，半边身子歪在床上就睡着了。然而此刻时晨已经不早，春颂只得上前，俯身靠近裴乐之，唤她起来：“小姐，该起了，小姐？起床了，您昨日说要去库房提什么东西去顾府呢？小姐？”
裴乐之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想起来，猛然听到耳边传来“顾府”两个字，她整个人霎时清醒。差点忘了，今天还得去顾府赔罪！虽然困得眼皮直打架，但裴乐之还是勉强爬起来，一声不吭地任由春颂给她梳洗打扮。
“小姐，您昨夜和衣而睡，是之后又醒了吗？”
听到春颂的疑问，裴乐之边打呵欠边点了个头，回应道：“嗯，半夜醒来出去转了转，对了，多谢你的饭菜，还是热乎的，有心了。”
春颂得了夸奖，脸上表情喜悦，开心自己这贴身女使似乎做得还不错。
接着主仆二人简单用了点早膳，就往府中库房走去。路上，裴乐之问春颂：“这拜访该带什么礼，春颂你知道吗？”闻言春颂有些惭愧地摇头道：“对不起小姐，春颂对这些……都还不大了解，不过待会儿您可以跟库房形容下用途，应该能有合适的礼。”
这般说着，二人来到了库房，却被告知丹总管早已经为小姐选好了礼，是一柄掐丝珐琅缠枝莲如意。
春颂上前接过礼品的时候，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自家小姐盯着礼品的眼神那叫一个愤怒，似乎要透过礼盒把那如意盯穿，甚至烧出个洞来。
但终究裴乐之也没说什么，而是让春颂带上东西快走，别误了时辰。直至后面二人到了顾府，春颂看见小姐换了个面貌，转而“温文尔雅”地向顾家家主说明来意，才恍然明白小姐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
赔罪……她可听说是顾府人无端生事，多亏小姐护短，才硬是把那刁仆好一顿收拾，还保住了当日的车夫。丹总管是怎么想的？竟把小姐往顾家公子那儿推，连赔礼这等一应巨细都安排得如此妥帖，难怪小姐要生气了，春颂在心里直嘀咕。
此刻的顾府正厅，顾漆连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准弟妹，心中摸不清她为什么会突然造访。不过今日阿弟也不在府中，正好免了他俩打照面，徒惹那小子闹脾气。“裴小姐，请坐。”顾漆连身旁的仆从得令，有条不紊地给裴乐之沏上一碗茶，之后便侍立一旁。
坐在下首的裴乐之倒也不墨迹，作了一揖就开门见山道：“叨扰顾姐姐了，在下今日冒昧来府，是为前几日马车一事特来向顾公子赔罪。”说罢裴乐之示意春颂递上礼盒，“小小一柄珐琅如意，不成敬意。”
顾漆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问道：“赔罪？所为何事？还请裴小姐细说。”
呵，顾榴石，没敢跟你姐说？裴乐之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道：“前几日在下出府办事，路上恰好遇见了顾公子的马车，两边车夫或许都急着赶路，互不相让，闹了些不快。然而当日天色已晚，也就没来得及向顾公子赔罪。”
顾漆连有些纳罕，阿弟怎么没跟她说还有这回事？难怪那日见他回来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跟罗小姐闹了别扭，但瞧着罗小姐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又想着小儿女玩闹过半日许是就好了，于是也没深究。
却不想，今日裴乐之来这么一说，嗐，顾漆连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三个难不成撞上了？！
示意仆从将礼盒收下，顾漆连客气道：“这等小事，裴小姐倒不必亲自登门的。”
顾漆连整个人本就长得慈眉善目，和她那骄纵明艳的弟弟顾榴石全然不同，眼下她既因着理亏而有心向裴乐之释放善意，便笑得更亲切起来。
“听闻前段时间裴小姐因祸得福，以你我二家的渊源，本该早就前去探望的。只是我公务繁忙，这事便一拖再拖。今日裴小姐这样一说，我倒觉得天公作美，你二人就这么碰巧见上了面，也是缘分。”说着顾漆连又浅笑一二。
呵呵，我信你个鬼。
顾漆连话说得模糊挑不出错，裴乐之也懒得和她周旋，直接问道：“多谢顾姐姐关心，说来，今日尚未见顾公子，这赔罪还是得我亲自跟他说方表诚意。”
顾漆连有一阵的迟疑，今日见这裴乐之与常人言行无异也就算了，她还主动来找阿弟，怪哉，难道这是她母亲的意思？
想着裴乐之也没有兴师问罪的举动，顾漆连一时拿不准，“裴小姐的意思我会转告阿弟，只是今日不凑巧，他出去寻朋友射箭玩了。改日我定带他去你府上登门拜访。”
吃了个不知真假的闭门羹，裴乐之倒也不恼，而是闲适地呷了一口茶，笑吟吟道：“朋友？不会是罗小姐罗予青吧？”
顾漆连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确是她，没想到，你二人竟也认识。”
裴乐之听得顾漆连打哈哈，也不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
厅中一时静默，尴尬的气氛上升，最后还是顾漆连斟酌片刻，说道：“罗府与我顾府一墙之隔，所以阿弟和罗小姐自幼相识，平日便多走动些。”
然而顾漆连也只草草解释了这么一句，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还带走了随侍的仆从，只留下裴乐之和春颂主仆二人在正厅中干坐着，摆明了不怎么欢迎她们。
出了顾府，春颂气鼓鼓地为自家小姐鸣不平道：“小姐，这顾家主什么意思，说是让我们自便，结果连个端茶倒水的仆从都不留，这不摆明了让我们自己知趣赶紧走吗？！”
裴乐之被春颂气极的模样惹笑了，赞同地点了点头：“嗯，看来你也发现了。”
眼看小姐不怒反笑，春颂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您怎么还笑起来了，她们这么怠慢您，您还笑。”
闻言裴乐之偏头看向春颂，戳了戳小丫头的脸，“马车那日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今日来不过是个幌子，免得母亲总是看我不顺眼。再者，她不待见我我也讨厌她们，相看两相厌，岂不正好？”
春颂恍然大悟，果然，她就说小姐怎么会心甘情愿来道歉，撇撇嘴，春颂还是说道：“还有一事，小姐请恕春颂多嘴，虽然不知道您口中的罗小姐是什么人物，但是顾公子有婚约在身却同其他小姐自由出入，实在不妥。”
这个浅显的道理，裴乐之如何不懂，只是她对顾榴石没有心思，甚至多了厌恶，倒是巴不得他离她越远越好。至于名声，反正她都是个“傻子小姐”了，再加个“戴绿帽的傻子小姐”倒也无所谓，只要这婚结不成就是了。想到这儿，裴乐之好言宽慰道：“罗予青和顾榴石，就是你能想得到的那种关系。”
听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春颂双手下意识捂住嘴巴，难掩吃惊神色：“小姐可别诓我，您不生气吗？”春颂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天呐，小姐您那天马车出事，不会就是碰见了这俩奸夫淫妇吧？！”说着春颂握紧了拳头，一脸愤懑，那模样神似捉奸的人是她自己。
“哈哈哈哈，春颂你怎么这么可爱。”裴乐之轻轻拍了拍春颂的肩，赶紧挑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跟春颂讲了讲那天的事，免得这小丫头丰富联想，血压飙升。
“喏事情就是这样，你是个伶俐的丫头，我想你看得出来我真正属意谁。”裴乐之没有直接说丹枞的名字，是因为自从知道了他是被裴擒派过来的，她的心思也有些许摇摆。
“所以，顾榴石爱和谁在一起，我并不关心，你也无需为我感到不平。他不想嫁我不想娶，我们目的相同，才是我关心的事。当然，他既没和我成婚，我俩也不熟，在我这儿他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问题不大。”
春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春颂明白了，”接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小姐好胸襟，在寻常人家，顶着别人未婚夫的名义和其他女子出入成双，可是会被准妻主退亲的，以后出嫁名声也会受影响。”
闻言裴乐之不禁咂嘴：“咦？春颂你这话怎么像是在阴阳我，那说来，我可以退顾榴石的亲吗？”
春颂摇头：“怕是不成，您的婚约有先帝的金葳册背书，而且，”春颂附耳说道：“顾府门楣高出咱们许多，确实不行。”说到这儿，春颂又忍不住拍了个巴掌，“小姐远见，小不忍则乱大谋！”
裴乐之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这小丫头的脑瓜子联想之丰富怕是和她不相上下，“行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你是我的贴身女使，别说错话会错意就行。”
“小姐放一百个心，春颂是向着您的！”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脯。
“那走吧，咱们现在去会会顾榴石。”
“啊？可是顾府刚说他人不在府中啊？”
“谁跟你说我们还要回去的。连京内练箭场地就一个，还怕找不到他？”
“小姐英明！”
“行了，别拍马屁了，再不快点走，他跑去吃饭了，或者不玩了，那还真可能一无所获咯～”
“小姐等等春颂，走，咱们这就走！”
陆绮远远跟在人群中，听着这主仆二人的聒噪对话，不觉好笑，什么样的下人跟什么样的主子，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