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严厉的母亲
第二天,裴乐之起得很早,大概是因为刚穿越过来还没适应的缘故,她昨晚在床上好一阵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困得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要说她都想了些什么,最首要的,其实是白天的两个美少年,一个大胆张扬,桃花眼搭配着戏谑的表情,不像内侍人,倒像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而丹枞,又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以致于自己在他面前居然那么不设防。当然,丹枞柔顺清秀的模样也很好看,而且年纪轻轻已是府中总管,简直就是颜值和智慧并存。
除却这些花花心思,裴乐之倒也没多担忧未来生计,毕竟穿了个好身份,不愁吃穿。作为一个前些日子还在卷生卷死的现代人,骤然来到这么轻松的环境,裴乐之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这叫谁不想躺平。
也许接下来的生活就是看看美少年,谈谈恋爱,然后当个幸福的米虫咯。
想清楚这些的裴乐之早起时很是高兴,不禁美滋滋地吹起了口哨。就在她打算出门看看自己住的小院子长什么样,顺便吃个早饭时,门前突然覆上一层阴影,随后传来丹枞的声音,“小姐您起了吗?该用早膳了,主母在膳厅等您。”
“诶,丹枞!我正想开门来着,你吓我一跳。”
闻言丹枞轻轻一笑,略略退后一步躬身道:“罪过”,随即推开房门,挥手招呼仆从进来服侍。
看着又一波鱼贯而出的灰服仆从,裴乐之瞬间感到头大:“嗯……丹枞,梳妆这些以后能不能你来呀,人太多了,我……我觉得有点吵。”
“呃……”丹枞难得一下哑了声,片刻后答道:“抱歉小姐,丹枞……不会绾发。不如小姐留下万松一人?此前一直是万松服侍小姐的。”
裴乐之有些意外,随意道:“居然也有丹枞不会的事吗?”末了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又补充道:“啊我开个玩笑,可以的,丹枞安排就好啦。”
等万松给裴乐之装扮完毕,她这才仔细观察起自己的这张脸来。柳眉弯弯而双眼杏圆,整体肤色白里透红,五官搭配给人一种温婉贞静的感觉,头上的珠钗和衣着装扮也是贴合原身这种温柔气质的,但……似乎不太符合裴乐之的性格。
不过裴乐之向来对自己非常自信,秉持着自信则独特的理念,她很快接受了原身长相太柔而不符合自己期待的事实,轻巧地向丹枞挥了挥手,开心地说道:“走吧,总管大人。”随即便转身迈出了房门,因而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个新称呼对丹枞的冲击力,更没有看到少年微红的耳尖。
来到膳厅,裴乐之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个眼神犀利的中年女人,这是裴乐之对她的第一印象。
看到裴乐之神态自若地走进来,脸上全无半点迟钝傻气,裴擒微微愣了愣。望着这张和亡夫八分像的脸,一种厌恶和欣慰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裴擒突然出声道:“听丹枞说你昨日不慎摔了脑袋,现在看来祸兮福兮,你父亲九泉下也该瞑目了。”顿了顿,她又道:“等会记得去给你父亲上炷香。”
“女儿明白。”裴乐之乖乖应下,脑中却飞快分析着裴擒刚才的话。她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隐藏信息,福?什么福?什么祸?难不成原身还是个傻子?聋子?瘫子?或者病秧子?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裴乐之只是随意联想,却没想到自己还真猜了个准。好在说完这两句后,裴擒就没再继续发问,一顿早膳就在奇怪的沉默中吃完了。
饭毕,裴乐之随着丹枞指引,独自去上了香,本以为逃不开裴擒的随机提问,但没想到她并没有跟来,只是祠堂里方冠华牌位前的供品丰富新鲜,显示了牌位主人的地位和供奉者的用心。
上完香后,走廊上,裴乐之迫不及待地向丹枞发问:“丹枞,我之前……”裴乐之边说边不忘指着自己的脑袋,“不会是这儿有问题吧?”
听到这话,丹枞愣了一愣,只觉得这小姐醒来后一言一行都颇为生动有趣,比如她现在的动作就很形象,差点让他没控制好表情笑出来。清了清嗓子,丹枞稳住声音,说道:“本想过几日再慢慢告诉小姐,没想到主母今日突然传召您。如小姐所想,您此前确实混沌尚未开智,只是时来运转,小姐不是清醒了么?万勿忧心,一切都在向好。”
“哦,还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可聪明多了吧?丹枞放心,以后本小姐罩着你了!”说着裴乐之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丹枞肩膀。这次丹枞没忍住,唇角微扬,连带着眉眼也起了笑意:“那枞定唯小姐是从。”
说完丹枞猛然想起不妥,心下一惊,却看到裴乐之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是在以平辈之间的友称来向她答了话,这可是大不敬。这边,裴乐之当然是听到了这个新鲜的自称说法,不过此时她还不清楚这些称呼的区别,只是觉得单字还挺亲切。
“那父亲是很早就去了吗?呃,我是说,我连父亲的模样也想不起来。”
“小姐和先主君在外貌上有八分像,先主君名方冠华,是原方太尉之子。”想了想,丹枞认为还是有必要告诉裴乐之这些陈年旧事,以便她明日能更好应对主母,然而丹枞思忖一二,还是略去了方家早已被清洗、不复存在的事实。“先主君卒于小姐六岁那年,而您也是在那年被主母送到乡下庄子的。”
听丹枞一讲,裴乐之才知道原身本来是个傻子,六岁那年失足落水,救上来后高烧不退醒来智力就成了三岁孩童的水平,而她的父亲也是在救她的过程中被水草缠身而不幸溺亡。
至于原身与母亲的关系,可以总结成没什么血缘之外的关系,因为原身父母伉俪情深,裴擒在得知爱人意外溺亡后一蹶不振,家业经营上也是勉强支撑再无心向上。久而久之对爱人的思念不知为何转化成了对女儿的怨恨和厌恶,毕竟在裴擒的心里,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裴乐之贪玩戏水,又怎么会失足引得方冠华爱子心切去救,最终不幸水草缠身而亡,至此二人天人永隔,不复相见。
听完整个故事,裴乐之没有什么代入感,但还是觉得很感慨,裴擒对方冠华用情至深到这种程度,甚至能因为对方冠华的爱而衍生出对自己女儿的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看得出来丹枞讲完还是有些担心裴乐之的状态,于是她故作轻松道:“哦是这样的原委,只是我本来就没了记忆,如你所说前十几年也过得混混沌沌,听你说起来倒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所以丹枞不用担心我啦。”
看着眼前少女淡然轻松的微笑,丹枞不禁觉得自己之前心怀恻隐,提议主母将小姐从庄上接回来的做法是对的。这样活泼明丽的少女,不该稀里糊涂地在外面蹉跎了人生。裴乐之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丹枞脸上流露出的欣慰表情,迎上他老母亲般慈爱的目光,裴乐之发问道:“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主母这些年伤心先主君的离世,不仅没有续娶也日渐感到力衰,而偌大裴府还是需要小姐您的。”
对这个答案,裴乐之有些不相信,“可我是个傻子,如何主持家业?”
“小姐尚有一门亲事未完,是先主君生前为您定下的顾太傅家二公子顾榴石。”
至于后面丹枞夸顾榴石如何胆识过人、有理事之才的话,裴乐之通通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的是她已经定亲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