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给我出去
张怀刚瞪了张荣一眼，对红梅道：“红梅，你和宝儿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最知宝儿心意，她是一时糊涂，大哥和母亲也受了蒙蔽，为何连你不拦阻宝儿？宝儿和他有云泥之别，莫非你也对此视而不见吗？”
他对红梅还算客气。
“三少爷此言差矣，试问三少爷武艺与小姐相比若何？”
“不相上下！”张怀刚似乎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
红梅道：“小姐之前与他比武，和他打了个平手，这不也说明，霄扬和三少爷武艺不相上下？”
以前听张荣所说，他兄弟四人从大到小，武艺也是脚跟着脚，一字排开，张荣承认自己武艺比不上宝儿，张怀刚说不相上下并不属实，只是红梅给他面子。
红梅接着又道：“三少爷是人中龙凤，那也就证明霄扬非泛泛之辈，今日龙困浅滩，他日未必不可鹏程万里，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张怀刚道：“他经脉寸断，无异于废人，如何翻得了身？”
红梅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非完颜休此次偷袭，我等并不尽信这世间真有鬼魅，而霄扬又偶遇了仙逝的玄清道长，诸此种种，不也说明他际遇非凡？何况诸位少爷戎马疆场，必也明白世间无常胜之将军，世事无常，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
“霄扬本是玉树临风之人，为救小姐，以至于此，机缘巧合，明日便可恢复也未可知，即便恢复不了，岂不闻，晏婴庞士元等其貌不扬而名扬四海者，比比皆是？霄扬在汝南城中家喻户晓，金兵无不闻风丧胆，岂不证明小姐慧眼识珠？”
张怀刚没有说话，张清志则点了点头。
“三少爷疼爱小姐人人皆知，恐小姐所托非人也是不假，可是三少爷必然也知晓，爱慕小姐之人比比皆是，但欲得小姐芳心者，可曾有一人不是贪图小姐美貌和张府富贵的呢？若是爱慕美色，霄扬凭借十招之约便可迎娶佳人，又岂会拒而不受？若是贪图富贵，凭他的能力，担任忠训郎一职轻而易举，却为何只屈居于一承信郎？”
房内鸦雀无声，张勇微微颔首
“三少爷能为小姐赴汤蹈火是兄妹亲情，可是，若非对小姐一往情深，霄扬又怎会舍生忘死去挡住三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对手？”
“小姐身中异术，危在旦夕。阴邪鬼魅，人人避之而不及，可是为了解救小姐，霄扬却将阴气纳入自己体内，苦苦支撑一日一夜，未曾言弃，最后散尽内元，身受其害，全身血脉爆裂，经脉寸断，不顾生死，用自身的血肉之躯代替小姐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三少爷，你肯为小姐所做的，也莫过于此吧。”
“三少爷得妹夫若此，岂不是了却一桩心愿，又有何放心不下呢？若三少爷真要棒打鸳鸯，那可有自信，为小姐再找一个更胜霄扬的夫婿呢？”
张怀刚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
“试问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可算得真丈夫？他二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红梅替小姐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阻止她呢？”
宝儿看着红梅，脸红了。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他兄弟几人哑口无言，我到现在才知道这红梅为何在岳夫人那里会被另眼相看，连张宪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只是，我这……”张怀刚脸上忽青忽白，他欲言又止，“唉，我这好妹子以后就要受苦了。”
说着，凄凄然，居然哭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家伙是个妹控吧？
这个沙场上令敌人胆寒的猛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毫不避讳地就抹鼻子掉眼泪。
虽然如此，在场的却没有人笑话他，哭得连我也有些动容。
宝儿这才上去道：“三哥，我深知你对我呵护备至，只是，若是当年你也有他这样的结果，我也要对你弃之不顾吗？他虽不是我张家之人，但却是对我情真意切。”
此时张宪发话了，对着宝儿说道：“宝儿，为父只问你，你可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他开口，为父这便分出家产相赠，保他后半生周全，从此你们互不相欠，各安天命，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是福是祸，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与霄扬共进退！不论贵贱，永不后悔！”宝儿当着她父兄，极其认真地道。
“亏你自诩是个忠义之士。”门外一人大声道：“还不如你女儿！”
来的是岳夫人，这家人算是到齐了，偌大的张府，没有一处能让你们开个家庭会议先讨论一下吗？现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夫人此话从何说起？”张宪脸色一变，一改之前的阴霾，站起来笑道。
岳夫人冷哼一声，面若寒霜道：“世人皆知李霄扬救过全城百姓和你张家，当初若不是荣儿引荐他来张府，如今汝南安在？张府全家老小安在？”
她又愠怒道：“他二人本是天作之合，我让你带着儿郎们看望未来女婿，却不知你张大将军背地里怂恿自己女儿背信弃义，一旦传将出去，你岂不被人耻笑，我父之名也要被你败坏！”
“夫人所言甚是。”张宪汗颜道。
岳夫人过来看看我，安慰道：“贤婿勿要往心里去。”
我勉强笑了笑道：“霄扬无碍，张大人和几位兄长所说不无道理。”
岳夫人回头看了看他们几个，对着张宪怒道：“你们几个，给我出去！”
张宪面子有点挂不住，但是又无可奈何，摇头叹了口气，对我笑道：“贤婿在此好好养伤，我在朝中托人打听医治之法”
“多谢……岳父大人。”我说道，我这么喊他，内心是很尴尬的。
他微笑着点点头，带着三个哥哥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张勇小声对张怀刚道：“母亲震怒，父亲被责，都是你害的。”
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同情，张宪一生都是为了忠义，就连这点点私心也被抹灭了。
寒暄过后，除了红梅，其他人都走了。
我对红梅道：“适才多谢红梅姐……”
红梅道：“要谢就谢小姐吧，我和小姐情同姐妹，我说的话，也不过是她内心所想而已。”
见我默默不语，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三少爷为什么会那么针对你？”
我苦笑道：“人之常情，我现在这情形，的确比死人还招人厌。”
“你不觉得三少爷和小姐，关系很不一般？”红梅看着我神秘一笑道。
“难道……”我想了想道：“他们不是亲兄妹？三少爷，对小姐有爱慕之心……”
“呸！你还真敢想。”红梅白了我一眼，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在六年前，十四岁的张怀刚偷偷带着十岁的宝儿去野外玩耍，遭遇四个金兵，金兵初入关时，奸淫掳掠，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史书也只敢记载冰山一角。
那几个金兵见到宝儿这种天姿国色的少女立马动了淫心，纵然她年齿尚幼也不肯放过，当下不管宝儿如何挣扎，急切想要掳回去行禽兽之事，张怀刚争夺之下，被一脚踹飞。
那几人得了宝儿，真就像捡到了宝贝，抬着她喜滋滋地就往回走，却没把张怀刚当回事，张怀刚悄悄站起身来，手握匕首尾随其后，趁其不备，飞上最彪悍一人的后背，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剩下其中两人顿时和他打成一团，张怀刚虽年少，但是身法极快，且战且退，那二人追他不上，又撕坏宝儿衣物欲行非礼，逼他束手就范。
张怀刚凭借自己弱小的身体，正面对抗三个训练有素的大汉，是不可能有胜算的，但他却没有逃走，乖乖地扔掉匕首，跪在原地，被上来的两个金兵先拳打脚踢一顿，打得半死，随后浑身上下被砍了十余刀，虽然拼命护住要害，肚子却还是被扎破，肠子都流了出来。
那二人也不急着杀他，为了泄愤，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宝儿惊恐万分，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哥哥，趁看守她的金兵分神之际，挣脱开来，朝密林深处奔去，看守的那金兵哪里肯放她逃走，追她而去。
张怀刚此时已被砍废了一臂，折了一腿，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靴子中又抽出一把匕首，在两个金兵回头观望宝儿那边情形时，刀锋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将其双双割喉。
随后他跪在地上，匆匆将肠子塞了回去，又用衣物扎紧肚子上的伤口，那种疼痛，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可以忍受的。
草草处理自己伤势之后，循着宝儿逃走的方向艰难地寻了过去，他知道宝儿肯定跑不了多远便会被再次抓回，一边往前走一边找地方埋伏。
果不其然，那个金兵擒回宝儿，将其打晕，扛在肩上骂骂咧咧的往回走，却不知他同伴二人已死，张怀刚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一击不能得手，必将万劫不复。
待那金贼走过不远，他站起来正欲行刺，却不料那金贼看见草上血迹，起了疑心，放下宝儿，拔刀警戒起来。
张怀刚知道自己不能久等，否则必定会失血而亡。
那金贼果然很快循着血迹找了过来，但发现他时，他已经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了，见他面目全非，血流了一地，双目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
金贼只道他也是逃了过来，为寻宝儿却不想体力耗尽死在此地，便冷笑一声，踢了他一脚，见张怀刚没有任何反应，他收刀入鞘，欲回去找宝儿。
刚走几步，忽然喉咙处一丝寒意，回过头来，张怀刚宛如一个索命阎罗，已经完成四杀。伴随着手中匕首刀尖上的一滴鲜血落下，一道血光从那金贼脖子上喷射而出。
凭借自己最后的执念，张怀刚找到了宝儿，只为自己包扎了最要紧的伤口，随后便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待到张府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气若游丝，但是还紧紧地抱着宝儿。
此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他对金兵恨之入骨，数年后，如愿走上战场，对金兵的手段，比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男女老少，他都要赶尽杀绝，说唯有如此，才能让中原无数个宝儿免遭于难。
我不禁感叹，他对宝儿一直有愧疚之情，觉得是因为自己贪玩，将她置于险境，虽然宝儿最终并没有惨遭毒手，但金兵的恶名以及那场遭遇带来的深深恐惧，早已将他逼的不能自拔，心心念念都在想着弥补。
那一日一战成名，固然是金兵没把他放在眼里给了他机会，但是他小小年纪便如此勇猛果决却不得不令天下英雄赞叹，至于他对金兵的手段，我不置可否。
宝儿长大后，越发的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也难怪张怀刚更加护妹心切，生怕宝儿被不轨小人觊觎，回来后得知宝儿此次竟然差点殒命，怎不叫他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