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更断魂
一更天，脉路已经完全停止运转，我小心翼翼地调息，不敢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二更天，阳脉中的凤灵之气和阳气早已消耗大半，此时暴戾的阴气更加横冲直撞，更有甚者，突破丹田禁锢，循脉络游走，渐渐侵吞着我的意识，我脑海内似有无数冤魂找我索命，只能强行凝神定气，微微好转，但此时，丹田被撕裂的痛苦已经让我意识朦胧了，冷汗浸湿了我全身，脉路已有倒转之象。
三更天，我觉得自己意识已经快要崩溃了，鬼哭狼嚎之声充斥着双耳，怨念、诅咒让我感觉彻骨冰寒。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些许阴气已经突破肉体，化作阴风，扫过室内，和屋外的狂风一起，拍打着门窗。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电光照耀间，我突然发现窗边梳妆台前站着一人。
我急忙使出识灵诀，定睛再看，果不其然，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子站在那里，凝视着我，身上散发着阴气。
她长得很清秀，似乎是因为死前的恐惧，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黑暗中她没有动，过了一会她的眼神又转到宝儿身上。
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缓缓地朝我们飘了过来，站在宝儿前，抬起双臂，想要掐宝儿，现在这场面，真让我无比蛋疼，我要是去制服这女鬼，那我和宝儿就前功尽弃了。
“住手。”我注视着她。
宝儿不知道我在和谁说话，这时再次亮起一道闪电。
“啊！”宝儿一声惊叫，花枝乱颤。
“不怕，我在。”我急忙安慰她。
“小姐！小姐？”红梅在门口敲门大喊，如此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她一直默默守在外面？
“不要进来！”宝儿叫道。
滚滚雷声轰鸣，安静之后，风雨声更加狂乱。
“你……释放了我……”她停止了动作，依旧抬手，却看向了我。
“应该是的。”我用微弱的气力对她道，我才知道这个掌印里封印着一个阴魂。
“我……要……报……仇……”她的声音凄惨到让人的心都掉进冰窟窿，以至于我感觉得到宝儿身上的汗毛倒竖。
“求求你，好好说话，不要吓她……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不是她。”我对她道。
“我要她的身体，我要去报仇。”她又看向了宝儿。
“她……好美。”
长的太美真是一件麻烦事。
“你的仇人是谁？”
“完颜休……”她声音颤抖着，但是没有那么阴沉了。
“我死得好惨……”说着她发出凄厉的哭声。
“即使你占据她的身体，也无济于事，她也不是完颜休的对手。”
她把手放了下来，我让自己保持理智，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们也是受他所害，告诉我完颜休在哪，我会杀了他。”
“不。”她一边哭一边嘶喊道：“你杀不了他，我要自己动手……”
说罢，她朝宝儿扑了过去。
“定身诀！”
我撤出一手，急忙施法。
她身形定在原地，可这一来，阴气急速回流，宝儿被阴气反冲，我因为消耗阳气施法，体内阴气窜动，我们二人都吐出血来。
我赶紧将手放回去，稳住形势。
“放过我们……”我对她道，语气中带着哀求。
“你……是灵隐门的人……”她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我。
“是。”
“是哪位师父的弟子？”
原来她是灵隐门的？
“玄清师尊。”我只认识玄清一人，不说他，还能说谁，再者，说起来，我，连同宝儿确实算是得到了他的真传。
“宗门已经被灭了，如果师尊还在，我们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既然你是他的弟子，去振兴宗门吧……”
“我答应你。”此时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从她破乱的装饰和衣不遮体的程度来看，她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她看着我，过了片刻，缓缓道：“完颜休经过的地方，必定会有女子消失。”
“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杀了他，连同你和其他同门的仇恨一起……”我咬牙切齿地道。
她露出了微笑：“拜托你了，师兄……”
说罢，她选择自行消散了，随后外面的风雨也渐渐小了。
“霄扬，她走了吗？”宝儿小声地问我，她半天没听见动静，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了。”我低声道。
她这才安定下来，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但是我却与她截然相反，此刻丹田的剧烈痛觉同时撕扯着我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我很明显的感觉自己的心脏每跳动一下无形中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就像下一次就会停止。
那个悲惨的女同门已经走了，但是掌印为何还在？
四更天，剧痛和阴寒让我瑟瑟发抖，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让自己清醒，阻止脉路倒流，渐渐尝到了口中的淡淡的血腥味。
“霄扬？”
觉察到我的异状，宝儿轻声的问，话语中透露着担忧。
“嗯。”
我此时哪里还敢说话，生怕一口气压制不住，阴气在我体内爆裂而出。
“要不，停下来吧？”
她明显听出我的声音不对。
“不……”我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来，微弱到我自己也听不清，双手愈加抖动的厉害。
一只手碰到我的膝上，她此时终于不再抱着她胸前那对玉兔了吗？
可能是想了解我的情况，她反手向后摸索，因为交代过红梅不得打扰，红梅也没有进来点蜡，房内一片漆黑，触摸到我冰冷潮湿的衣服后，她全身颤抖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情况如此严重。
“我们停下来好吗？”
她语气带着慌张，“我已经痊愈了。”
宝儿不擅长撒谎……
我咬破舌尖，沉喝一声，提起最后一丝阳气运往掌中，稳住身形。
五更天，阴寒之气让我全身除了左臂之外都僵死在那，那一声声催命的嘶喊，如同一双双无形的鬼手拉着我向下沉沦。
我咬住舌尖不让全身的痛觉造成休克，慢慢，舌尖的感觉也麻木了，我觉得疲惫到了极点，痛觉慢慢消失。
恍恍惚惚间，浮现出这些年来，一人，一鬼，一妖的红尘过往，寒来暑往，文武峰上，夏风，春花，冬雪，秋月，相依相随，历历在目，我快要死了吧，我怕死吗？怕，我怕的是我死之后，不知道宝儿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完颜休、兀颜卓这些人还没死。
意识混乱中，虚虚实实，我一时间没有分清我现在在哪，竟以为身前人是婷姐。
“最后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我的傻弟弟。”
“对不起……婷姐……”我可能做不到了。
“快停下好吗？”宝儿抽泣起来，哭声让我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不停地哀求，我之前说过，功成之前不可中断，她内心焦急却不敢妄动，刚刚我们被施法打断，她要强行中断，后果显而易见。
“不！”
体内的阴气已经没有那么狂暴，我恢复了一丝气力，虽然话音微弱，但是语气坚决。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可能是昨日那两只黄鹂？
脉路终于开始流动，我双眼努力睁开一丝缝隙，她背上的乌黑掌印已经若隐若现，窗纸已经微微发白，曙光终究来到，肆虐的阴风已经停止。
我欲做最后一搏。阳脉已经快枯竭，我只得抽取丹田真气，当年，我丹田破碎，将死之际遇到了张诗婷和丹阳，张诗婷为救我性命，以她二人一阴一阳两道气息为根基，多年炼化，才生成了丹田真气，保住了我的性命，如今丹田真气取出后，阴气立即乘虚而入占领丹田中心地带。
已经是最后关头，等待一夜便是要等这一瞬间的机会，如果再耽误片刻，阴气蛰伏，我体内还留有丹田真气，阴气不会要了我的命，但是宝儿体内的阴气也同样蛰伏，从而变得更加不易驱散，当下不假思索，将丹田真气全数运出左手，右手全力抽取被逼出的阴气。
不到一刻间，我将最后一丝真气运入宝儿体内，右手却依然感觉有阴气流入，我内心骇然，真是天意如此，失落间，右手忽觉一丝温暖，我的丹田真气从双掌方寸之间经过宝儿后背流过，又从右手回来了！
我来不及兴奋，一边急忙抽回双手，一边压制体内所有的阴气到丹田，但是阴气已经控制不住了，在我体内疯狂乱蹿，似是要噬尽我每一寸骨肉，此时只觉得五脏六腑均已炸裂。
“噗——”
我再也按捺不住，扭头朝床下猛喷了一口鲜血，一阵血雾飘落，我不顾伤势，将最后一丝回流的真气纳入丹田之内，又狂吐了一大口血红，我应该已经是七窍流血，全身“啪！啪！”炸裂起来，一股股鲜血如针线般破体飞溅而出！
“……”宝儿已经转过身来，不知所措地对着我大喊，我却听不见她喊什么，她的面容渐渐模糊，随着意识涣散，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