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辈何人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拿上昨天晚上收拾好的包袱,骑上彤影出城了。
张荣在城门口打着火把为我送行,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和他已经成了生死之交,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但又赶紧掐灭了这种想法。
互道了珍重,我回头从城门看了一眼这座小城,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的影子来回徘徊。
我甩了甩头,吸了一口清冷的晨风,朝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出发。
我走时带了六人,每二百里设下一岗,在第一岗时,我将彤影留下,告诉留守之人,若我在约定之日没有归来,就将彤影送还张府。
没有导航,只有简陋的地图,我在深山老林里披荆斩棘,找了大半年,却未见一人,但是,孤魂野鬼却是无穷无尽。
刚开始,一连十几天,我都迷失在昏暗的森林里,这里层出不穷的鬼怪让我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这些枉死的怨魂根本没有和人沟通的意愿,攻击欲望极高,不知是生前死的冤枉,还是经过年深日久大浪淘沙所剩,都是千锤百炼的精锐。
他们不但数量多,相貌千奇百怪,级别还高到吓人,攻击力也高到离谱,我感觉到他们对我深深的恶意,只能在白天休息。
一到晚上,我总是不停地施展隐身诀、定身诀、锁魂阵、灭魂阵……
他们有的甚至还能附身于山中的野兽,借助这些无辜的动物来攻我不备,起初,我甚至被一只发狂的兔子咬了几口。
一旦入夜,我的双腿就开始不停奔波,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也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在跟着我,我不会让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接近我,我不相信这里的所有的东西,哪怕是一棵树,只要它长的有点怪异,我就觉得有问题。
我的识灵诀并不能够完全识别所有的鬼魂,尤其是那些成了气候的厉鬼,我的隐身诀对他们也不起作用。
但是,很不巧,厉鬼似乎就是这片荒蛮地带的土特产,一晚上遇见三四个也不稀奇,让我一度怀疑,我是无意中闯入了冥界。
曾经有一晚,我被五个厉鬼纠缠。
我每夜都在苦等黎明到来,虽然我体内有凤灵之气,但是,我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凤灵之气在慢慢变弱,再多的凤灵之气也架不住这样消耗,我在对付高级厉鬼时,也越来越吃力。
我不得不舍弃日间探索的时间以用来打坐,用更多的休息时间来弥补我阳气的不足。
想当年,为了除掉别墅后面的那只厉鬼,项雅险险丧命,然而那只厉鬼和这里的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我回去和苏辰、项雅说出这段经历,除掉了不少于三、四百个厉鬼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
我在山内茹毛饮血,举步维艰,常常迷路。
我从未独自生活如此之久,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无情的鬼魂,为了不让自己发疯,我常常回忆昔日的朋友。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偶尔自言自语,每次对自己说完话之后,都会吓自己一跳。
这还不到一年,我就已经快疯了,我那婷姐,到底是怎么坚持了近千年的?
一日黄昏,我伫立山顶眺望,一片白雾蒙蒙的群山上,天边落日余晖,一抹红霞,阳光是我唯一感觉到温暖的东西,日落之后,意味着另一场杀戮的开始。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我现在离不去,又留不得,我无限惆怅,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找到阴元珠之上。
我搜索了一个又一个山头,每搜完一个,我就做好标记以防重蹈覆辙。
再过一月,雪过天晴,已经开春。
一日,我在一湖畔取水,却见不远处湖边青石上坐着一人,这是我大白天碰到的第一个人,我当下紧张起来。
我慢慢走了过去,手已做好拔刀之势。
走近了一看,果真是个老头,青衣白发,背后背着一剑,怀抱一拂尘,胡须倒有一尺长。
我过去时,他正闭目养神,我使出识灵诀,却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这才睁开双眼,看了我一眼。
他说话了,声音极其浑厚。
“你会用识灵诀,可是灵隐门弟子?”
灵隐门?
我大惊,这灵隐门宋朝就存在了?只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灵隐门的?难道刚刚我用识灵诀的时候,他觉察到了?
“前辈何人?可是中原人士?”
我拱手道,当年我在文武峰见到那老头,他穿着斗篷,我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如果这就是兀颜那老头,我立即动手,即便他不是,如果他是金人,肯定也是和那兀颜一伙的,那找他必能打听得到兀颜的消息。
灵隐门与邪祟势不两立,兀颜知道灵隐门也在情理之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一动不动,我觉察到了压迫感。
我按住刀柄:“是又怎样?”
他双目一睁。
“今日撞见了我,算你倒霉!”
他话刚说完,我只觉他全身剑意笼罩。
我在面对宝儿时,也感觉到了她的剑意,但是宝儿和这个老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我现在如同被无数把利刃所指。
那感觉,就好像一根尖刺对着我眉心,让我浑身不自在,异常难受。
此时,他背后之剑仓啷一声出鞘,浮空转了一圈,剑锋直指着我。
“御剑术?”这我还是第一次见,来不及惊叹,那剑已经朝我飞来。
“苍月斩,”
我无暇多想,这老头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既然和灵隐门有仇,那绝不是什么善类,看来就是那兀颜老头无误。
“下弦!”
铛的一声,我砍飞袭来的飞剑,那剑的力道让我手臂一麻,我险之又险避过那剑路。
随即朝他突进。
“新月!”
一道弧光切过他的身影,我暗暗觉得奇怪,我似乎没砍中任何东西,他就像是空气一般。
我才收刀入鞘,背后传来破风之声,这时老头在我眼前突然不见了。
我这才发现上当了,来不及细想。
“恬然自处!”
我使出了宝儿的四雅剑式其一,这式在防守时,密不透风,算是保命绝招。
身后叮当几声响,我转过身来,那老头正站在我出招之前,刚刚立足的地方。
这老东西不简单,怪不得我那婷姐栽在他手上,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心头火起,大喊道:“老不死的!纳命来!”
说罢运起九成丹田之气,注入刀内。
“孽障!”
他骂了我一声。
我更是火冒三丈,即便你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和你拼一拼!
于是将全部真气注入刀内,刀身此时发出沉吟之声。
我体内有两条脉路,一阴一阳,阴阳交汇以生真气。我将真气抽离注入右手的刀身之后,又将阴气调往左手,最后调凤灵之气护住全身。
“苍月斩——蛾眉!”
在凤灵之气催动下,我身轻如燕,速度更快了三倍。
他此时已经手提长剑,掐指念诀。
我瞄准了他的脖子,不顾一切横扫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旁边湖面上的水,被轰起一丈多高的水雾来。
定睛一看,我的刀在离他的剑不足一寸之处停了下来,刚刚只是内力的碰撞,我就像是砍到了钢板之上,内力的反冲震得我全身发麻。
他挥剑一扫,我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闪避了过去,衣服上却多了个口子。
剑气?
我再次使出“蛾眉”,刚刚那招已经消耗我大半,这一刀明显势头减弱了很多。
他以为我要横劈,那飞剑浮在他身前竖了起来,欲要防守。
而我在近身之时,刀路忽变,已使出“傲然临霜”,先刺后挑。
这几个月来,我在山里也没闲着,经常是边走路,边练习宝儿的四雅剑式,如今三式已经完全领悟。
这一刀如流星般刺去,他脸色一变,就在我认为快得手之时,突然刀路受阻,原来是被一个拂尘缠住了刀身。
他再一扬,我的刀在我手中转了几圈,我拿捏不住,这刀居然脱手而去。
他再一甩,我的刀被他直直扔了出去,像一颗钉子钉在了他身后的古树上。
他冷哼一声:“刀行剑招,小子不差……”
我未等他把话说完,已跨步向前,左手蓄谋已久,朝他拍去。
他本以为我丢了刀,会惊慌失措,殊不知我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跟他死磕到底。
掌风已至,他只得接我一掌。在他迟疑间,我另一掌提起所有凤灵之气又朝他轰去。
他不动声色,拂尘挂在指间,又接我一掌。
我再次感觉两掌打在了钢板上。
这老东西是怪物吗?我在心里将他祖宗问候了一遍。
两掌都未奏效,我感受到来自他那磅礴无匹的内力冲击。
我双掌的阴阳两气被强行推了回来,让我心血翻涌,喷出一口血来,同时被震得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朝后飞了四五丈远。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此时,一阵剑雨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这是……剑阵?
原来他刚才念诀是在布剑阵?
这老东西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杀不了他,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我用尽了全部功力,被他逼回来之后,双手颤抖,短时间是恢复不了了。
眼见剑雨朝我袭来,我却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扔去,以示愤恨。
“住手!”
他大喝一声,
这一声蕴含雄厚内力,再次震得我往后一退,山中鸟兽皆散。
他一卷拂尘,剑阵散去,那股压迫的剑意也随之而去。
“为何不杀我?”
我喘着粗气问道。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你是何人?你的内功心法是何人传授?”
他问道。
“要杀便杀,多言无益。”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师父到底是谁?”
“几年之后,我师傅就是死在你的手里,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义愤填膺,双眼看着他冒火。
他捋了捋胡须,大笑起来:“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道号玄清,你师傅是何人,我却为何要杀他?我所杀之人,无一不是该死之人,若他真死在我剑下,料想也是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不禁也笑了起来:“你设计害我婷姐,抽取了六百女子阴魂,罪恶滔天,反倒自诩正道人士?”
他白眉倒竖。
“我乃灵隐门宗主,你应非本门弟子,否则为何不知我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