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速之客
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我下午出门的时候，刚好在村口碰到他们。地上放了一堆行李。
“这小子怎么长得像个僵尸？”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青年人看着我说道。
“不要乱说，禄生。”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对纹身的那个小青年说道，他身边的小姑娘听这个禄生这么说，紧紧拉住眼镜男的手，躲在他身后，偷偷朝我这边看来。
禄生不以为意，又问旁边的中年人：“吴道长，这孩子是活人吗？”
那个吴道长说：“这孩子身上阴气很重，但是不太像是邪物缠身，也有可能是大病初愈，倒是禄生老弟你，我一路上都注意到你印堂隐隐发黑。”
禄生道：“道长，你老是吓我，我吃得好睡得好，能有什么事？”
又对戴眼镜的那个青年道：”飞哥，我四处找过了，这个村子是空的，除了这小孩，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叫飞哥的青年人大声问我村里人都去哪了。
我说都搬走了。
他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好多天了。
那个吴道长对他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又对他点了点头。
戴眼镜的又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说我的亲人都死了。
他们对我印象不好，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说完我就去山里了，就我家里那点破烂家具，估计他们根本看不上。
晚上回来，发现他们在我家不远处搭了帐篷。
那个小姑娘见我回来了，跟着我来到我家门口，对我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道：“你好，我叫姚珍妮，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身城里小孩的装扮，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扎着个双马尾，大大的眼睛，白天她见到她时，她对我还有些惧怕，不知道这时为什么会来找我。
“李霄扬。”我答道。
她说道：“李霄扬，我爸爸说可以带你去城里的福利院，那里是专门收留孤儿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关上了大门。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我从门缝里往外看，是姚珍妮。
我开门之后，她拿了一包花花绿绿的东西给我，说是糖果，送给我的，又撕了一个教我怎么打开，我说了声谢谢就把门关上了，吃了一块巧克力，差点没哭出来，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晚张诗婷一直没有出现，我等着等着，无聊地睡着了。
“扬扬……扬扬……”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我，睁开眼，发现张诗婷站在我床前推搡着我，我坐起来，揉揉眼睛。
“婷姐，你来了！”
“我有一事相求，你到后山来，千万不要被那些人跟踪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张诗婷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就消失了，我起身穿上衣服，看看外面月色正明，把小锄头别在腰上就出发。
我出门后，借着月色刚要走，忽听有人道：“小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回头看，那人走近后，我看清楚是叫禄生的纹身小青年，前面的帐篷里还亮着光，看来这伙人还没休息。
“我要去尿尿。”我小声说道，我很害怕他，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把蝴蝶刀甩来甩去，让我觉得胆寒。
“大晚上的你不害怕吗，我陪你去吧？”
“谢谢，不用了，我拉肚子，这里前不久有人得过疟疾，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他一听，吐了口唾沫，扭头回去了。
我转过墙角，迅速朝后山走去，现在村里没有什么人了，来后山我有点害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看。
村里人走的时候，连条狗都没留下，最近晚上的狼嚎声，听得越来越清楚了。
我纳闷张诗婷怎么不等我一起，越想越觉得害怕，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我几乎是狂奔着跑向了洞口。
“你终于来了。”张诗婷正在洞外等着我。
我喘着粗气问道：“婷姐，你找我有事？”
张诗婷去我来时的路，巡视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跟来，回来迟疑了一会，说道：“等会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我点点头，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跟我来吧。”她伸手过来牵着我，我们一前一后，朝洞里走去。
月色很明亮，映得洞内浅显处也看得比较清楚，看见小红时，它还在睡觉，只是我很震惊，短短数月，它长大了很多。
张诗婷让我我不要打扰它，我们继续往前走。
穿过倒塌的大石门，此次终于让我进入洞内深处，我内心很激动，终于能看看她的住处是什么样子了。
我往里面看，里面豁然开朗，是个很宽阔的空洞，不是很高，两人高的样子。
黑暗中，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之所以说宽阔，是因为远处洞顶有坍塌，形成大小不一的天坑来，有的地方成片地坍塌了下来，在洞内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土丘，月光透过天坑，照射下来。
远处有月光，但是我跟前却是一片漆黑，看不见脚下的路，像个盲人，完全被张诗婷牵着一步步往前走，脚底下崎岖不平，踩下去咔吱咔吱地响，就像是踩到了枯树枝，有时候会啪嗒一声踩断什么。
这里很乱，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原以为她会住在什么阁楼里。
正想着，突然我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刚好这一片有月光照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骷髅这种东西，天然就会让人恐惧，尤其是牙齿外露，会让人觉得它是在笑，这种恐惧是本能的恐惧，与生俱来的，但凡是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就算是普通动物，发现同类的骨骸，也会感知到这片区域有危险。不管骷髅生前的主人是谁，它没有被安葬，说明生前遭遇了意外或者是惨遭屠戮。
我大叫了一声，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蒙在我眼睛上，“嘘……不要害怕，没事的，她们都已经死了。”
过了一会，她见我平静下来，收回遮在我眼睛上的手去，我则赶紧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四周扫视了一下，眼睛已经适应了这幽暗的环境，这才看清周围到处都是枯骨，不计其数，我心中越来越惊骇，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恐惧支配之下，我拔腿就往山洞入口处狂奔而去，一路上踢得骨头四处飞散，发出就像是木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几乎是连滚带爬，可是我已经分不清来时的路，只得跑到了洞穴角落，蜷缩着瑟瑟发抖。
“婷姐，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你……你带我来是要杀我吗？”看到张诗婷跟了过来，我问她，话语中已经带着哭腔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张诗婷这么温柔，会是一个魔头。
她每走近一步，我的恐惧就加深一分。其实断崖下我早就准备好去死了，我不怕她杀我，但是我怕死的可怖。
她看了看我，叹息道：“不是的，扬扬，你不相信我吗？”
我听她这样对我说话，就放心了大半了，但是不问清楚，我心里的石头始终放不下，便又问道：“可是，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吗？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说道，似乎没有感到意外。
我没有说话，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相信就算是她杀的，她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直接说相信，我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说不相信，我又很害怕她会生气，突然消失离我而去，把我独自一人丢在这白骨皑皑的坟场，那我真要崩溃了。
就算是个成年人，见到这幅地狱般的场景，说不害怕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她看到我的举动后便不再靠近，站在原地对我柔声说道：“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先前一直不让你进来，这些人不是我害死的，其实，这森森白骨之中，也有我的遗骸……”
过了一会她又道：“此次找你实在是无奈，不过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别的办法。”
她让我回去，我是可以回去，但是我怕她失望，这村子里，我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但凡她有别的办法，肯定不会深夜跑去找我，撂下一句话，又让我进入这个之前一直都被她列为禁地的藏骨之所，再来，这段时间的相依相伴，我早已离不开她了，我看她神色黯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说谎，我和她相处了虽然时间不算长，也算有些了解。
于是等心情平静下来以后，鼓起勇气道：“婷姐，我相信你，对不起，刚才我太害怕了。”
然后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主动拉着她的手。
她对我点了点头，我们一直走到一个台子旁，过来之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这边温度突然很不一样，明显要阴冷一些。
台子上，不知道什么东西，黑雾缭绕，张诗婷看着那团黑雾很久，没有说话。
我看着张诗婷紧张的模样，也没敢说话。
“明天那伙人可能会找到这里。”她指着那团黑雾说道：“我求你做的，就是要你挖个坑，把这个藏起来。”
“婷姐，你本领这么大，为什么挖洞还要找我？”我很疑惑地问道，我心里想这么晚了让我来这深山老林里的坟场，就是为挖个洞？
她有些沮丧地道：“扬扬，我不是厉鬼，也不是恶鬼，我只能拿得起很小很轻的东西，我也没有神通广大的本领，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才想起来，她拿不动稍微重一些的东西，就连喂我泉水，也不能拿个桶什么的，只得一口口地含着反反复复地来回跑。
“你还愿和我做朋友吗？”她见我想的出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永远把你当朋友！”我捏紧了她的手，以示肯定，她的手软软的。
她又看着那团黑雾道：“还有个原因，这珠子对我伤害极大，我是不能碰的。”
我说道：“既然如此，我毁了它吧！”
我觉得这个珠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靠近这珠子后，我就觉得莫名的恐惧，从内心深处蔓延到全身，毛骨悚然。
她说道，“不可，这颗珠子和我息息相关，其中缘由，我也难以向你道明，我去找个合适的场所，你挖好洞之后，不要直接碰它，拿东西包裹起来，再丢进去。”
说罢，她在洞内飞来飞去，最后找到一个地方，对我说：“这里的土比较蓬松，就这里吧。”
我当下不再多想，拿下随身带着的小锄头，在她指定的地方一下一下地刨起坑来。
一边挖，我一边问她：“婷姐，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会找来这里？”
她和我解释，原来，今天晚上她本来是要去找我的，但是无意中经过那伙人的营地，听到他们谈话，他们这次来是因为此地数月前天现异象，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奇珍异宝的，其中有一人，还懂得风水道术，她在偷听的时候，可能被那人发现了，所以就躲了回来。
后来左思右想，她觉得不稳妥，先前我们这里的村民在经过这里时，她弄了些障眼法，能瞒的过去，但是对有道行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这次是为寻宝而来，这颗珠子关系到她的全部，所以不能有任何失误。
再说，就算这次没有这行人来，这个珠子暴露在外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个姚珍妮原来和她爸爸过来是找宝贝的？我听张诗婷说得如此严重，便道：“既然这珠子这么宝贵，留在此地也不安全，不如我带着它，我们一起离开此地吧？”
她摇摇头，对我解释，她也想过这样，但是这珠子会摄人心魂，她怕我带着它会出事。
而且，这个地方以前有个阵法，虽然已经被破，但是她也不知道，珠子离开此地会有什么后果。
还有，她白天不能呆在外面，数月前的异象，导致外面阳气很重，虽然当时她还被困在这里面，但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外界阳气异常，所以，她一直也不敢跑的太远，上次去救我，她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
种种原因之下，她必须留在此地。
说到此，她又想了想道：“另外，你没发现此地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吗？你以后也不要走的太远，我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有点不解。
她说道：“比如说我、丹阳，还有你说的那只怪蛇。”
“丹阳是谁？”我问道。
她指了指洞口：“就是你交给我的小红。我给她取了个新的名字，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
“丹阳，真好听。”我心想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又道：“婷姐一点也不奇怪。”
她婉然一笑道：“方才你害怕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吧？”
我听她取笑我，便道：“谁能想到你住的地方会这么乱，我还以为你比较爱干净，早告诉我的话，我过来帮你打扫打扫，弄得整整洁洁的，这样才更适合漂亮的婷姐你呀。”
她见我挖苦她，嗔笑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我嘿嘿一笑。
她又告诉我，虽然她困在这里很久很久，但是她自己平时也不敢到这白骨堆中来，她说她很怕鬼。
我说这很正常，我是人，还不是同样怕人？我看到那个纹身小青年就害怕。
她看着我，轻声道：“你很体贴，谢谢你。”
我一直挖了两个多个小时，没办法，这个锄头挖土并不趁手，先要刨，刨完还要用手捧出洞外，还有我力气还是不够，但是最后也挖出了一个和差不多我一样高的坑，有一米多，张诗婷看看说差不多了。
我爬上来，脱下衣服，裹着那个黑雾缭绕的珠子，往坑边走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说话，我停下来四下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
这时听见张诗婷在旁边着急道：“扬扬，不要被迷惑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东西果然邪门，对它的恐惧又多了一分。
于是快速走到坑边，将珠子扔了下去，穿上衣服，又将土掩埋上，趁着月色还明亮，我又将表面做了些掩饰，撒了些尘土，又弄了些树叶盖上去。
张诗婷好奇问道：“你好像很会藏东西？”
我说：“我以前经常被东子抢，放家里都不行，所以一有什么我都会藏在外面。”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灰头土脸，手上磨出了水泡，张诗婷过来，用手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上去很心疼，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被关心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爷爷在我生病的时候，也会照顾我，但是张诗婷给我的这种感觉，我从来就没有过。
正当我感受她对我的轻抚时，她突然神色大变道：“他们来了！”
她飞了出去，片刻又飞了回来。
“你带着丹阳躲一段时间，等这些人走后你再出来。”
我去洞口，发现丹阳已经醒了，它这次见到我，也不躲也不跑，我把竹篓背在身后，“真沉！”我心道，怎么短短时间大了这么多，现在足足有十多斤了。
背着丹阳回来以后，我还是不放心，又问道：“婷姐，万一你被找到了怎么办？我们还是一起出去躲一躲吧。”想了想，我顿时眼睛一热，泪水滚落了下来。
“放心扬扬，我不会有事。”张诗婷一手放在我肩膀上，一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对我一笑说道：“婷姐答应你，只要有危险，我就马上逃出去，去找你！”
我咬咬牙，她有她的不得已，这里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得先离开。走的时候，丹阳在竹筐里哇哇叫了两声。
“丹阳，听扬扬的话。”我回过头来，看见张诗婷朝我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