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上车的时候, 没有看到鲁克。阮颂一问才知今天一早,它再度被送去学校进行短暂的拒食训练了。
这已是鲁克第三次进狗学校。
车上没有大狗子的咧嘴和亲昵,阮颂只觉有些空荡荡, 却发现车上有个同款的狗脸抱枕, 上面的照片正是鲁克, 她伸手拿过来,问司机才知是早上韩其让放进来的,她摸了摸狗脸,心里有些暖暖的。
从在韩家记事起, 从来都是她关注着别人的需求, 很少会有人这么细致的在意过。
阮颂将那抱枕抱了抱,很软。
正好昨晚完工的另一个玉坠在身上, 她便顺手取下来, 挂在了那狗抱枕的拉链上。
玉坠是个海鱼模样, 正是那天韩其带她去珊姐那里吃的那条模样, 不知道怎么,雕着雕着就雕出来了。
基础的蛋面材质很好,雕出来只觉清润可爱。
这是家长会的第二天,到了学校, 阮颂明显感觉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好奇有之, 惊艳有之, 鄙视有之,惋惜有之。她并不在意,如往常一样走进了教室。
冯爱在教室门口,先用眼神问了一句阮颂,阮颂道:“真真小姐的确还在手术。二次手术准备中。”
冯爱听见她这么说, 顿时放了心,也笑起来:“我就知道,韩真真这人那么爱面子,做不出卷款跑路的事。”
又说了几句,阮颂进去才发现,她的前桌被新调整了位置,换到了最后一排,阮颂一进教室,就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然后看见前桌的朋友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这么看阮颂。
阮颂有些疑惑,她一坐下,她的新前桌就转过头来:“颂姐,以后求罩啊。”
其他周围几人都齐齐附和,然后七嘴八舌说了那天的事。
阮颂这才知道,开完家长会,她的“哥哥”韩其便以阮颂要专心学习需要友好的邻座为由“请”老师安排调换了座位。
阮颂的前桌也不是好糊弄的,前桌母亲当时就生气了,拿着电话就打给了学校的教务部长,结果对方听完,又问了学生名字,让前桌母亲将电话给了班主任。
前桌母亲冷笑着将电话递了过去,谁知道班主任老师接完电话,应了几声,就直接将前桌安排到最后一排了,气得她母亲当时话都结巴了。
这位前桌平日便骄纵,拜高踩低,嘴巴不肯饶人,这样的调动顿时得了周围人一片暗爽。
同桌也附和:“对嘛。本来我们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来排,或者按照建校捐赠贡献值来排,她哪一样都排不到第三排,还不是因为教务部长是她小舅舅。”
阮颂意外之余,笔尖在纸上微顿,一时不知道心里复杂的情绪是暖意还是寒意哪一样更多些。
那么小的细节韩其竟也都注意到了。
而且当场便处理了。
韩其做事,向来如此缜密而又果断。
从不肯吃亏。
她想,幸好早有先见之明,想到这里,顺手从桌屉最里面取出自己的小本子,笔记本很普通,就和日常的笔记记录本一样,她取出笔,用日语和西语交错书写,再记下一笔钱。
驾校学习费用:四千。
上面密密麻麻,从一顿早饭的明细加上估价到一本书,一双鞋子,一条头绳。
当然,因为后两者都是名牌,她便心虚在后面加了一个每日折旧费用。
一篇一个统计。
纵然她很节约,也从不乱花钱,但上面的金额还是在不断增加。
笔记本最后一页,是她积攒的东西。
上面最大的一笔,是一串漂亮的海珠,共计六十颗。
下面打了虚线的,是她仍留在韩家老宅的东西,并不值什么钱,零零碎碎算下来,应该有小一千。
她看了一会。将笔记本再度放了回去。
课桌上的小日历上面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会进行最后一次考试,三次期末考的成绩综合将会是中六的整体成绩,也是作为申请大学的重要依据。
一天一页。很快,小日历又撕了十多页。马上就是在翰泰的最后一个周末。
时间紧张的根本没有周六还是周末的分别。
就算这样,她仍然每天坚持起来给韩其做好早饭。
即使简单,但必定亲自动手。这是阮颂对自己的要求——不想白吃白喝。
复习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这段时间晚上阮颂通常复习到很晚,韩其知她复习,提醒之后,现在一般晚上东姐和家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不会出现,留下足够安静的环境。
至于他自己,最近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这段时间非常多的应酬,有时候回来,偶尔一晚上都不回来。
有一天已经很晚了,阮颂正在做题,就闻到身后有淡淡的酒味,她知道是韩其回来了,那酒味混着韩其本身的冷冽味道,加上笔尖的书香墨水味,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诱惑。
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发慌,下笔的一个选项一下选错了。
韩其看了一眼,便伸出手来:“这个不对。”
灯光落在他指尖,修长的手指在纸笔上落下阴影,阮颂看着他的手指,就像一根葱白段,忽然就明白了“指如削葱根”的意境。
她看着他的手指,神使鬼差伸笔去碰了一下。
笔尖在他手指上落下一个黑点。
他咦了一声:“不服气?”伸手拿过她的笔,就从她伸手埋下身来,开始给她演算那道题,从最开始的公式开始,都一步步的解题步骤,他写到第三部,笔尖顿了顿,直接写下了答案。
他看着那正确答案,满意笑了一下,热气顺着她脸颊吹过,他在说话,阮颂只觉耳尖一瞬一瞬的发麻,第一次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韩其手上还捉着笔,没有听见回应,转头看阮颂。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极近,他这一下侧目,几乎瞬间就看见了她轻颤的睫毛,他脸上的笑凝刻了数秒。
他又说了一次。
阮颂这一回听清了。
韩其说:“做错了,就要惩罚。”
然后,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托着她的脸,侧脸吻了过来。
醇香的酒味和呼吸萦绕在她呼吸中,阮颂只觉他触碰到的地方一阵一阵颤栗,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很近很近的韩其,闭着眼睛,那扇羽一样的睫毛盖住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是这样温柔,又是这样细致。
她第一次,在这温柔中,感受到了他的某种情绪。小心翼翼而又势在必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他松开了她,她的腰和腿一样发软,几乎下意识就扶住了他的胳膊,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他弯了腰,几乎如同捞一只柔软的猫一样,将她整个抱了起来,缓行几步,他将她放下。
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然后被炙热的温度笼罩,她迷迷糊糊,好像自己也喝了酒一样,直到触碰到一只炙热的手,阮颂才一下回过神来。
她忽的屈身,带着惶惑和恍惚茫然,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和他相比,如螳臂当车,但他的动作却停下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仍然挡不住她微红的脸和微肿的嘴唇。
他看着她好一会,翻了个身,将她拉下来,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抱住了她,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小心又发狠似的咬了一口。
软软的,小小的一团。
他的酒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眼睛漆黑如化不开的浓墨,那里面交织着惊心动魄的情绪。
过了一会,很轻又很克制缓了一口气。
他说:“你……”声音沙哑,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他松开了她,站了起来,将被子顺手全数盖在了她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见分毫。
他说:“好好学习。不然,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罚了。”
阮颂闷在被窝里,身体仍然一阵一阵发热,又觉得发冷,也不知道是被子盖多了,还是血液都被抽走了。
她摸着自己的心,跳得如同一只被野狼追杀的鹿。
喝酒上头,喝酒误事,喝酒昏头。她想。
~
第二天早上,阮颂就听见韩其让东姐准备一些醒酒的东西。
于是从这天晚上,阮颂就会很贴心的提前准备一壶很浓的醒酒茶。
等韩其回来,她便出来,将温热的茶倒给韩其,然后等他喝了缓解过来好安安静静自己去睡。
果然,喝了醒酒茶的韩其,那晚的事情基本没有再发生过。
即使有时候明显喝多了些,看人的眼神奇奇怪怪。
只有一天,他靠在门口,衣服一丝不苟,领带都没取,看着阮颂小书桌上的日历本,上面还剩下薄薄的十来张。
他看了好一会,好像觉得那撕扯的痕迹太难看,走过来,将没有撕扯整齐的日历一点一点撕掉。
阮颂握着笔坐在软椅中,韩其就站在一旁,灯光将他挺拔的身体照出压迫到极致的暗影,她有些心慌,不敢落笔,生怕写错,没想到,他只是站在她旁边,一点一点撕那胡乱撕下并不整齐的日历本,终于撕扯得干干净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满意放下。
然后就回了房间。
阮颂便想,韩其的酒品还是好的,按理说,酒品如人品,人品应该也不差。
结果周五放学回家,因为她还有个西语课程,回去的时候为了省前坐公交晚了些,到陈宅的时候天已微黑了。
她一回到老宅就觉得不对,门口停着韩其的车,安刚刚送韩其回来。
这么早?
她进了小楼,平日韩其在,家里都会有人,但今天一楼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她换了鞋子,准备先回房间放书包,打开门一瞬,就看见朦胧的黄昏中,她的床上赫然睡着韩其,而他的怀里,竟然还搂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看见的一瞬,阮颂只觉全身的血一下涌上了脑门,她拎着的书包一沉,差点就落到地上,还好最后一刻她捞住了它。
她站在那看了一会,但脚沉沉的,过了好一会,她定了定神,轻轻放下书包,咬着嘴唇慢慢走去书桌旁边,轻轻拉开第一层抽屉,抽屉里面是她放好的财富,那串漂亮的海珠在最上面,海珠下面是她的身份信息。
她颤巍巍伸出手去拿里面的东西,就听见身后“汪”了一声,走廊的声控灯在这一声狗叫后一下亮了,阮颂惊讶回头,就看见从床上蹦起来的鲁克,正摇头摆尾冲她叫,看见阮颂回头,鲁克一下跳了下来,围着她绕圈,扑到她身上。
原来……刚刚那长头发的女人……阮颂呆呆看着眼前。
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的韩其,看着阮颂微红的眼,皱眉看鲁克:“过来,鲁克,下次不能这么扑人。”
阮颂呆了一下,道:“刚刚我还以为……”她顿住。
韩其看着鲁克,一下明白了阮颂的话,他本来有些不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罕有的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笑容。
“很像是不是?”
阮颂道:“才不是。”
轻松的氛围中,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她手上的卡片,他的脊背渐渐僵硬,声音也冰冷了起来:“你那这个做什么呢?”
阮颂手指一顿,她克制了自己瞬间想要藏起身份卡的本能,道:“马上就要考试了,报名要复印一份。”
韩其冰冷的看她。
阮颂笑了一下:“那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呢。”
韩其显然想到了什么:“最好什么都不是。”他说,“你知道,你对我说过什么,我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阮颂转过身,将身份卡很自然收进书包里,如此同时,一手不动声色将装着海珠的小袋子一并放进去,她口气带着微微的生气一般的情绪:“知道,小七爷是我救命恩人,我要好好报答,我不能忘记,我现在就去做饭。”
听着她的话,韩其站了起来,他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去做你承担不起的事。”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阮颂自然知道。
现在他的态度和话更让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命运依然被牢牢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上,即使那个人也会对她展露温柔,但同样的,既然有雨露,自然也会有雷霆之恩。
这件事根本不用韩其来说。
韩费凡很早之前就打电话说过。
——“阿颂,我现在不会动你,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敢走……不,你最好庆幸在我死之前,我儿子对你还有兴趣。如果你以为那天的事情就受不了了,那我得告诉你,那是看在他是我弟弟份上,我给他的一份体面,至于你……”
她想起韩费凡那因为过度营养明显发福的身体,那过度的滋补,那张厨娘柔软的身体。
二八美妇身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这位来自银谷的张厨娘,如果她没猜错,是韩其的一把美人刀。
那么,韩费凡什么时候会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这样的日常我能写一百章……然而——
脑子:你觉得,你觉得,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写得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