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尘埃落定
厮杀声越来越近, 箭矢像雨一样落在院子四周，密密麻麻铺了一地。
平日里一向胆小的顾妈妈，她和书客咬牙挡在沈青稚身前, 无数暗卫从阴影处冲出, 就像一道道的铜墙铁壁, 她们一路往公主府安全的地方退去。
火光浓烟, ；令人胆战心惊的厮杀声, 鲜红的血，滚烫的残肢。
沈青稚紧紧握着汗湿的手掌心, 指尖发白，她面上神色却是出奇的冷静，扶着书客的手，一道道清晰的命令吩咐出去。
“分一波人，去庶长孙府上, 把庶长孙府上那些人给我看着, 别让人逃出上京！”
“还有淮阴侯府！全府上下只进不出，若违令者，全部敲晕绑了, 就算是断手断脚也没事, 只要人不死就行！”
丹阳大长公主内的混乱, 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贺愠留下的人, 除了暗卫之外，还有一队伪装成禁卫军的精锐兵马, 这些人全部都是真正上过战场，在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兵将。
到了后面，除了零星的一些刺客外，阖府内外都已经平定干净。
这时公主府门外有尖叫声传来：“沈青稚！你给我出来, 贱人！”
那是淮阴侯府四姑娘沈静淑的声音，沈青稚神色平静指了指正门：“打开吧。”
“夫人！”数百暗卫围在四周。
“没事，有你们护着，我不出去。”
丹阳大长公主府正门从里头打开，外面站着一队人马，看着装束，并不像刚刚厮杀的刺客。
沈青稚抬眼望去，看见了被侍卫重重包围的庶长孙贺恒，和站在他身后的四姑娘沈静淑。
贺恒手上领着一个东西，他贪婪的盯着沈青稚那张脸，脸上神色是疯狂：“沈青稚。”
他扬起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散乱的长发，红到发黑的血浆糊在脸上：“看看。贺愠死了，太子败了，三皇子马上就要登基了，日后贵妃娘娘当了太后，这天下就算赵家的了。”
“我今日是特地来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我保你性命，娶你为正妻，你觉得如何？”
“贺恒你疯了么？”一旁站着的沈静淑瞪大了眼睛。
“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许诺我的一切呢？沈青稚这个贱人，她当正妻，那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算什么？”
“闭嘴！”贺恒推开沈静淑，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是什么东西，我说话的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当初提亲的时候，要不是你搅局，我会娶不到她？”
“怎么样？”贺恒转头看向沈青稚，眼中凶光闪烁，“当初若不是丹阳大长公主阻拦，还有贺愠那个废物横插一脚。我和你怎么会错过，你合该是我贺恒看中的人啊！”
沈青稚面上神色未见丝毫波动，她看着站在贺恒身旁的沈静淑。抬手指着贺恒，声音格外的冷静对暗卫发令：“杀了他！”
贺恒面色巨变，被侍卫簇拥着往后走：“杀我？你疯了？，贺愠他除了有一张脸，还有什么！来我这边。”
“沈静淑，你不是说她心里有我么？你不是说若不是贺愠从中阻碍，她嫁给谁都一样么？她怎么不过来？”
“哈哈哈。”沈静淑跌在地上，笑的疯狂。
她指着贺恒：“懒□□想吃天鹅肉，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当丹阳大长公主嫡长媳不香么，给你这庶出的东西当老婆？”
“你真当人人都是我沈静淑这种有眼无珠的蠢货？要是我不这样说，你会让我活到现在？还妄想绑架沈青稚，你在做梦。”
沈静淑疯狂的朝着沈青稚那个方向爬：“青稚救我，你就看在我们同为一府姐妹的份上，再救我一次，我不想死。”
贺恒这才反应过来，他被沈静淑给骗了，这个被他打到一直唯唯诺诺的女人，这是带他送死的。他死死揪住沈静淑的脖颈：“你敢？你敢我就杀了她。”
沈青稚根本就不为所动，声音极轻的再重复了一次。
“杀了他。”
虽然贺恒作为丹阳大长公主庶出的长孙，但是贺愠之前给暗卫下的命令，就是无条件遵从。
当沈青稚话落时，就有数道人影冲出府去，风一样的速度冲上前去，和贺恒的护卫打成了一团。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贺恒已经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了。
他那双眼睛恶鬼一般，死死的盯着沈青稚：“贺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贺恒死了。
就像一颗烂透的果子，那一丁点果肉的臭味，不过是风一吹没了的，死得半点水花都没有。
沈静淑前一刻还在大喊大叫，肩膀被贺恒捅了一刀，不过万幸并不是重伤。
当贺恒的尸体倒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她没想到沈青稚真的敢叫人杀了贺恒。
“你。”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恐惧的看着沈青稚。
沈青稚看着自己绣鞋渐上的几滴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她连半丝眼神都没有分给沈静淑：“你不用感动，我不是在救你，若是我真的想杀你，也够你死上千百回了，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损了我夫君的福泽。”
“至于贺恒。”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侮辱我家夫君！你们不过是一群京城里金玉堆出来的富家子。”
沈青稚终于转身，眼神睥睨：“我和贺愠十多年前相识，到如今，我们走得不容，但要真羞辱到他，我不介意我手上沾血。”
原来如此。
原来她们这些人像跳梁小丑一样的上蹿下跳，早就不过是人家眼里不足为道的污泥。
“把她丢回淮阴侯府，告诉周氏，这是最后一次。”
赵宰辅说到底，依旧是个文官，手上没有兵权，依仗的不过是天下大义，和帝王的圣旨。
贵妃想着趁着帝王还活着的时候，下圣旨把太子给废了，然后再封三皇子上位。
赵家虽然得宠，但西蜀国并不是只有赵家一家独大，那些传承了百年的老牌贵族，向着的可都是丹阳大长公主一派。
当年这位传奇人生的公主殿下，她若是真有野心，完全可以杀了老皇帝，扶持傀儡上位垂帘听政。
只可惜当年的丹阳大长公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贺家算计，十多年不能生孕不说，生下来的孩子又因为阴谋，母子离散多年。
兴庆宫正殿。
贵妃倒在一旁不知死活，她手里被人塞了把带血的匕首。
丹阳大长公主一身华服，岁月在她眼角的细纹里，留下了风华与智慧。
她静静看着龙榻上，死死睁着眼睛，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帝王：“皇上，你终究是让我失望的，西蜀不能亡在你手中。老三若真是个争气的，这个位置你传给他也不打紧，毕竟这宫中也不是谁都想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但谁叫老三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你被赵家迷了心，觉得我是外戚，防着我，防着皇后，你当真是忘了当年是谁扶持你上位的？若不是你，我的嫡子会在外头流落十年，吃尽世间苦楚？”
“生在皇家，也是造孽。”
当禁军和朝臣冲进兴庆宫的时候，贵妃握着匕首趴在帝王怀中，而三皇子正一脸慌张的满屋子乱转，这场面实属滑稽。
最后醒过神来的贵妃，看着远处面色铁青的生父，她知道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她必须保持家族的一切，贵妃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方式保护赵家。
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举起匕首，捅向三皇子的心口，然后举刀自尽：“这一切都是我本宫和三皇子的阴谋，和赵家无关。父亲，下辈子，不见了。”
盛宠了二十多年的贵妃得凄惨，三皇子也死了，还死得稀里糊涂。
谋反这件事中，以三皇子和贵妃的死为收尾，赵家彻底被摘了出去，但是与赵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魏王府就没那么好命了，此次刺杀事件中，魏王被判为主谋。
帝王的长子早就死在了十年前，如今唯一成年的皇子，也只剩下太子一人。
就算赵宰辅有心报仇，但魏王都完了，他嫡亲的女儿也死了，长孙女嫁的更是魏王嫡次子，如今就算不死赵家也得脱层皮。
当他看着远处走来一身寻常衣服的年轻男人，他扑通一下，第一个跪了下去：“太子殿下，陛下已经驾崩了，于情于理太子殿下作为皇族正统，老臣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稳住西蜀江山的千秋大业。”
太子登基那日。
贺愠终于从宫中出来。
上京城内依旧很乱，赵家虽然被砍断了手脚，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牵扯出来的官员也是多不胜数，好在这场动荡，并未牵动西蜀根骨，只要时间慢慢沉淀，总能走回正轨。
丹阳大长公主府上被破坏的东西，沈青稚已经叫人收拾干净。
那一日，因为有贺愠特地留下的兵马守卫，府中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贺愠到家时，府中正门从内部打开。
沈青稚一身红衣，就像嫁给他那一日，巧笑嫣然扑进了他的怀中：“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莫名的，贺愠眼角泛酸。
为了等这一日，他足足等了两辈子。
幸好所有的东西都贺前世不同，他拿命也要守护的女孩，如今眼神清澈动人，嘴角挂着的依旧是不韵世事的纯真。
再也不是西北的风沙，也不是残肢断臂的城墙。
她不会再时时刻刻被噩梦惊醒，不会被这世界杀人的礼教束缚，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再也不会有活着觊觎她的男人。
往后的所有时光，她只需无忧无虑，万事顺意便好。
这日，距离太子登基，已过去三月有余。
赵宰辅这数月来，彻底白了一头乌发，今天他终于交了折子，辞官回乡养老。赵家的地位，从这一日开始，彻底一落千丈，从上京勋贵中除名。
之前与三皇子牵扯不清楚的那些人，该下狱的被下大狱，该夺官的夺官，朝中终于回缓过来，开始彻底清算。
因为之前先皇的铺张浪费，除了先皇丧礼简办外，太子登基一事也全部从简。
至于太子登基后，那些有女儿的人家，就又开始打起了后宫的注意。
说如今皇家子嗣单薄，后位空置，不如新皇赶紧选妃，诞下新的皇室血脉才是要紧。
第二日，新帝就颁了一道圣旨，封淮阴侯府嫡女，沈苓绾为后。
这圣旨一出，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这些世家贵族还没有开始争得头破血流，抢皇后那个位置呢，怎么就被人先占了呢。
那反对的折子就跟雪花一样落进宫里，说什么沈苓绾身份不清白，或者是淮阴侯府参与了三皇子夺嫡，沈苓绾恐怕抱有祸心。
当然也有聪明人，用了一套迂回的说辞，说沈苓绾陪帝王至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新帝若是心疼，大不了给她封一个贵妃当一当，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热情，被冲昏了头脑。
对于这些事，新帝一概不理，封后大典早早的就定好了时日，那隆重程度，是登基大典都不能比的。
看新帝这架势，那是铁了心要封沈苓绾为后了。
于是，有人把目光放在了丹阳大长公主府上，希望丹阳大长公主能出面阻止这件事。然而朝臣们连着在大长公主府前蹲守了十多日，愣是没有等到人出来。
最后还是某位言官一拍大腿：“嗨！沈家大姑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嫁的可不就是丹阳大长公主嫡子么，我们失心疯了不成？还在这里求大长公主？”
至于那些闹得最凶的，他们在外面养外室生孩子的事情，一个个的被揪了出来。还有平日里贪墨的银两，赌坊中输钱，或者去春楼招妓子的事。
就是有多少家丑，就往外头扬多少。
又过了小半月时间，总算是彻底尘埃落定了。
淮阴侯府嫡女，被奉为后，从落魄贵女，一夜间，成了西蜀过最为尊贵的女人，而她嫡亲的哥哥沈言珩，因着新帝登基，还有从龙之功，更是之前西北战事的功臣，按着这架势，那肯定是要加官进爵，分封府邸的。
新后这般后台，妹妹是帝师贺愠的嫡妻，嫡亲哥哥更是战功赫赫助力新皇登基的功臣。真要是比起来，这上京城内，还有几家贵女，来的比沈苓绾后台厉害。
封后大典那日，新帝宣布，今生除了沈苓绾一人外，宫中再也不会纳其它的女人！
可谓是，真正三千宠爱于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