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有来头
苑公主姬柯儿从雍州回来营寨几天。整天无所事事，百无聊赖，队伍要休整几天再去邕州劳军。
其实劳军这事，去一个地方意思一下就好了，历岁都是这样，尉迟德主要身负重托，要尽可能多地了解镇南王的真实实力。所以到处都想走走。
所以就没有着急打道回京。多走走多看看。
萧云锦这几天为着安排这帮匠人，忙得团团转，也就没顾得过来找姬柯儿玩。
萧云锦本来也不会找她，两人不过是稍微聊得来一些而已。公事有窦蹇安和他们对接，没必要天天见面的。
可姬柯儿不同呀，她对萧云锦已经芳心暗许，日日思君可又不见君，别提多难受了。天下最苦莫过于单相思了。
早知道不搞这一套了，直接皇上赐婚，他就东床驸马，想走都没机会。
她后悔了，居然还女扮男装。
简直是画蛇添足，故作聪明、自作自受……姬柯儿用最恶毒的词也没说完她对这事的懊悔。
得，你不来见我，我就去找你。要不，灯一黑，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少女情怀空对月，难受呀。
姬柯儿打定主意带着几个随从打马赶往王府。
……
萧云锦这些天忙则忙，好在所有事情进展特别顺利，王府上下的人，这些天来，看到的一件件事情，早已对这个二公子刮目相看。
窦蹇安行伍之人，历来对萧云锦喜爱有加，家中小女窦音儿正值豆蔻年华，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如果能够让她嫁给二公子，不失为一件美事。
窦蹇安这段时间有意识地邀请萧云锦来家中喝酒，创造机会让二人在一起。
过些日子和王爷说一嘴，兴许就成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窦蹇安跟随王爷多年，萧宗桂是把他当兄弟看的。亲上加亲呀。
窦蹇安今晚又安排了家宴，邀请了萧云锦和十一妹。
将军府里的排场也不小，堂前六位伶人手抱奚琴、轧筝、云锣等乐器围坐半圈。丝竹之声绕梁入耳，如歌如泣，如梦如醉。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萧云锦一边听乐一边和窦蹇安喝着酒，那是一个快活自在。
大将军府今晚喝桂酿，此酒由邕州地区生产的小米、红米、黑米、紫米、高粱和燕麦六种谷物酿制而成。
酿酒之法，讲究的是水质，桂酿所用之水，必取环江中游，环江，发源自邕州十万大山，各个山涧汇流而成江，十万大山的土壤矿物质含量丰富，每个山头矿物质含量不同，到中游汇合后才形成了独有的高矿物质含量调制水，再往下，汇流而来的水越来越多，杂质太多，矿物质含量被冲淡。
取水必在夏秋两季。太阳暴晒之日，申时取水，太早的水太硬，经过几个时辰酷日暴晒，水变熟水，再挑回去存放在缸里，盖严实了备用。
头道出来的是桂酿，第二道出来的叫桂香酒，桂酿专供王府，三十两银子一缸。
桂香酒只需要一两银子。桂香酒也算是高档酒，乡绅和土司们也只是在重要的日子拿出来品尝。因为产量有限，全敞开喝是没有办法保证供应的，要说用价格机制来调整供需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容易让酒厂赚得太多，拉高贫富距离，酒厂也会因此不思进取。
所以自从有了这款酒，王府一直控制着酒的定价权。
有垄断地位的商品，必须由顶层控制。
否则，桂香酒都控制不住价格的话，桂酿更没法控制了，窦蹇安和王爷萧宗桂他们，只喜欢喝桂酿，不控制价格，每年的酒钱会把库银掏空。
桂酿的香味飘在屋子里。一个字，香。
人人欲得而享之。
伶人们两曲过后，奚琴、轧筝、云锣之声骤停。
曲风急转，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沉的弦乐，起始，琴声悠长，轻缓，如歌如泣，继而，古琴之声变得沉闷、狂暴，似黑云压顶，似怒风摧城，所有人屏声静听，这时候古琴发出之声如暴雨击打在屋顶，疾如快马之蹄，借着几分桂酿助力，更觉出了琴声里的那股杀伐之气。
这分明是嵇康的《广陵散》，杀意连连，金戈相交。给人想到都是厮杀、决斗、白刃、热血……
听者穆然，仿佛回到了那个最感人最黑暗的死亡，名士嵇康刑于东市……仿佛听到了那声怆然之声：广陵散于今绝也！
萧云锦停下杯，循琴声而去，什么人能把这首曲子弹得如此出神入化？
台上此人便是窦音儿，她白纱遮面，长袖抚琴，身子却是娇小得很，以柔弱之躯弹奏出如此激越的古琴，心中当有多大的乾坤？
“音儿妹妹琴艺见长。”萧云锦对窦蹇安说。
“公子谬赞，音儿常说，只有公子才是她的知音，果然，公子懂她。”窦夫人少言，但这句话点题倒是很对时机。
一曲古琴弹罢，窦音儿款款走到众人面前：“二公子、青青姐好。”
“音儿妹妹，快请坐。”萧云锦说。
这个妹妹并不生疏，两家往来本就很多。见得多了，便也不拘束。
窦音儿解下面纱，都说女大十八变，窦音儿这会眉眼带笑，小巧的鼻子撑着一双丹凤眼，已是有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音儿妹妹的琴弹得真好！”米青青拉着窦音儿的双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让姐姐笑话了。音儿弹得和古人差得远呢。”窦音儿有点不好意思。
“云锦哥哥说了好听就是好听呢。”米青青继续说。
“你的剑和我的琴，不过都是练出来的技巧，本身当不了什么大用，云锦哥哥更喜欢的是和你练剑，你的剑就有了大用，云锦哥哥不喜欢听琴，我练得再好也是无趣。”窦音儿说得轻巧，说得倒也在理。心中却是难免有沟壑的。
“快别争了，你们两个我都是喜欢的。”萧云锦继续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妹妹。”
窦蹇安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一晃就这么大了，也许当年他真的错了，不该心有仁慈，留下眼下的米青青，斩草必须除根呢。
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镇南关关前，安静得令人害怕，白天的一场大战，阮黎国的副将阮午至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丢下几十名攻城士兵的尸首败退而去。
守将米芾遣副将周明达带兵出城追击，周明达：“米将军，今日贼败，然并未折损太多兵力，我部当以守关拒敌为要务。切不可贪功，贸然出击。”
“我部与敌相持半年之久，贼寇早已精疲力尽，斗志尽失，今日大败，正是我等乘胜追击，毕其功于一役，永解兵患的大好时机，周将军难道是贪生怕死之徒？需要本将军亲自出马否？”米芾严词斥责手下。
“将军，周末跟随王爷征战多年，何曾有过贪生怕死之念？既然将军决意要出城追击，末将前往便是。”周明达提了双锤，出了议事厅，下得城楼，点了两千精兵，打开城门，掩杀了过去。
周明达带着兵马尚未追上阮午至，只听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冲在前面的周明达和随从纷纷掉入陷马坑……
可怜勇冠三军的周明达，最后一次展露军事能力，居然连锤都没有抬起来。
周明达死于陷马坑的这一幕被城楼上将士们看得清清楚楚。米芾不敢再轻举妄动，赶紧命令城门紧闭。坚守不出。
一只信鸽从城楼飞上天空，一眨眼消失得没了踪影。
“二弟，老三那边告急，你速速带十八鹫赶往镇南关，务必于丑时前将此事了结。给老三留个好名节。”镇南王萧宗桂叮嘱说。
“大哥，我知道了，老三出事，朝廷那边，大哥脱不了干系，我一定不会给朝廷留下把柄。”窦蹇安很意外，他多么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有半点含糊。
军情火急，刻不容缓，否则将会酿成大祸。
龙城十八鹫都出动了，镇南王府里，这是天大的事情。
子时末，窦蹇安一行十九人抵达镇南关。
“王爷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得打开城门，违令者斩。”窦蹇安在城楼下宣读了王爷手谕，带着十八鹫赶往三楼议事厅。
“杀！”门外的护卫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十八鹫砍翻在地，一个个没有了声响。
“杀！”窦蹇安一行破门而入，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反应，对着十八鹫下了指令。
抵抗并不激烈，虽然也都是行伍之人，但地面上的杀人功夫，十八鹫显然高出一个档次。
在多打少面前，甚至来不及出刀就已经被杀身亡。
七具尸体躺在了地上。
“三弟，这个都是真的？”窦蹇安将一张纸条给米芾。
米芾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大圣气数未尽，天要灭我。”
……
“三弟，休要怪哥哥。”时间紧急，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和他聊旧情，窦蹇安刀出鞘，只是一闪，刀已经回到了刀鞘。
米芾血溅当场……
出刀太快，走得倒也没有太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