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记忆衰退:偷窃
三人来到偏厅,戴可一边盛粥一边念叨:“都是男孩子,你哥怎么就比你会照顾人呢。钟航,你也该学着照顾自己起居了,不然以后哪里有女孩子肯跟你?”
“得了吧戴姨,扯远了啊。”钟航接过粥,漫不经心的:“钟帆还照顾人?可别逗了。上次轮船上我没死都算走运的了。”
“那能一样吗?”戴可道:“你那次是肺病又严重了,你哥当时还有其他事,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家才带上的。”她陷入回忆:“几年前大年三十晚你发烧,他当晚刚回来,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连夜带你去了医院。后来……”
“什么时候的事?”钟航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住,打断戴可。
“就几年前啊,当时你大概十三四岁吧。”戴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记得。”
钟航想起什么,无奈笑笑:“戴姨,我的肺病已经压迫大脑神经了,所以一旦病重可能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
戴可就是学医的,她错愕了一瞬:“那,你现在……”
钟航并不在乎:“我感觉目前自己的状态还不错,不过一生病就头疼得很,就像现在。”钟航打了个哈欠,一手扶额一手搅拌着粥,笑笑:“戴姨,我怕我哪一天就把你们都给忘了。”
戴可一时不知作何安慰。
“后来呢?”钟航继续戴可刚才的话题:“我只记得当时醒来是您在守着。”
戴可道:“我是早上才过去的,听你哥说你当晚烧到四十多度,差点把人烧没了。凌晨几点体温又急剧下降,低烧到三十四五度。”
她给阿初夹了个包子:“你烧了一天一夜,不是高烧就是低烧,一直正常不了,你哥差点把医院砸了。”她道:“最后物理降温了一两个小时才让你捡回半条命。你哥见你稳定了些,说是工作上有急事,来不及多待一会就走了。”
钟航沉默不语。
戴可笑笑,道:“他走之前和我说:‘戴姨,我永远忘不了那年带着只剩一口气的钟航在医院门口等死的感觉,所以,千万要让他活下去’。”她看向少年,轻轻叹气:“你爸妈的事钟帆后来都和我说了,要我说啊,这事儿也过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你当时听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呢?听戴姨的,别跟你哥呕气了。一家人,天大的错也该歇歇了,过去吧。”
“再说吧。”钟航注意到关键,道:“他还带我去过医院?这事儿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戴可道:“你哥说当时你连续多天高烧不退,没印象也应该是烧糊涂了。”她回忆道:“是他好不容易才查到我住址把你送来的,当时听他三言两语说的也只是你的病情。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他这一路带着你经历了什么
“当时他也不过像你现在这么大,可能还小点。”
医院门口等死的地步吗?钟航欲言又止。
戴可看出了 他所想,道:“我不知道他遇到了谁,但我能肯定有人出钱给你治了病。你来我这儿时没发烧也没病发吧?没经过药物治疗怎么可能好这么快,还活蹦乱跳的。”
的确,钟航只记得他睡了很久很久,,醒来时在出租车上,当时他是排斥去其他地方的,只想在军区大院等爸妈回来。听说要去戴姨家还和钟帆吵了起来,可惜他太小,想干架还干不过:
“我不去!你让我下车!开门!”男孩性子刚得很,死命去开被反锁的车门,就差没用头去撞了。
这司机也是个好脾气的,任他折腾,却心疼自己的车:“小伙子,你弟弟这么闹,我车该坏了,管一下子啊?”
少年漫不经心睁开了一直磕着的眼,一把揪住男孩后领将人拉到身边:“别吵了,要死啊?”
“那你倒是让我去死啊?!放开!”
少年略显单薄,力气却不小,反手扼住男孩脖子死死锁住,语气忽然就冷淡了下去,带着不耐烦:“你以为死很容易吗?老子要不是看在和你有点关系的份上,早亲手宰了你。”
男孩一点也不领情,对他勒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又抓又扯,想咬却咬不到:“谁想和你有关系!你放开……钟帆你混蛋!”
钟帆不为所动,只道:“钟航,够了吧,咱都熄火停战。爸妈死了,你只能去戴姨那儿,她会照顾你的。”
一句“死了”令钟航瞬间清醒。哪怕他早已知道,却仍旧不愿意去相信事实。
怀中没了动静,少年垂眸瞥了眼,松开。他淡淡抬眸看向车窗外这城市高楼大厦,人来人往之间的繁华。
烟火人间,却没有一处是他熟悉的。
“那你呢?”钟航抬头看向他。
“我找了份临时工,挣够了钱就回来接你。”
……
钟航永远忘不了他抬头望向钟帆时,那尚是少年稚气未退的脸上淡漠的神情和眼中与年龄不符的孤寂无波。
钟航恍然间后知后觉,那时的钟帆也不过是个孩子,就像他现在一样,想做什么都力不从心。
只是那时的钟航太小,并未看懂钟帆眼底的落寞和深藏的无奈。
“所以,是钟帆现在的上司出钱救的我,代价却是要钟帆这个人?”钟航病归病,脑子还是有的,立马猜了个大差不差。
戴可并没有太惊讶,只笑笑:“到底是瞒不住。”她道:“其实,就是吕广信。”
闻言,钟航手上顿滞了一瞬,筷子碰到碗筷,发出“叮”的清脆一声。他心底冷笑:又是吕广信。
他问:“喜儿就是被他带走的,会不会……”
“你担心喜儿被他胁迫去做危险的事?”戴可却好似知道什么,道:“如果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呢?喜儿只是顺带。”
钟航抬头撞上戴可莫名肯定的目光,道:“是,可他带走的却只有喜儿。”
戴可笑笑:“这点你大可放心,吕广信这个人贪的从来就只是人才,你哥是,喜儿也是。于他而言,带不走你也只是少培养了一个人才。”
钟航不屑,讽笑了声:“呵,不敢当,就我还人才……开什么玩笑。”他垂眸淡淡道:“再给我几年时间,看我怎么端了吕广信老巢。”
闻言,戴可心中哑然失笑,想到钟帆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再给我些时间,迟早把吕广信这老东西五马分尸了。
戴可忽然挺同情吕广信的,毕竟这哥俩一个要拆他家,一个要分他尸,搁谁谁不怕?
……
钟航永远难忘这一年的春节,虽然没有钟帆、没有喜儿,却过得温馨平淡。多了一个阿初温暖了他整个紧张而枯燥的高三,每天开心等他放学追后面闹着笑着叫“阿航哥哥”。
阿初当真是变化很大,爱笑爱闹,有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
二中不少同学都在傍晚放学时注意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孩,有女同学会停下逗他玩儿,偶尔还送个小玩具零食什么的。
这样平淡惬意的日子令钟航总在某个午后走神,看着窗外二中门口的大梓树和对面的小吃摊,真的就有一种平淡一生的错觉。
只是偶尔梦回午夜,他会在一片炮火枪声中惊醒,恍然回神。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钟航借月光看着书架上被他解出来却搁置在角落里的医书残页,揉了揉眉心。
……所有人都察觉出了钟航的变化,高三最后几个月,无论是孟文宇和维向,又或是孙浩之钱进福,每天几乎除了上课时间都找不到钟航人影。
钟航跟魔怔了一般,一下课就带着书去操场活着往图书馆跑。而维向和孟文宇因为不同班整个高三几乎没碰到钟航几次,仅有的偶然都是在食堂打饭时。
钱进福很是欣慰,觉得钟航终于开窍了。然而就在这一切平淡如常的空当里,钟航却向他申请了报考国外大学。
震惊之余钱进福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反复问他想好了没。而钟航目的也很明确,就三个字:我确定。
钱进福让他先回去,自己会将他高中全部资料整理好给他的。
时间一天天变少,而同班的孙浩之也看出了钟航的不对劲。钟航学习再忙,每天清晨进班级第一件事总是拿纸细细擦干净第一排靠窗的座位。
那是木喜儿的位置。
之前不同班,孙浩之以为钟航和木喜儿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而已。可如今想来,似乎每次钟航旷课都会有一个木喜儿也失踪得莫名其妙。
孙浩之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维向和孟文宇,三人虽然不知道木喜儿去哪儿了,但隐约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去问,关键问了钟航也不一定会说。
……
初夏的午后阳光已经开始有些燥热了,令人忍不住地犯困。
历史课上,钱进福正滔滔不绝讲着“精彩绝伦”的法国十月革命。孙浩之却正聚精会神躲下面做数学题。
钟航瞥了眼一边讲课一边往这边晃的钱进福,手肘碰了碰孙浩之。
孙浩之抬头将历史书摊开,完美遮住数学卷子。
钱进福径直往后走去,钟航低头继续在书上涂涂画画。孙浩之好奇看了过去,竟然神奇般看懂了同桌这拙劣的画技,小声问他:“长发姑娘?”
钟航“嗯”了声:“动漫电影,你看过?”
“那可都是小时候的回忆,谁没看过啊。”孙浩之想到什么,忽然问:“你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
钟航眼皮也没抬道:“在俄罗斯,申请资料有钱福正在帮我整理。”
“靠,这么牛?你有把握?”孙浩之讶然问道。
钟航勾了勾唇:“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他抬头冲孙浩之扬眉:“一起来?”
孙浩之想了想,干笑两声:“我觉得太危险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孟文宇和维向他们,他俩看着还挺有骨气的。”
钟航笑话他:“怂样儿吧。”
……
夕阳渐渐西斜,梓树下,小小的身影正蹲那儿观察蚂蚁窝,抬头见熟悉的身影出来,开心飞奔上去一把抱住:“阿航哥哥!”
钟航心不在焉“嗯”了声,去牵阿初的手,一边看着戴可刚发来的短信:钟航,戴姨有事要回趟平芜,你照顾好自己和阿初,快高考了,我不再这几天会有钟点工去家里做饭,营养得跟上。
钟航指尖掠过,回复:好。
两人不紧不慢走回家,却发现家里灯是开着的,书房传来声响。钟航以为戴可还没走:“戴姨?”
叫出口才发现不对劲,戴姨平时没事从不会进书房!他将包塞给阿初:“待着别动。”说着直冲书房,正巧看到一个人迅速从被撬开的防盗窗翻了出去。
钟航来到书桌前翻找着手抄的医书和解出的密文,一个不少。他来到窗边看了一瞬,拿出抽屉里刀转身就走。
……
小区后门出的小树林里,少女停下,四下看去,刚要拿出微型相机准备细看,却冷不丁感受到一股凉风。
她抬眸反应极快后仰避开,金发堪堪与对方的手掠过。
“我当哪位大神有本事爬二十多楼盗窃呢,见是音子小姐就不觉得惊讶了。”钟航吹了口气扬起额前发丝,懒散笑笑。
音子笑了,依旧美丽高傲:“钟航?好久不见啊,我以为你早死在了杨若雪或者玖誉那两个恶毒的女人手里呢。”
“那还挺可惜,没能如你所愿。”钟航上前:“相机拿来,放你走。”
音子随他前进而后退,依旧只是笑:“你解出了也无济于事,钟航,你是个人才,我们或许可以合作,来日方长的。”
钟航步步紧逼,笑意多了几分玩味的轻佻:“可是我不需要啊,因为你也说了,我是个人才。”他嚣张异常:“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一切,不需要合伙人。”说着,忽然转身抬腿扫出!
音子轻巧绕到树后,转身就跑。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区,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
音子却忽然停住,抬头警惕看向路灯下静立着的人:“你是谁?”
“时蔚尘。”那人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无波:“小妹妹,东西留下,其他随意。”
音子后退半步,转身往马路对面跑去,侧头却迎上一道刺眼的光,在黑夜里亮如白昼!她怔住,下一瞬腰身一紧,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抱着一起摔向了马路对面。
大货车呼啸而过,很快奔远。
音子抬头,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忙推开少年退开。
天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和钟航以这种姿势摔倒了。
“我救了你,拿这个当报酬不介意吧?”钟航掂了掂手里的微型相机,懒漫冲少女笑笑,方才救少女顺过去的。
音子看了眼对面走来的时蔚尘,不甘看了少年一瞬,转身跑远了。
钟航目送她走远,回头笑笑:“尘哥。”
时蔚尘道:“我路过,看着那姑娘鬼鬼祟祟的就跟进了小区,结果发现她进了你家。她是?”
“和杨若雪一伙的。”钟航收起微型相机,随手将头发往后扒拉了两下,转身就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啊。”
“等等。”时蔚尘叫住他:“钟航,你马上就快高考了吧?”
“嗯?”少年回头:“是,怎么了?”
时蔚尘笑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最近还是尽量收敛心思专心以复习为主。”
钟航闻言,扬眉,走上前:“尘哥,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就是单纯地提醒你。”他看向少年:“毕竟这一年你也确实收心了,不是吗?”
闻言,钟航漫不经心摸了摸鼻尖:“我这不……也没别的事可干了,只能学习啊。”他说这,一副“咱哥俩好”般笑着搭上了时蔚尘的肩:“我确实是无事可干,钟帆钟帆也找不到。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尘哥?”
时蔚尘笑笑,并不正面回答:“钟航,等你高考完,可以自己去找他。”他轻轻拨开少年搭着自己的手,道:“这一次可千万小心,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钟航看着时蔚尘走远,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行吧,我自己找。”转身看见阿初站马路对面,怀里还抱着他的书包。
钟航走上前拿过包往家走:“走了。”
“我记得那个大哥哥。”阿初仰头看着他道。
钟航低头:“嗯?”
“去年你被人追杀就是他救的你。”阿初道。
钟航嫌弃,纠正他:“什么叫我被追杀?我那是走为上策,记住没?”
“噢,其实就是逃跑嘛……”阿初还是说了大实话。
“啧!你还好意思说?我跑成那样还得带着你,你倒好,唱鬼谣吓我?”说到鬼谣,钟航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冬灿灿说阿初失踪了三年,回来却依旧能认出她和她小舅。可她上次说了句什么来着?阿初反应十分强烈。
钟航头疼,他皱眉:算了,不想了,再残忍的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