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草泥马。
这是盛暮心里最真切的想法。
宁雪溪话音落下的片刻,盛暮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
是她的心啊!她策划的如此完善的行动被毁于一旦的悲伤啊!
管家捂着心脏无力的倒地,他面部狰狞,死气已经蔓延开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看着仍旧接受无能的薛定鳄,狞笑着道:“我说你糊涂许久,怎么一朝忽然察觉,原来是有人在暗处看我们鹬蚌相争,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昨日向我禀报盛父盛母已死的人,是你们易容的吧。”
宁雪溪骄傲地扬起下巴:“不错。”
薛定鳄瞳孔地震。
谢修然见事已至此,索性直接撕去了脸上的易容装扮。
刚才还相谈甚欢舞姿曼妙的娇俏妹妹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个高冷肌肉型酷哥,薛定鳄只觉得自己但凡接受度再差些,都不用再打,他看着这一幕自己就能直接厥过去。
这次不需要管家提示了。
他自己结合以上所有条件,已经可以推断出最终的结论了。
薛定鳄踉跄着,迟疑着转身,看向了侧门处戴斗笠的二人。
“你们、也是假的?”
不需要盛暮做回应,宁雪溪再一次点头:“不错,能猜出这些,你还不算过于蠢笨。”
盛暮听着宁雪溪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神他么不算过于蠢笨,在场这一群呜呜泱泱的人,他妈最蠢笨无脑的人就是你自己好吗!
盛暮麻了。
最后一丝伪装被人揭下,再无扭转乾坤之力。于是她摘下斗笠,撕掉伪装,露出了她原本的那张脸。
“薛大哥,”她微笑着道:“是我。”
身旁的晏随星也跟着他的动作,撕去面上伪装,冲着薛定鳄点了点头。
自此,马甲全部掉了个干净。
管家看着面前仿佛俄罗斯套娃一般的四人,嘴里嘟囔着“竟然如此、竟然如此”,随后脑袋一垂,含恨断气了。
薛定鳄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晏随星清晰捕捉到了薛定鳄的每一丝神情变化,他向前一步,把盛暮拦在身后,低声道:“要打起来了,小师姐离远些。”
不用他说盛暮也觉得自己该跑了。
眼前的一切让薛定鳄的世界彻底崩塌,他踉跄着倒退几步稳住了身形,随后忽然疯魔了般,仰天大笑:“我道为何所有事时机如此之巧,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
他看着缓慢后退准备退出战场的盛暮,摇头叹道:“可惜啊,棋差一着,终是无用。”
“修为上的差距,是你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语毕,人动。
花瓣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洋洋洒洒落下,只是瞬息之间,盛暮肉眼甚至都没有看清,耳朵便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宁雪溪持剑后退数步,被薛定鳄的大刀震得手臂发麻。
此刻,花瓣才将将落地。
薛定鳄说的没错,修为上的差距终究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纵使谢修然提刀加入了战局,他们二人与薛定鳄之间也不过是四六开。
他们四,薛定鳄六。
一旁的晏随星将盛暮护在身后,身手敏捷地斩杀了一圈一圈围上来的,已经化作鳄鱼形态的家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宁雪溪和谢修然那里已经只是勉力抵挡,薛定鳄一把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二人纵使联手,也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机。
盛暮这边也陷入了僵局。
剧本显示出来的部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谢修然一人的装逼秀,通篇描写他多么多么牛逼,多么多么潇洒,什么虽然身处颓势,却依然丰神俊朗。
盛暮完全找不到可以修改的部分。
“啊——”
忽然一道惊呼传来,盛暮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宁雪溪没挡住薛定鳄的招式,被其刀刃上裹挟的罡风划破了胳膊。
等等。
这一段,刚才剧本里没有!是宁雪溪自己的失误导致剧情出现了偏移。
盛暮赶紧倒回去看,之间本属于谢修然一人的装逼秀内容忽然就丰富了起来。
[这边谢修然拼命抵抗,对面的薛定鳄体力也渐渐流失。]
盛暮快速在“渐渐流失”后面加了个“殆尽”。
于是在谢修然长剑斜刺过来时,薛定鳄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蹭地矮下去半截,侧腹部刚好被刺来的长剑直接穿透。
然而对于薛定鳄这只元婴期大妖来说,还不够。
[长剑刺破血肉,血液喷涌而出。
薛定鳄手臂酸软无力,却仍能接着体内流转的真气将大刀挥出,接下了宁雪溪乘胜追击的一招。
脸上人类的肌肤逐渐被野兽粗粝的皮肉包裹,口中整齐的牙齿也有獠牙涌出。
身前长爪,身后长尾,薛定鳄的原型渐渐暴露在众人眼前。]
剧本里的薛定鳄已经化成了半人半鳄鱼,现实中的薛定鳄脸上也隐隐出现了粗粝的纹路。
盛暮看着他的爪子愈渐锋利,手臂愈发粗壮,心里默默道了一句:
对不住了,薛大哥。
然后转手把“暴露”改成了“爆炸”。
“轰——”
血花四溅。
真·炸了文学。
谢修然眨了眨眼睛,抹了把脸,摊手一看。
嚯,一手血。
再一抬头,放在还交战正酣的薛定鳄此时已经炸了一半,头颅下面连着的脖子都能看到皮肉之下清晰的几根筋。
盛暮收了剧本,往前走了两步,抬头之际,眼神瞬间和薛定鳄对上。
他眼睛被血花模糊,爆炸瞬间带来的剧痛让他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
“宁雪溪……”
他喃喃道:“倒是真有几分本事。”
宁雪溪正在擦拭长剑上的血花,闻言还以为薛定鳄是在说自己,她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我可是无涯宗掌门独女——”
她自夸还没夸完,忽然被一阵恐怖的狞笑打断。
薛定鳄疯了一样,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地哈哈大笑。
宁雪溪那张和盛暮有几分相似的脸怼在他面前,神情恍惚之间,他竟真的把宁雪溪认成盛暮了。
宁雪溪皱眉:“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
“我笑我识人不清,笑我居然如此轻易得相信你!”
生命逐渐从体内流逝,薛定鳄眼皮已经沉重,破碎的喉管因情绪激动而迸发出鲜血。
“宁雪溪!你以为你能如愿吗?!”
“我薛定鳄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他说完就断了气。
不远处的盛暮本来想走进看看,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顿住了脚步。
元婴期大妖死前怨念深重的诅咒,威力可不是盖的。
她忽然无比庆幸当时留的是宁雪溪的名字,庆幸宁雪溪和她真有几分相像,庆幸薛定鳄死前意识模糊,把面前的宁雪溪认成了她。
于是慌的就成了宁雪溪。
她着急不已,可薛定鳄已经实打实的断气了,什么办法也没了。
她只能冲着盛暮撒气:“你当初居然留的是我的名字!”
盛暮刚要开口,晏随星忽地插了一嘴进来:“小师姐自小长在村落,薛定鳄就算没见过她也兴许听过她的名字,保险起见,只能用宁师姐的名字先混进薛府再说。”
盛暮感激地看了晏随星一眼,却见他肩头的黑衣破碎,血肉狰狞。
“龙涎丹。”她没理宁雪溪抓狂的眼神,对晏随星小声道:“我上次没吃的那个龙涎丹,你赶紧吃了。”
“盛暮!”宁雪溪见盛暮几乎完完全全把她无视掉,怒气更涨:“这诅咒本应该是你的,你即刻立誓,将诅咒转移过去。”
好家伙,还能这样。
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真是开了眼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一直沉默着的谢修然开口:“我教你怎么立誓。”
盛暮一顿。
她转头看着谢修然,对方已是一贯的冰山脸,此刻冷漠开口:“你没有修为,怨念面对普通人没有修为可吸食,兴许受影响会小些。”
兴许。
会小些。
盛暮笑了。
她看着眼前黑白不分的谢修然,看着怒发冲冠的宁雪溪,淡声开口:“可凭什么呢?你也说了是兴许,万一怨念欺我弱小呢?”
谢修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茫然,但随即又被冷漠覆盖:“到底如何,一试便知。”
我试你大爷的三舅奶奶。
“其一,是宁师姐没按照计划行事在先,她提前暴露,把我们所有人带入陷阱。若是按原计划来说,薛定鳄可以被我们轻松斩杀,连诅咒的机会都没有。”
“诅咒是因她失误而起,最终落在她身上,而我完美的计划被她打乱不说,现在还要帮她背诅咒?”
“其二,你说我普通人一个,怨念兴许没有修为可以吸食。那谢师兄你们此次下山目的是将我寻回,带我回了无涯宗,难道我也不修炼,也一直没有修为么?”
谢修然抿唇道:“雪溪一时失误,又没有什么影响,薛定鳄最终也还是被我们斩杀,况且他诅咒对象本来就是你,你帮她背诅咒,理所应当。”
“谢师兄。”晏随星缓慢挪步,把盛暮挡在身后:“薛府一事,小师姐劳苦功高,没有奖赏不说,遇到什么坏事第一个让她背锅,这是什么道理。”
宁雪溪看着事态逐渐不受她掌控,忍不住着急开口:“晏随星!此事与你无关,你别掺和。”
晏随星轻笑一声,他唇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但人却仍然立定在盛暮面前。
“若小师姐愿意,那自然与我无关。”
他侧身,看着盛暮,温声问道:“盛暮,你愿意么?”
盛暮摇头,答得坚定:“我不愿意。”
夜色昏暗,风声呼啸。
遍地琳琅碎片上,隐隐映出少年散漫的脸。
他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
“听到了么?”
“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