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盛暮一语道破天机,谢修然顿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宁雪溪下意识就想出言讥讽盛暮不切实际,然而愣是没找到盛暮刚才话语里的漏洞。
晏随星则略微好奇地看了眼已经归于平静的河面,视线顺着河流向上游走,停在了薛家所在的地方。
三人心思各异,就这么在夜幕中静静地杵在原地。
简直就是一个修仙界版一二三木头人。
盛暮看着面前直愣愣地站着的三个木头人,翻开了剧本,打算以上帝之手强行把这三人从挂机状态召回。
在翻开剧本的瞬间,盛暮瞳孔骤缩。
本应该写着后续剧情的剧本忽然被一串诡异的乱码所填满,然而不过瞬息的功夫,乱码消失,后续的剧情再次如期浮现。
一切出现的太快又消失的太快,盛暮几乎要疑心刚才剧本出现的不是乱码,是自己猛地站起而导致的眼前一黑。
如果真的是她刚才的分析所导致乱码出现的话。
那这个世界的脆弱与易崩坏程度,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许是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又或者是她这具凡胎□□受不了太过于牛逼的龙涎丹。
盛暮眼前真的一黑。
意识消失之前,她脑子里只360度循环播放着一句话——
她要加班了。
“小师姐醒了?”
意识渐渐回笼,亮白的日光从眼皮的缝隙里钻进。
盛暮腰酸背疼,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晏随星。
喉咙像是有火在烧。
晏随星端起桌上的水递给盛暮,盛暮接过来就是一通猛灌,喉咙的灼烧感被抚平了大半,盛暮伸了个懒腰,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晏随星猜出她心中所想,开口说道:“谢师兄和宁师姐天不亮就动身前往村长那里了。”
她就知道。
谢修然这个急驴脾气是一刻也等不得。
原著中,薛定鳄这个副本被谢修然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了。
没有额外的分析,更没有什么计谋。
谢修然硬碰硬,带着宁雪溪和晏随星强行杀光了所有的鳄鱼。
修真界第一莽夫舍他其谁。
而现在,可能是这个世界脆弱到稍微一点改变就足以使它偏离原剧情,以昨天晚上鳄鱼的规格和数量来看,要想按照原剧情来解决这个副本,谢修然的修为至少得坐地飞升八万里。
“他们去找村长,我们就去薛家看看情况。”
谢修然是个莽夫,宁雪溪又没有脑子。盛暮得赶在他俩之前先去薛家,免得薛家提前被打草惊蛇,什么都问不出来。
盛暮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然而她却忘记,自己昨天精疲力尽不说,还一点饭都没吃。
于是她就在晏随星眼睁睁地注视下,朝着大门的方向跪了下去。
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磕得那叫一个结结实实。
盛暮麻了。
膝盖,麻了。
“是我疏忽了,小师姐还未辟谷,我这有粒辟谷丹,小师姐先服下吧。”
盛暮感动地眼泪自眼角滑落,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晏随星福至心灵,将辟谷丹放在她掌心。
盛暮的泪流的更凶了。
“不是、不是这个……”
她摇头摆手,瘦弱的肩头微微颤动。
“快……”
“快先把你小师姐从地上扶起来啊!”
托认亲的福,两人这一次的交通方式就不再是朴素的步行,而是晏随星御剑带着盛暮到了薛家老宅的附近。
在离薛家老宅还有段距离的时候,盛暮捋了一把吹得糊一脸的头发,迎着大风,冲着晏随星大吼:“就在这吧小师弟!在这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两步就行!”
那语气,那神态,活像是在和滴滴司机交涉。
晏随星表情复杂地在树林里停了剑。
盛暮从剑上跳下,环顾四周。
薛家位于河流的上游,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极佳。
“小师弟,”盛暮看了眼晏随星身上那身无涯宗弟子的道袍道:“你能换身衣服吗?”
昨晚河边动荡过后,整个薛家都会对修道之人多上几分防备和警惕,晏随星这身衣服太扎眼,容易引起薛家人怀疑。
晏随星点点头,变戏法似的换了一身纯黑的劲装。
盛暮还有些不满意:“能把这身衣服弄成我这个样子吗?”
晏随星:?
他表情僵住,微微转头,看向盛暮身上那件时装周流苏短打,耳廓不由得红了起来。
“我穿的破破烂烂,你穿的人模人样,咱俩看起来就不像是一道人。”盛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晏随星身上的黑色劲装:
“做戏做全套,牺牲一下嘛。”
不知道脑海里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也不知道晏随星是怎么说服自己。
总之,站到薛宅门口时,晏随星身上的黑色劲装已经遭到了一番□□和撕扯。
“你确定他们看不出来你的修为吗?”
等待薛宅大门打开的时候,盛暮悄悄和晏随星咬耳朵。
晏随星也弯腰,模仿着盛暮的声量和语气道:“我刻意隐去了修为,他们看不见的。”
话音刚落,薛宅气派的大门被人由内而外打开。
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站在门槛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阶下的二人:
“你们是何人,来此所谓何事?”
盛暮朝前迈了一步,脸上堆起笑:“我们行至此地迷了路,还请大人您开恩,施舍两口吃的给我们吧。”
管家睨了她一眼,刚准备胡乱弄点食物打发了二人,大门内忽地又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慢着。”
管家颔首弯腰行了一礼:“家主。”
被唤作家主的这人目光锐利,盯着盛暮和晏随星,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番。
盛暮挺直了腰杆,任他打量。
半晌,家主轻笑一声,对盛暮扬了扬下巴:
“有缘相逢便是客,二位客,进来说话吧。”
时间回到在晏随星剑上的时候。
盛暮点开剧情,显示的部分刚好是薛家内部的描写。
她稍作改动,又算好时间,让薛定鳄在两人到薛家讨食物时“刚刚好”地路过门口,又“刚刚好”地听见盛暮说话。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对盛暮起了怀疑,而为了试探二人,再“不得不”把他们放进薛宅。
一切的一切都被盛暮卡得刚刚好。
她跟着薛定鳄一路走进宅子,视线立刻就被宅中的一口巨大的池塘所吸引。
那池塘面积大到几乎可以称的上是一个湖,湖面水波荡漾,浮着几朵莲叶。
忽然,莲叶被水波推至远方,一条鱼儿从水中奋力跃起——
它冲破水面,仿佛要往更远的天边去。可水中倏尔蹿出的血盆大口却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
盛暮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了晏随星的胳膊,声线颤抖,被吓得花容失色。
“哥,那是什么东西!”
无人应答。
晏随星的耳朵在盛暮一把抱住他的瞬间立刻就红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臂上的衣物被划破,露出了部分肌肤。
刚好和盛暮的小臂相贴。
薛定鳄肯定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反映,只要发现一丁点不对,鳄鱼下一个吃的就是他们的脑袋了。
盛暮赶紧戳了一把晏随星的腰,催促他继续接戏:
“哥!我好怕!”
“你害怕,你兄长不见得就不怕了。”
薛定鳄不知从哪里走出,他看着被吓得失去表情管理的盛暮,露出了个和煦的笑容。
“你兄长被吓得都愣住了,却还挡在你面前,妹子,你可是得了个好兄长啊。”
盛暮撇了撇嘴:“做兄长的,不就是要保护妹妹么?”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薛定鳄什么笑点,只见他哈哈大笑,笑得胡子都在颤。
“你能这么想,恰恰说明了你有个好兄长啊。”
他捋了捋自己笑得翘起的胡子,仰天长叹:“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
?
你说谁?
盛暮瞳孔地震,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定鳄。
只见他继续道:“男人本不胆大,有了个妹妹,胆自然就大了。”
好家伙。
盛暮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鲁迅和亚里士多德听到你这句话都得叫你一声哥啊!
只不过。
她好像忽然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震惊的表情被盛暮流畅丝滑地切换到了激动与兴奋。
她一把撒开晏随星的胳膊,朝前一步,脸上满是发现知音的感慨。
“没想到、没想到您也对亚里士多德颇有研究!”
薛定鳄的脸上出现了三分震惊四分惊喜和九十三分的感激涕零。
他颤抖地握住了盛暮的手,面色之恳切让盛暮坚信。
她找对路子了。
“终于等到你。”
薛定鳄声线微微颤抖:“还好我没放弃。”
大概从一个月前,他脑子里就忽然冒出来了各种没听说过的人名和句子。
起先他欣喜若狂,本以为是自己读书大有长进,然而问了一圈才发现——
他所说的那些人名和句子,没人听过。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可顾及着薛家家主的身份,却又不得不陪他继续演戏。
薛定鳄愤怒、惶恐,震惊,可他又无从发泄。
久而久之,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精神状态。
“你是不知道。”薛定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盛暮互诉衷肠:“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盛暮回想起自己这一个月同样非人的待遇,眼泪流得简直不能再发自内心:
“这不过是对我们这些天选之人的考验罢了!”
高山流水觅知音。
俞伯牙遇钟子期。
薛定鳄遇盛暮。
“有缘人呐,有缘人呐!”薛定鳄热切地拉着盛暮的手:“这位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宁师姐的本名他们并不知晓。”
晏随星掐诀传音对她说道。
盛暮福至心灵,立刻报上宁雪溪的名字:“我叫宁雪溪,冰雪的雪,小溪的溪。”
“好名字,好名字啊!”
薛定鳄大手一挥,丰盛的菜肴立刻摆满了桌子:“雪溪妹子可定要多留几日,我们从诗词歌赋,探讨到人生哲学!”
盛暮看着桌上的美食两眼放光,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许是因为心情太过于激动,薛定鳄并未发现晏随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他注意力一直都在盛暮身上,一顿饭的功夫,又是给她夹菜又是给她倒茶,盛暮面前的盘子就没空过。
“雪溪妹子吃的如何了?”
“很好,非常好!”盛暮擦了擦嘴,冲薛定鳄摆摆手:“薛大哥,我们天选之子就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你有什么直说便是。”
薛定鳄拍了拍手,一名家仆忽然将一支鳄鱼牵了过来。
念及盛暮怕鳄鱼,薛定鳄让家仆停在门口就没再走进。
“不瞒雪溪妹子,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个爱宠,我本想叫它‘薛定鳄的鳄’,然而今日遇见了雪溪妹子你,便想请你来给它赐个名。”
薛定鳄的鳄。
这个取名的格式简直再熟悉不过。
“那敢问薛大哥,您是不是还有一只‘薛定鳄的猫’?”
“雪溪妹子果然冰雪聪明!我依次还有,薛定鳄的狗,薛定鳄的鱼,以及薛定鳄的猪。”
薛定鳄看着门口的鳄鱼,叹了口气,似有些为难:“只是这宠物不比猫狗鱼猪,我便想给它取个不同的名字。”
“这好办。”盛暮了然地点点头:“我想到了一个名字,与薛大哥喜爱的亚里士多德极为相似。”
薛定鳄欣喜若狂:“雪溪妹子快说。”
“就叫它,珍妮玛士多吧。”
“好名字,好名字!”
薛定鳄兴奋地鼓掌,仰天大笑:“就叫珍妮玛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