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心软
“看、看仔细了。”巴其冒出了一头冷汗也不敢去擦拭,更不敢抬头去看皇上,一双眼低垂着紧紧的盯着魏岚指尖的那抹血色,磕磕巴巴的回答到。
他的话音刚落,皇上就立即将那银针给取了出来,脸带嫌恶的迅速递给了苏有礼,而后满是心疼的想往魏岚的手上呼气,却又怕将那血珠子给吹散了。他皱着眉,“这血还要么?”
“要、要的。”巴其赶忙应声,一边从自己的袖口里取出了两枚金针,递给了苏有礼,“烦请公公帮个忙……”
金针比之针灸用的银针要粗上一些,却又比女子所用的绣花针要细上许多。这是他特制的吸血针,针心是中空的,一头封实了,另一头则是开着一道极细小的口子。针口是圆孔斜面的,瞧仔细了才能看出那口子的内壁其实还刻画了三道吸血槽。
这针就是专门用来汲取血滴的。只要将针口往血珠子里一戳,不一会儿就能将针心给汲满血。实心的那头用的也是从深山里寻来的特殊矿石熔炼所铸,只要用指腹碾磨几下,就能将针心的血给放出来。
平日里他常用这针汲了血去喂养练好的母蛊,好用得很。
他将金针给了苏有礼,告诉他如何汲取血珠子后,又从何太医的针包里取出了枚新的银针,一并也给苏有礼递了过去,“这个是给皇上取血的。”
苏有礼一一接了过来,只是刚转了个身,那枚金针就又落在了皇上的手里。
巴其离得那般近,方才给苏有礼说着该怎么做时,皇上和魏岚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这下拿过了那枚金针,皇上动作很是迅速却又不失轻柔的将魏岚手上的血滴给汲进了金针里,递回给苏有礼后,拿出绢帕将那残存的血渍给轻轻拭去。
他捧着她的手凑近了轻轻吹了吹,声音也放得很轻,“岚儿可还觉得疼?要不还是上些药吧……”
“只是针扎了一下,不疼。你看,血都已经止住了,用不着上药的。”魏岚失笑,反手一托,就换成了他的手在上,她的手在下。
她挑了挑眉,眼里带着抹戏谑,“现下换你了,一会儿若是觉着疼了,你可得忍着点。”
让苏有礼将银针递了过来,魏岚学着皇上方才的样子,在他的指腹也捻出了几滴血珠子,用金针取了,再用帕子细细的将血擦净,轻轻呼了呼,“好了,不疼了。”
皇上笑得眉眼弯弯,全是柔情。
苏有礼早已是见怪不怪,接过金针和用过的银针,全都交还给了巴其。
巴其也不敢去看那座上的二人,只闷着头捣鼓那取来的血。
魏岚和皇上细声说这话,可视线却是时不时的掠过那埋着头的巴其身上,相视的一眼,眸中也皆是只有彼此才可意会的神色。
巴其对此浑不知情,他只知这血中之蛊跟那碗里的,可完全就是两回事啊!这两位到底是咋怎的,那血蛊本就稀奇的很了,中在他们身上,还给养得更刁钻了。
他要是这会儿又说解不了,会不会血溅当场?忽的他眸光一闪,心里的某个念头又重新涌了上来,还越发的不可消停。
如果真的能……巴其的手不可自已的微微颤抖着,眼里渐渐染上抹疯狂。
“巴其首领,看了这么久,你看明白了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瞬间让他冷静了许多。
他敛去眸中的神色,带着抹怯懦的抬了抬眸,就撞入了一双冰冷的眸子里。
魏岚勾着唇角,眸子是毫不掩饰的冷漠淡然,她就这么神色淡淡的看着巴其,问他,“这蛊,你能解?”
巴其心底的激动在她的眼神下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念头,却是越发的不可遏止。
他抿紧了唇,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那些事本以为是忘了的,在这一刻,却变得十分的清晰,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如果他能更有权势,如果没有座上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他垂下眸子,躲开了魏岚的视线,“能,我能解。”
皇上脸色露出抹欣喜,但很快就收敛了回去,依旧端着一副肃然的神色,对着巴其说到:“你且说说,这蛊要怎么解。”
巴其低垂着眉,将自己的解蛊之法给说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皇上命人将巴其给送了出去,看了苏有礼一眼,让他将何太医又带了过来。
何太医其实一直待在屏风后,将巴其他们的话也全都一字不落给听全了。
见着他出来,皇上和魏岚问了他觉得巴其方才说的方法是真是假,他略略沉思了片刻才答到:“微臣从前也听说过仙王蛊这种奇蛊,只是没想到这蛊居然真的存在。依他所言,若他手上真的有仙王蛊,或许真的能解了这双子蛊。不过……对于蛊毒,微臣所知远不及蔺南之,而且这双子蛊也是他所创,具体能否可行,还需与蔺南之探讨一二才敢定论。”
皇上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话,也没再多问什么,许了他明日去见蔺南之后便让他回去了。
待得将人都送了出去,魏岚才与皇上相携着往寝宫走去。
夜已深,皓月当空,银辉洒落,让这重重深宫镀上了层银光,衬着路上宫灯里透出的暖黄烛光,比起白日里的景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入宫这许多年,魏岚也没有见过这个时辰的宫中是个什么样子的。行走其间,心里也涌起种异样的滋味。
夜里的皇宫没了白日里的喧嚣,周遭都是静谧无声,就仿若是一头暴躁的巨兽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些阴谋算计,那些勾心斗角,就好似是那些在微光中的浮尘,最终还是在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点的落定,沉寂于黑暗之中。
然而此刻在她的眼前,却是一片银辉熠熠。虽是没有温暖的冷光,但那也依旧是光。
魏岚不自禁的看了身旁一身明黄的男子,他的身形劲瘦,却没有了从前那股精气神,细瞧了能看出眉目间的疲色和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力不从心感。
他的身子,终究是因这蛊虫的甦醒,因着她,一步步的步入膏肓。
她鼻子微酸,从前她喂他的毒的时候,心里是抱着一起死的决心的。即便是后来她收了手,她也没后悔过自己给他喂下的毒。
可随着这蛊毒的发作,随着自己将这往事的迷雾一点点的拨开,她却迷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或许应该说是不知道自己后悔的是什么,是后悔当初为了给瞿菱和瞿狄报仇而入宫,还是后悔给他喂的毒让他伤了根本,又或者是因着那不该有的心软。
魏岚眼眸轻眨,移开了目光,将那些繁杂的心绪给压了回去,片刻之后,心里又是一片平静。
夜色中,她目光幽深的落在了前方,声音轻软,带着丝娇糯,低低的在皇上的耳边响起:“方才巴其说的那个法子……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