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梦魇
“回主子，近日坤宁宫里守的很紧，我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今日晌午那会儿，好像是坤宁宫里闯进了什么人，动静倒是不小，只是都被皇上给压下了，除了皇上和皇后的人，旁人也探听不到具体的事。”
车夫压低了声音说到，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警惕的环视四周，高喝了一声驾，又才再次低声道，“不过何太医那边今日倒是松了口，只是他说要主子亲自去见他。”
瞿狄沉吟片刻，“明日我再寻个时间见他，至于宫里边，让他们尽快想法子把情况探听清楚……罢了，让他们先按兵不动，我再寻寻别的法子。”
“是，主子。”
马车里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传出瞿狄的声音：“让他们记住了，一定要把她给我护周全了。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让她知晓他们与我有关系。”
这回车夫却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犹豫着道了一句：“主子你明明护了她这么多年，为何却……”
“影献，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你若做不好这车夫，就给我回到边州去。你这样的，我用不起。”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可话里的寒意和坚决却是实打实的让车夫噤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有些沮丧的低低应了声：“属下知错了，还请主子莫要将我赶走。”
“专心赶车吧。我歇会儿，到了唤我。”
“是。”车夫听出他没再追究的意思，心底松了口气，又高喝了一声驾，专心驾着马车往天牢赶去。
车厢内，瞿狄靠着车避阖上了眼，被固在马车里的烛灯被吹灭了，只有月光带着沿路的屋舍树影投进车厢里，落在他的脸上，随着马车的前行，光影流转，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就这么隐在昏暗之中，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和呼呼风声，恍惚间就好似是回到了十多年前城门外的官道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娇憨的少女，她脆生生的喊着他三哥哥，将一只红色的小锦囊系到了他的脖子上，一脸娇羞却又十分坚定的说着我等你。
而后画面一转，他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含着泪将自己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高高的宫门里。那宫墙红得似燃着的火，很快便将那道小小的身影吞没。
随后脑海无数画面纷沓而至，一幕幕的在眼前闪现着，又飞速消退。
有他抱着襁褓和一个少女四处逃亡的画面，有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童咧着缺牙的嘴奶声奶气的唤着自己舅舅的画面，更多的是他年少时在忠勇侯府里的画面。
那一幕幕，里边全是他珍之重之的人儿。
但很快的，那些画面都退了去，只有一道身着华服的身影，从暖光中一步步走出，面上是尊贵疏离的笑容，声音清冷的唤了他一声：“瞿公子。”
而后是皇上端着参茶不冷不热的问他：“此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过去得太久，不大记得了。”
瞿狄猛的睁开了眼，重重的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搭在膝上的双手拳头紧攥。
许是他忽然变得粗重的喘息声让影献察觉出了异样，马车的速度变得缓慢了几分，影献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主子，怎么了？”
“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瞿狄气息平缓了下来，淡淡的回了一句。
影献顿了顿，没有追问，只是低喝了一声驾，马鞭一扬，啪的一声抽在了马屁身上，马车顿时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
瞿狄微微仰头，一手抬起捂住了眼，无声长叹，他哪是不记得啊，分明是片刻都不能忘。
可偏偏，他不能说。
就如那夜赏月宴上他见着了她，却不敢多看一眼，就怕那多出来的一眼，会给她惹了祸事。
他可以为了她娶妻生子，见了面也佯装不识，却不能对她露出一丝关心。
就像这世间许许多多青梅竹马的男女一样，少时两小无猜，长大了却各自婚娶，最后形同陌路，仿佛年少时的那些亲密无间的过往都不存在一样。
可即便他已经避嫌至此，皇上也依旧会时不时的试探他，想知道他是否还余情未了。
哪怕那个人已经在他怀中，哪怕他是九五之尊，皇上也不能安心。
瞿狄知晓他的心结，心中哪怕再是不屑，面上也依旧轻描淡写的回答到，不记得了。
但说了又如何，下一次，皇上依旧会寻了别的事，问他是否还记得。
可见这一句不记得，他不信，皇上也不信，却还是不停的在他与皇上之间出现，好似倒成了一种另类的帝王之乐了。
皇上如何，瞿狄并不在意，只要他的不记得，能让她安心，让她在皇上那儿过得好，便也足够了。
他已经失去一个瞿菱了，这一个，他总得护好了。
只是，这段时间坤宁宫里很不正常。他先前安排在她身边保护的人，只匆匆传出了一句娘娘身体有恙，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而后边的人，他也安排不进去，只有一些留在别的宫里的人传些消息出来。
可对坤宁宫的事，却还是语焉不详，没个准话。
偏生何太医那边，口风也紧得很。这让他心里更是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主子，天牢到了。”
影献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拾好了心情，再下马车时，脸上又是一贯的淡漠冷峻。
他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垂着眸神色淡漠的缓步走进了天牢里。
一连几日，皇上都没有在坤宁宫留宿，只是白日里抽了空过来看看魏岚。可魏岚吃了药后，却依旧嗜睡，这一天里的多半时间，她都是睡着渡过的。
往往皇上得空过来时，她还在睡着。所以算起来，她与皇上也没见着几面，也没有问月老庙和曲儿的事后续如何。
同样的，她也没法知道何太医这次换的药方是什么。先前曲儿信誓旦旦的说她活不过三日了，可那晚喝了何太医的补药后，她却觉得身子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也不知究竟是那曲儿太过狂妄，还是何太医真的寻到了解蛊之法。
她虽有些懊恼，但也没有太过执着于寻那一个答案，而是将仅剩的精力放在了别处。
这一日她刚醒过来，绿珠便将浸湿了的绢帕递了过来，柔着声道：“娘娘，绥远将军夫人和灵曦姑娘已经到了，现在在前殿里候着，可要将人带过来？”
魏岚还有些懵懵的，听了她的话，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日翠儿递了名帖进来说是灵曦想来看她，她应了下来，时间定的便是今日。
她接过绢帕擦了脸，清醒了许多，这才开口：“让她们过来吧。”
绿珠应了声，正要退下，魏岚忽然想起了件事，“对了，那菱姬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