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军训
军训当天，日头足的堪比盛夏。
队伍都是临时站的，方辞在集合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队伍中间的位置，她个子高，整个人凸出来一截，十分显眼。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往旁边偷偷看了一眼，想要试图和旁边的女生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
自我介绍一下？这样好像有点傻。
要不问问她累不累？好像是句废话。
还是抱怨一下天气？万一她没反应怎么办？
她思虑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手扇着风，笑呵呵的冲着旁边的女生说：“这天儿可真热！”说完她继续笑呵呵的看着身边的人，可对方丝毫反应都没有，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方辞脸一皱，感觉太阳更晒了。
“那边那个女生！说什么话呢，注意队伍纪律！”教官打量了一下方辞，又看了看她周围，“你怎么站在这，这么大个往中间凑什么热闹，到排头站去！”
全班的视线从各个方向齐刷刷的扫过来，她脸一下就红了，顶着众人的目光一路走到排头。
站定了位置，她依旧耷拉着脑袋。突然感觉肩上一重，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可是大排头，别老低着头，这样显得没气势。”
方辞一抬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水灵灵的，像两个刚洗过的黑葡萄，十分好看。对方冲着方辞友善又真诚的笑了一下。
方辞心想，哎呀，这双眼睛笑起来更好看了！
方辞不是一个内向的人，她只是有些慢热，如果对方比较能聊的话，她也能迅速和对方建立良好的友谊关系，比如眼前这位——从她站过来嘴就没停过的赵曦言。
“诶，你看那个男生。”赵曦言趁着教官没往这边看，用手臂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方辞，下巴抬了抬指着一个方向说。
方辞顺着赵曦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稍远些的地方有个班，一个高挺的男生站在女生的队伍里，而且还是排尾。那男生本身个子就高，往那一杵显得很傻，想来应该是教官故意惩罚他的。
他们班也在站军姿，但是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前排的女生看上去个个面如菜色，摇摇欲坠。正这么想着，挨着高个子男旁边站的女生身子一歪，倒靠在了他的身侧，出于本能反应男生伸手托住了往地上栽的女生。
赵曦言定睛看了看，一副了然的样子，“啊，是贺骁啊，怪不得。”
方辞疑惑，小声问道：“怪不得什么？”
“那女生装晕呗。”
“不会吧！”
赵曦言轻哼了一声，“八九不离十。”
远处贺骁已经拦腰抱起了“不省人事”的晕倒女生，看来是要去医务室，两人所到之处无一不激起阵阵小小的惊呼声。
“晕这一回，不仅可以到医务室休息，还能蹭贺骁公主抱一套，赚到了。”赵曦言意味深长的说道。
“要是她真中暑了呢？”
“谁都有可能中暑，她？绝对不可能。”
一个女生中暑晕倒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可是被贺骁这么一抱，整个高一都知道有人晕倒了。教官瞧了眼头顶上的烈日，竟也有些犯难了，训练耽误不得，可是要是学生接二连三晕倒也不好交代。思虑了一下，他便重新板了脸插着腰说：“那个谁，排头！去医务室领点防暑物品。”
方辞还在和赵曦言小声的争辩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教官是在喊她，教官见她没反应，以为她不服管教，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声音提高了一倍，“排头！和你说话没听见么！”
赵曦言最先反应过来，用手肘推了推她，方辞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看着教官，“啊？您喊我？”
“喊你的时候要先喊‘到’！”
“哦哦哦，到！”方辞赶紧补上。
教官看着她一脸白痴样，心头又添了一把火，“现在！立马！跑步到医务室领防暑物品，十分钟之内必须回来，回不来给我操场罚跑五圈！”
方辞咽了一大口唾沫，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高声喊了一句，“知，知道了！”刚迈出步子，她又顿住，“教官，防暑物品包括什么？我怕拿错了。”
教官：“……”
临走前赵曦言凑到她耳边说：“你去医务室看吧，她铁定和贺骁卿卿我我呢。”
方辞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藿香正气水和风油精两个词一路小跑到医务室，深怕自己忘了。顶着太阳狂奔，停下来的时候，感觉头上有一团热气就要炸开了，脑海里只剩下罚跑五圈这一人生大事。
猛的推开门，还没看清里面有没有人，就仰着头快速又大声的喊道：“老师麻烦给我些藿香正气水和风油精，急用！”
她话音一落，整个医务室安静的落针可闻，察觉到有异样她放平了脑袋定睛一看，浑身僵住。她看着眼前正用胳膊挂着贺骁脖子的女生，心里一闪而过的是赵曦言那句十分笃定的话——“你去医务室看吧，她铁定和贺骁卿卿我我呢。”
对面两人同时回头看着门口那个宛如脖子上面长了一颗红苹果的方辞，贺骁一脸的漠然，可是姚姝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打扰了！”
方辞扭头就走，一点都没犹豫，还不忘随手关门的好习惯。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方辞头上的那团热气终于炸开了！
她侧着脸贴在走廊里的冰凉的瓷砖上面散热，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一幕，顿时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比尴尬的绝望。捶墙跺足了半天，医务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方辞吓得猛提一口气，把脸埋在墙里。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自己会穿墙术。
哦，不对，墙的里面还是医务室。
感觉出来的人已经掠过她离开了，她偏了头偷偷瞧上一眼。贺骁的背影在走廊逆光的衬托下，显得清冷又疏离，她轻轻吐了口气。
“报道那天我是不是真的眼花认错人了？”方辞眨了眨眼，喃喃自语道。
“这位同学，你哪不舒服么？”医务室老师看着贴在墙上的方辞关切的问道。
方辞低着头跟着老师进去拿药，全程不敢往病床那边看过去，可她依旧能感觉到有一道充满怨念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在老师动作比较快，她领完药便赶紧离开了。
“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赵曦言凑了过来贼兮兮的问。
方辞无奈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生是装的？”
赵曦言翻了个白眼，“那个女生叫姚姝彤，以前是我们一个初中的，她初中的时候可是代表学校参加过长跑比赛的人，经常顶着太阳跑圈训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晕倒。”
“……哦。”
每天最残酷的战场并不在操场上，而是饭馆里。
被教官们在烈日下摧残了一上午的高一新生们，一到午饭时间纷纷变身狼人，在附近的小饭馆里谱写一段段饿狼传说。
“怎么到处都是人。”赵曦言用她精致的钱包给自己扇着风，被每家小饭馆门口的人群气到翻白眼。
“前面好像有家面馆人不多，要不咱们去那吧。”
赵曦言嫌弃道：“人能不少呢，这么热的天谁愿意吃面啊，而且还是离学校门口最远的一家店。”说完她看了眼其他人满为患的店，妥协了，“算了算了，就那家吧。”
店里人果然不多，方辞她们点完单刚坐下，门口就呼啦进来好几个人，因为都是男生，个子又高，黑压压的一片向店里涌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碰到贺骁，报告会那天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生也在，另外三个男生她不认识，可是却看见赵曦言和其中两个人打招呼。
方辞好奇地问她，“谁呀？”
对方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他俩是我们班的，大兄弟！”
方辞又看了看那人，确定自己没见过。其实这也不能赖她，军训她是站在第一排，男生都是站后面，她平时又看不到，没打过照面自然觉得不认识。
“你怎么这么快就在班里有认识人了？平时也没见你和谁说过话啊。”
赵曦言托着腮，随口说道：“我暑假的时候在咱们学校贴吧瞎逛，后来认识了几个新生，没想到其中还有一个班的，开学前我们一起出去玩过。”
方辞想起了自己无果的搭讪，不禁感慨赵曦言的社交能力，对她来说这就是武林高手级别的，简直望成莫及。
她见赵曦言正在和他们班的那两人聊天，也象征性的听他们说话，假装自己融入其中。可是听着听着视线就落在了贺骁身上了。她和贺骁是同一排，所以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似乎头发比报道那天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握住水杯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方辞收回视线，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手指沿着杯沿摸搓起来。
店里好像又进来了四五个人，有些吵闹。走在前头的男生看上去十分嚣张，迷彩服系在腰上，上身黑色的t恤贴着皮肤，隐隐透出男生健硕的身材。他手里拿着帽子指着贺骁他们那一桌问道：“哪个是贺骁？”
贺骁微微抬了抬眼，似乎在想这人是谁，想了半天也没印象，便又重新低下了头。他们那一桌其他人见贺骁如此淡定，也并没有把来人当回事，若无其事的继续聊天。
“妈的，老子问你们话呢！”那人两掌用力的在他们桌子上一拍，桌上的碗碟都震了震。
面店老板吓了一跳，生怕这几人在店里打起来，碎着步子跑过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贺骁皱眉，“我，有事？”
那人讥诮道：“我以为有多了不起，他妈的不就是一小白脸么。”
贺骁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对方有些绷不住了，气势掉了几分，可还是梗着脖子放狠话，“许薇是我女朋友，你小子给我离她远一点。”
“许薇？”贺骁很给面子的想了一会，最后嗤笑道：“不好意思，不认识。”
他话音一落，其他人哄然大笑。那人脸都涨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倾泻而出，一地狼藉。身后的几人跟着瞎嚷嚷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或许是踹好欺负的垃圾桶让怒气暂时得到的宣泄，他的脸色看上去缓和了一些，竖着眉毛恶狠狠的指着贺骁说：“给我走着瞧。”
之后便带着那几个人又呼啦一下出去了，小店顿时安静了许多。贺骁沉默的坐了一会，从钱包掏出一张红票子撂在桌子，缓缓站起身来，陆嘉行叫住他，问他干嘛去，他嘴角扬了扬，笑的有点坏，“去找许薇吃个饭，认识一下。”
随后手插进裤兜便离开了。
赵曦言咂舌道：“啧啧，这还没开学呢，就闹成这样，这贺骁可真的专门下凡来惹风流债的吧。”
“……下凡？”方辞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你也觉得他像神仙？”
赵曦言：“……”
“你多吃面少说话，这样显得你不傻，乖。”赵曦言拍了拍方辞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