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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缘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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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开迷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正泪眼朦胧地跪在两口棺材前。

    时晚吟带着一脸近乎无措的茫然站在原地许久,才发现顾子珣也站在另一头的角落里,默默低头看着小男孩。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流露出对过往深深的眷恋与感伤。

    心有所触的时晚吟盲猜,那个跪着的应该是小时候的顾子珣,而棺材里的,大概率是他的父母。

    所谓生离死别,她也经历过数回,只道是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眼看距离天明已没多少时间,时晚吟可不想因自己的感性而耽误正事。

    于是,她露出了临死时的狰狞面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还沉浸在悲伤中的顾子珣,然后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掐住对方的脖子,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指甲太长,一时间掐脖使不上劲反被挣脱。

    可挣脱束缚的顾子珣没想着逃跑,而是顺势擒住对方的双手,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一些零碎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一脸骇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晚吟,声音也随着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起来:“瞳孔微散,眼睑出血,活人现尸斑……”

    “嘴唇与皮肤上的尸斑呈暗紫色,血管有明显凸起,指甲发黑。”顾子珣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细细地对她进行触诊检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惮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时晚吟被他这波操作吓得一愣一愣的,难道是职业病犯了?画风突变得也是忒快。

    “你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顾子珣喉结微微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严肃而又克制地问道。

    许是时晚吟对自己至死都没被治愈的疾病心有执念,原本想反问他“你这种症状又多久了”,却在下一秒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答道:“呃……大概有半年吧。”

    顾子珣听完,眼中似有什么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似充满了疑虑,接着又上手检查起了她颈部的淋巴结,进一步问道:“期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啊,大夫,我一开始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过了两个月,我就开始发烧,咳血,喝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甚至……”

    “家里就你一个病人?”

    顾子珣在时晚吟正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勇敢对抗病魔的光荣历史时,忍不住沉声打断道

    她脸色微变,一扫方才的兴趣,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答道:“我是第一个。”

    时晚吟没有告诉他,自己不仅是整个凤澜山庄第一个患病的,还是病患中活得最久的那一个,其他的不出半月就都饮恨西北了。

    想起这些,她不是不难过,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在不断的失去与绝望中学会了苦中作乐。

    闻言,顾子珣那股原本已压下去的急切,此刻却又汹涌地翻了上来,眸底也随之多了几分探究的严谨,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你还记得自己患病之前,吃过什么或是碰过什么吗?”

    “太多,太久,记不得了。”她摇了摇头,唇角挂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顾子珣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以为是绝处逢生,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有些病症终究是相似而不同。

    不过,他还是开始在脑海里构思治疗方案,希望能对眼前这个患者有所帮助。

    这时,时晚吟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幽幽地冷笑了起来:“大夫,我还有救吗?”

    “……”顾子珣也意识到眼前人的不对劲,却还是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你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只要做了检查,就一定能治好吗?”她边说着,嘴角边淌着血,十分瘆人。

    见对方病情都严重到吐血了,顾子珣只得秉持着严谨的态度道:“不一定。”

    时晚吟迅速缩小的瞳仁忽然变成了缝状竖瞳,一张嘴便露出了细长的獠牙:“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的骨灰就在东边的院子里,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呢?”

    虽然对方看起来确实很吓人,但是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顾子珣认为对方现在的表现应该是某种病症所进化后的状态,甚至还患有严重的癔症。

    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未咄咄逼人,而是配合道:“所以……你是来找我申冤的?还是地下缺钱?”

    “我要把你们赶出这里。”她半垂着的眸子如刀锋般锐利,脸上浮现出森然的寒意:“当然,如果你愿意临走前给我烧点钱,也不是不行。”

    “赶我们走的理由是什么?”顾子珣将后半句话过滤掉,直接抓重点提问。

    时晚吟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这是我家。”

    “现在是我家。”顾子珣眉梢微挑,淡淡地说道。

    “凭什么?”

    “我付了钱。”

    她满是尸斑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喊道:“我还你。”

    为了不激怒对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顾子珣妥协地伸出了手,“好。”

    时晚吟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是那么干脆的态度,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冥钱,塞到他手里,“喏,给你!”

    顾子珣欲言又止地看着手中的冥币,沉默了许久,才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我就是想讲”的模样开口道:“不够。”

    “而且,阴阳两界的货币也不流通。”他又补充道。

    “等你死了就直接能用了,中间还能省不少手续,偷着乐吧。”时晚吟心虚的同时,还在心底嘲讽起他没有居安思危的概念。

    向来不信鬼神轮回之说的顾子珣闻言抬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婉拒道:“无妨,等我死了再说。”

    说着又塞回她的手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时晚吟将冥币豪横一扬,张牙舞爪地威胁着,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的架势。

    顾子珣看她精神不太正常,为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再次转移话题:“你说这是你家,请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这可把时晚吟给问倒了,她都死了二十八年之久,家里人如今还活有几个,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要怎么证明凤澜山庄是自己家呢?

    族谱和户牌不知道有没有被祖奶奶他们带走,平时也没太在意这玩意放哪,现在找起来也很是吃力。

    于是,她陷入了沉思。

    就在顾子珣以为她答不出,正准备好言相劝时,她突然严肃了起来,“我无需向你证明什么,可如果你真想知道,就自行到警务公所的行政课进行核实。”

    “我叫时晚吟。”她冷声补了一句。

    时晚吟?

    顾子珣顿时瞳孔一震,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有见过这个名字,可……是在哪儿呢?

    这时,眼前女子的后背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那白光越来越刺眼,仿佛要将这个世界融化。

    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待睁开时,发现自己一直都躺在床上,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桌上的油灯台,一切如常。

    原来,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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