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前世今生(四)
宁珩一言不语,坚定的跪在定南侯府门前,他想要知道荷华的墓地在何处,他也不想同荷华和离,哪怕荷华如今已经过世。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股不安他也说上来。
头顶上的太阳光芒越来越甚,越来越毒辣,额间的汗水滴流在眼睫毛之上,模糊了人们的视野。
"他还跪着?"定南侯没好气的问着下人。
"是。"
定南侯在厅间来回踱步,越想越气,要是可以,他才不管门口跪着的宁珩的死活,偏偏宁珩是亲王之子,皇亲国戚,跪上个把时辰尚可,跪长了,也有将天家颜面踩在脚下之意。
再纵容他跪下去,反倒容易惹圣上不喜。
心中对于宁珩的这一举动埋怨不已,真这么有诚意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下跪!
呸!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年骗了他,也骗了安安。
若早知道安安嫁与他之后会香消玉殒,他是死都不会同意,并且还上门提亲,最后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去同他说,若真想要安安在地下安息,就不要做出这副情深不寿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相处,不好好珍惜,现在人没了,反倒演起情深来了。"
"再同他说,日后相见不相识,两府之间已经和离,没有旁的关系在,只剩同僚。"还是敌对的同僚。
这话不适合说出口。
"是。"小厮领命,匆匆退下。
一路小跑来到大门前,将侯爷的意思原模原样的传给宁珩。
宁珩沉默的听着小厮传述的话,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其他府上的下人好奇的望着这边,定南侯府和端王府的是非也不是那般好看的,只能远远观望。
不等小厮多劝,他沉默的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定南侯府的匾额,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研书也跟着站了起来,揉了揉不舒服的膝盖,他们可是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要不是膝盖隐隐作痛,光看世子爷那副样子,倒似他不曾跪过一般。
定南侯听到下人来禀,端王世子已经回去,用鼻子哼了一下,"算他识相。"
若是再跪下去,他不介意敲锣打鼓上端王府的大门,让端王好好教教这个儿子。
"父亲,您也该休息休息了。"安锦华看着一夜白头的父亲,强忍着心酸开口,他的父亲之前健硕挺拔的身姿,年过半百也只有鬓角有白发。
自打妹妹去世后,父亲的白头发是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外冒,满头头发只能找出几缕灰白色的发色,其余都成了白色。
定南侯点了点头,被人扶着下去休息了。
看到这一幕的安锦华心里更加难受,父亲何时走路都需要旁人搀扶了。
心里也更加埋怨端王府,他如花似玉的妹妹嫁过去,早早的香消玉殒,如今又让他们定南侯府感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
宁珩一路疾行回了端王府,他刚刚跪在那时已经想明白,荷华如今已然入葬,他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幕后凶手找出,让他们血债血偿。
彼时,他去了地下也有脸见荷华。
进了端王府直奔端王妃的住所,端王妃此刻还在禁足中,宁珩到院门口时就被看守的人无情拦下。
"让开!"宁珩一声呵斥。
"还请世子恕罪,王爷有令,任何人等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出这里。"看守的侍卫铁面无私的说道,哪怕对方是亲王世子。
在他们眼中,他们效忠的是端王,而非端王世子,自然以端王的命令为尊。
"本世子再说一遍,让开!"
看守的侍卫无声的回答,手中交叉的长枪分毫未动。
宁珩气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即便他刚刚跪了两个时辰,区区几个侍卫并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打侍卫毫无顾忌,侍卫跟他对打,反倒要顾忌他世子的身份畏首畏尾。
"外面怎么了?怎么吵吵闹闹的?"端王妃手拿着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看得正精彩呢,反倒被外面的动静影响到了。
她的身边跪着一个侍女,正在伏案抄佛经,她此次被禁足,还需要抄十卷道德经,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商议解禁的日子。
养尊处优的她怎么可能抄佛经,自然就由手底下的奴婢代劳。
"回王妃的话,世子来了。"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怡香恭敬站在旁边答道,"此刻正同外面的守卫打了起来。"
"呀,我儿来了?"端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猜想她这个儿子是见不得他的生母受苦,特意过来救她的,急急问道:"我儿可有受伤?"
怡香木了木,这个府里哪有人敢让世子受伤,那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还木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瞧瞧。"端王妃看到一旁无动于衷的怡香,皱眉催促。
怡香赶紧收敛情绪,正要退下去看看院门口的情况,就见世子已经打败守卫,进了院子,一脸阴沉的朝着这边走来。
她从来没有在世子的脸上看到过这般神情,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世子忽视她,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才呼出一口气,像是才活过来一般,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胸口,无声安慰自己。
宁珩神色阴暗的踏进端王妃的住所,看到里头穿红戴绿,边上还放着消暑的冰块和冰镇过的应季水果,惬意非常的端王妃,心中怒气更甚,儿媳才刚过世,打扮的花枝招展。
一脚上去将冰盆踹翻,也将看到儿子不顾后果要将她"解救"出去的端王妃愣住了,宁珩的这一举动委实是吓到她了。
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公子形象,即便怒极也会极力收敛心中情绪,面上是看不出一丝一毫,轻易不会让人看穿。
如今这一上来就将她消暑的冰盆踹翻,脸上阴沉的神色根本不像是来救她的。
满室的婢女也因为宁珩突如其来的发作,全部跪趴下,谁也不敢抬头,生怕这无名怒火发到她们头上。
心里也是惊奇,究竟是什么事,惹得世子这般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