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九门1
一九零三年,日本人大谷光瑞以宗教考察为由进入中国腹地,进行地理勘探的情报工作。在途经中国长沙时,其中一支探险队分支跟随日商鸠山美志,在长沙北部的一座山镇内,停留了约三个月的时间。一整支考察队进入,却只有六人归来。一周后,鸠山美志向日本日清贸易研究所转外务省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提及这山镇底下埋藏的东西,史称鸠山报告。
一九三七年长沙
是夜,一列诡秘的火车驶进长沙站,惊醒了在值班室熟睡的守夜人。守夜人顾庆丰好奇之下,上前查看这辆突然进站的列车。顾庆丰抹开满布灰尘的车窗,里面挂着的尸体把他吓了个半死。
第二天清晨,长沙火车站内士兵肃然,齐向来者行军礼,来者便是长沙城年纪轻轻然赫赫有名的布防官——张启山,人称张大佛爷。
“怎么样?”张启山剑眉星目,肃杀之气溢于言表,周身气场震慑得旁人毕恭毕敬。
“这辆军列,没有番号没有标示,是凭空出现的。”俊俏小生模样的张副官回道。
“人呢?”
“佛爷,他就是昨天晚上在这守夜的顾庆丰。”士兵领着顾庆丰走近。
“两位长官,我什么都不晓得!”
“昨晚列车进站,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请如实回答。”
“我们站长讲了,现在可能是由于战备的原因,经常有列车突然抵达,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车里面挂着死人,也不是第一次吧。”张启山面无表情地嘲讽着。
“我……”顾庆丰汗颜地无话可说,副官向张启山说明情况,当听到“零七六列车”的字眼时,张启山偏头喃喃道:“日本人?”继而立即转身走到火车旁查看。
顾庆丰知晓了士兵们要用气割瓶割开车厢进去探探,忙向张启山摆手,“长官!长官!我有话要跟长官讲!”张启山停住步子,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站长不要我讲出去,其实啊,这辆车是辆鬼车!”顾庆丰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一些,小声道:“长沙要来恶鬼了。”
“把他带走。”
张启山走进车厢,过道两旁全是裹着蛛网的棺材,和数具面朝下的奇怪尸体。一番勘探后让副官去请齐铁嘴进来,“告诉他,他不进来我就毙了他。”语气淡淡不起波澜,却是不容旁人忤逆的霸道。
齐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车厢,走到张启山跟前,发现了一份实验资料,两人继续朝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最后一节车厢里锁着一副只能靠张家本事才能打开的哨子馆,张启山命亲兵搬送到张家府邸,预备开馆。
而在开馆过程中亲兵因心理作用断送了自己的右臂,张启山看破玄机便亲自动手,果断将手伸入棺椁的机关口探索,轻而易举地就开了棺。
棺中有一具朽尸和些许陪葬品,张启山递出亲兵的断臂,“去给刚才那个亲兵接上。”张大佛爷虽铁血风范,但爱惜羽翼、体恤将士可见一斑。
张启山在馆中找到一枚古铜顶针,家中祖业捣鼓古玩的八爷见了,一马当先拿过顶针把弄,“我看看,佛爷。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应该是南北朝的物件吧。这长沙九门当中,最了解南北朝古物的,应该就是二爷他们家。”
“看来我们要找二爷一趟,查清楚这件事。”张启山接过顶针攥在了手中。
长沙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梨园外又是一番风景,门口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牌匾花束,显然今儿有名角儿。
梨园老板喜笑颜开地招待络绎不绝的梨友。后台,角儿们正描眉点脂,一身姿曼妙的小女子懒懒倚在隔间的梳妆台前,玉指拈起一支螺黛悠哉地画眉,没有一点儿戏将开锣前的紧迫感。
旁的丫鬟素僖倒是先急了,“我的姑奶奶呀,您稍稍快些吧。”
“慌什么,妆面不能有差错,不然戏可少了味儿,二哥你说是不是?”女子侧头巧笑嫣然,虽是粉面浓妆,却也能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颦一笑都拨人心弦。
一旁的俊秀男子无奈笑道,“你这鬼灵丫头,刚回来就霸占了我的梳妆间不说,这不急不忙的样子又是要气煞谁。”
“咱俩还分你我吗?我的好二哥你在这儿,我岂敢造次?”女子说着干脆坐在梳妆台上翘着纤长的小腿。
“别贫了,待会儿管事又来催。”
“快好了。”素僖为自家主子披上外褂,女子把玩着流苏周身一转,好一个国色天香的醉杨妃。
大堂早已座无虚席,管事拉开门帘报幕:“小媚生《贵妃醉酒》上台,二爷《霸王别姬》稍后!”
“这就来了。”小媚生轻踏步子袅袅走来,说是步步生莲也不为过。
媚生媚生,媚从骨生;
人如其名,浑然天成。
众戏迷见着小媚生登台,兴奋地呼喝拍掌着,这可是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主儿,当初梨园老板为她取的艺名就是从《长恨歌》这一句里择的。当年仅是豆蔻年华的小媚生,长沙城就有不少世家子弟不惜重金一睹芳容。
小媚生不仅天生丽质身段好,对唱戏也是天赋异禀,还曾前往北平拜梅兰芳先生为师,如今学成归来,岂不又是个要被众星捧月的。
奏乐起,小媚生举手投足都是自成雅媚,贵妃的雍容姿态拿捏自如。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本宫杨玉环,蒙主宠爱封为贵妃。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
梨园外,一年轻妇人带着丫鬟匆忙赶来,丫鬟怀中还抱着两份礼,却被老板拦下。
“夫人,园里已经开过锣了,实在不好意思。”老板双手作揖略表歉意。
“您通融一下嘛,这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你说,我这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票,不能白来呀。”
“夫人,小媚生已经开过嗓了,实在不能坏了规矩。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唉,我为了听二爷和小媚生的戏,特地从城外赶过来的,通融一下嘛。”
“实在不好意思。”老板又是几个揖作下。
这位夫人只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作罢走开了。
此时军车驶至梨园门口,张启山和张副官一同下车,伙计见状利索地打开了门,“佛爷,您请。”
一旁的妇人纳了闷儿,“哎,这不是开场了吗,他怎么可以进去啊?”街边卖小食的摊主笑说,“夫人,你有所不知呐,这张大佛爷,可是二月红二爷的至交啊。”
台下,戏迷自是沉醉其中,却也不乏附庸风雅且粗鄙之人。这就有一个不长眼的扰了张启山品茶赏戏的雅兴,那豪绅做派的粗鲁男人对旁人不屑一顾,还对着台上的小媚生言语不敬。
“哟,这位小娘子姿色不错,爷喜欢,你去打听打听,改日把她请到我那儿做客。”男人把玩着金戒指吩咐仆从,垂涎着台上的娇人儿。
邻座的张启山鄙夷地皱了皱眉,被引的也仔细瞧了瞧台上的小媚生,蓦然眉关舒展,的确风姿绰约。
一场下来,小媚生博得不少掌声彩头,在一阵喧嚷中谢幕。走进幕间里的小媚生抖抖水袖,盼着她的二哥上台,她可得好好瞧瞧,自己还差多远能够上二哥的水平。
待到二月红上台,掌声更是此起彼伏,二月红男扮女相饰的虞姬和小媚生扮的杨贵妃风姿不相上下,但自然在刚柔并济的英气上略胜一筹。
小媚生在幕间看着自家二哥的扮相,又惊又羡的,这身段得让多少长沙城的女儿家们叹气呐。
“别唱了!别唱了!这唱的什么鬼东西呀,婆婆妈妈咿咿呀呀的,听着就丧气。对了,你们这湖南最出名的不就是花鼓戏吗?来,给我唱几段听听!”
二月红看了台下那人一眼随即撇开目光望向别处,闭口不言。
又是那个色胚,小媚生瞪着台下那指手画脚的粗人,刚才自己在台上唱戏时只当是没听见他的轻薄话,毕竟在北平没少遇到过这样的事,可这不识好歹的还惹到二哥头上来了?
张启山放下茶杯示意副官,那人好言相劝不听,着实惹恼了这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动起怒来也是狠角色的小副官。
那人被张副官踢倒在桌子旁,碍于副官手上锃亮的家伙什,窝囊着气儿冲走了。张启山从头至尾就没正眼瞧过那人,末了只是与二月红相视一笑。
小媚生本以为那人会就此罢休,可哪曾想他到了门口竟对张启山使起阴招,幸而她有所留意,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喊了一句:“小心!”全然忘了她自个儿现在身处幕间。
二月红有所察觉,张启山也早有准备,取下那枚顶针在手里把玩,微微侧头,手上施力一抛用顶针扣下了那枚涂有剧毒的针,针落入茶杯中,茶水骤然浑浊发黑,张启山面不改色地接下顶针,眼中杀气显露。
好俊的功夫!小媚生暗自拍手叫好,对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俊逸军爷刮目相看。
“帮我查一下,他从哪个省过来的,让他永远不能离开长沙城。”
“是。”
张启山一向感官敏锐,刚才小媚生那句台下几乎听不见的“小心”也入了他的耳,他捕捉到了幕间那隐约身影,看着小媚生微愣的神情勾唇一笑。
小媚生只觉得幕间突然又闷又热,不行,得出去喘口气儿。
几场戏下来宾主尽欢,待梨友走尽,二月红便出来见张启山了,“稀客呀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吗,怎么想起到我梨园来了,莫不是知道小媚生要登台唱戏,才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