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托
顾桐看着血枭的面容,极力平复着自己乱了的吐息,单单凭血枭身上包裹严密的鳞甲,自己就根本不可能占据上风。更严谨地来说,她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顾桐眼珠流转,暗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量避免战斗,寻找机会脱身。
“那个时候用枪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怎么现在不管用了?”血枭渐渐逼近,挑衅地反问道。
顾桐凝视着血枭漆黑的双眼,不断向后迈步。
远处的山头现出一束白光,顾桐的眼中现出了惊喜。虽然那道白光的源头不在寄生盅,但是也说明了有人类注意到了她的求救信号。
血枭的内心为之一动,就在他扭头查看之际,顾桐屏足一口气,向远离山下的地方跑去。
血枭轻蔑一笑,似乎在嘲笑顾桐的愚蠢。这个女人没有寄希望于躲进山上的密林里,反而向能够一览无余的山下跑去,无非就是铁了心想用自己的命换那个克隆人的命。
有够蠢的。
血枭四足着地,向顾桐的方向追赶而去。随着追逐的时间越拉越长,顾桐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大脑也越发觉得缺氧,拿着枪的手都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血枭看准时机一跃而起,想要跳在顾桐的背上。
顾桐双眉一蹙,一个踉跄翻滚至一边,使得血枭扑了个空。
血枭重重地摔落在地,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喉咙里发出了气急败坏的低吼声。
顾桐又憋足劲爬起,闷着头继续跑,她全然不顾身体上传来的极度虚脱和痛感,仿佛是通过依靠燃烧体内的血液来维持继续奔逃的气力,耳朵似乎听到了大脑跳动的声音。
顾桐只感觉脑袋一晕,身上被重重一压,尖锐的鳞甲刺穿了肌肤,被穿刺的痛感也缓解不了多少脑袋的昏沉。
血枭用尖牙和利爪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撕扯,霎时间,顾桐的全身上下都变得血肉模糊。在血液的刺激下,血枭像是发了疯,嘴里伴随着发出渗人的咯咯笑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拼命护着她!”
血枭的脑海里浮现出哥哥懦弱的模样,明明是手足之情,哥哥对他的态度却远远不及这个女人对一个复制品的态度!
不甘!
怨恨!
愤怒!
复杂的情绪交织错杂,充斥刺激着他的大脑。
顾桐忍受着极大的疼痛,双眼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她抬手攥着血枭胸口上凸起的鳞甲,用力撕扯,血枭也已然失了神志,对顾桐威胁性的举动视若无睹,只是用着尖牙和利爪撕扯着顾桐的每一寸血肉。
身上的痛苦多一分,顾桐手上的力气就多一分。
在奋力的撕扯下,血枭胸前凸起的鳞甲终于掉落,顾桐拿着枪堵在血枭的胸前,扣动了扳机,手中却没有感受到子弹射出枪膛的感觉。
顾桐呆滞了一瞬,又不甘心地连续扣动扳机,嘴里发出怒吼。但是顾桐没有认命,她断然地抛却手枪,用麻木颤抖的手掏向血枭敞着的血肉之处。
血枭感受到了来自身躯的疼痛,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
身下的沙土被青红色的血液浇灌,向外发散出盈盈的幽光。
“你也是血枭?”他愣了一瞬,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染了与血枭同样的青红色血液,顾桐的身上也没有作为人类的鲜红血液,他不禁疑问道。
要是她是人类,那么此刻流淌着的血液也足以让他再次失去理智。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鬼才是血枭,你简直畜生不如!”顾桐斜睨着血枭,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话来,“十几年来,我就没看过像你这样,扒了同伴的皮做成自己的盔甲!”
血枭哑然,从顾桐的身上退下,“既然你也是血枭,那我们扯平了,你伤了我我也伤了你。我没伤到你的心脏你不会死的。”
“希望有缘还能看到你,而不是为人类卖命去伤害同伴。”他想说,却没有说。
顾桐喘着粗气,只迷迷糊糊瞧得血枭离去的背影,自己却毫无气力了,她偏过头,眼前昏暗暗的一片。
眼皮很重,她想睡去。却好像弥留在半睡半醒之间。
耳边似乎传来了小鬼头的哭泣声,顾桐感受到了刺目的白光,睁开双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小鬼头的脸蛋,满脸的泪水。
“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b07几度哽咽,脸边双手已经粘上了青红色的血。
顾桐顺着b07的目光看去,还是熟人。
江淮抬头看了一眼江傅业,江傅业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医生,她这个样子已经没有救了。”
他说的没有错,顾桐严重的地方已经依稀可以看见白骨了,现在她还在不断地失血,即便是送到寄生盅,也根本没有任何特效药能够救得了她。
“我命可真大,到现在还没死啊。”顾桐半开玩笑地说道,反倒惹得b07哭得更凶了,顾桐又急忙说道,“没事,我还能挺一会。”
沉默良久,空气中除了b07的哭泣声,再无其他。
顾桐口中忽然喃喃道:“小鬼头,你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呀?”
“那是不是……我叫了之后,你就能好了?”
“我不知道。”
“那我叫了之后,你就得好起来。”b07抹了一把眼上的泪水,正色道。
“有点难为我啊……”
“妈妈,妈妈,妈妈…… ”b07口中一直念着不曾停歇,顾桐心中顿时温澜潮生,忍着剧痛勉强地笑了笑。
“江傅业,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等我死了就把这小鬼头送到寄生盅里生活。”顾桐紧紧地凝视着江傅业的眼眸。
盯着这一成不变的面容,她发现不再惧怕他的眼神了,大概是因为反正自己就要死了吧。
江傅业沉默不语,但从她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少许的恨意,再不见过往对他的恐惧。
他和江淮本意是坐在山头吹吹晚风,却看到不远处的寄生盅山脚下突然射出了求救用的信号枪。来到山上,只碰见了一个跑的全身伤痕累累的小孩子,哀求他们赶紧去救人。
好在江傅业自制的飞行舱有勘测生命值存在的装置,覆盖范围极广。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顾桐竟然能一口气跑到距离山脚十公里之外的地方。
而在飞行舱上的显示屏上,一个红点不断闪烁,并且离这里越来越远,看样子是去往东边了。
江傅业皱着眉头,他没有轻易动顾桐,动她只会加剧她的血液流失。
顾桐的呼吸已然是气若游丝,甚至体内的余力已经不足以使她睁开双眼,但是她的双耳还能听见,b07即便是哭的断断续续,提不上气,也还在一声一声地叫着她妈妈,渐凉的手被b07牵扯着托向她的脸颊,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朦朦胧胧间,顾桐觉得眼前一片亮白,却并不刺眼,一张张熟悉的稚嫩的面孔凑到了她的眼前,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她顾桐姐姐,夸着她真勇敢。
不对呀,我顾桐什么时候不勇敢了?
顾桐张开双手揽着孩子们,走进了前方的白光里。
随着眼角滑下一滴清泪,顾桐的胸前不再有丝毫的起伏,鼻间也没了丝毫的气息。
江傅业摸上了顾桐的手腕处,没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正在逐渐退失。
江傅业扫了一眼飞行舱的显示屏,上面也说明了顾桐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走吧,她死了。”江傅业开口道。
b07听后迟迟不肯动身,她只觉得眼见恍惚一片,跪着的身躯也晃动的厉害,最后眼前发昏,就要倒下,站在一旁的江淮急忙伸手去接,正好栽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怎么办?”江淮问道。
“走吧。”江傅业弯腰从江淮的怀中接过哭昏的b07,抱进了飞行舱里。
驱动自驾程序,飞行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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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走吧。”
“你是不是不恨我了?”说话者异常的虚弱,眸光中却深藏着压抑不住的期许。
被问者沉默着,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他抬头仰望看着在空中一闪而去的白光,肩头上架着一个光秃秃的血枭,看样子就像是一条被去了鳞的半死不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