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七片海
言斓这晚其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帮他收拾行李，又默默地抱了床被子到傅之蔚卧室里，要与他睡一张床。
傅之蔚看出言斓的不舍和担忧，也没说什么，只是拥着她躺下。
言斓睡得极不安稳，大半时间是睁着眼，总算熬到凌晨三点半。傅之蔚也没怎么睡好。
三点半时，傅之蔚起身，言斓也跟着起床，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话。
却在傅之蔚即将进入安检口时，主动踮起脚尖吻他。这个吻不深入，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也足够缠绵。
他人侧目又何妨，自己满心满眼只是自己心爱的人。
言斓声线也颤抖着，强忍着没落下泪。“你要小心，平安回来。”
纵有千言万语想说，言斓却无法开口。
蜀城戍县又是地震又是疫情的，再加上蜀城今夏的酷暑和限电停电风波，网上评论是“世界末日的限定人间炼狱体验”。这样的地方，让她怎么放心傅之蔚去呢。打私心里，言斓不希望他不去。可是这是傅之蔚主动报名，而言斓也清楚，在国家灾难面前，不应沉湎于儿女情长。傅之蔚不只是自己心爱的人，更是一名穿着圣洁白大褂的医生，也是国家的一份子。英勇出征，言斓不能拦着，也不想拦着。
怕自己一开口便会染上哭腔，言斓是生生忍到临别时才开口。
傅之蔚将她揽入怀中，在额上落下一吻，吻得很用力。
“乖，等我回来。”
——
热搜的风波在imusic工作室发官博后热度稍稍降下来了，在言斓的一则微博后彻底澄清。
“首先，谢谢大家关心。我们很相爱。他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也是一位教书育人的师者。小孩儿是亲戚家的孩子。我们并不想因为私事占用过多公共资源，请大家更多关注受难中的蜀城，感谢那些逆行向蜀城的消防官兵和医务工作者们，期待这些英雄凯旋。”
这条微博一出，热度又弹上去了，不过这一波舆论多是正面的。
有网友敏锐从微博中推测言斓的另一半是前往蜀城支援了，纷纷表达好评和美好祝愿。
言斓在置顶评论中分享了一条蜀城捐款的官网链接，不少人在感召下纷纷捐款。
更有神通广大的网友爆出，言斓名下的慈善基金会低调捐出超千万援助蜀城。
网友评论里一片眼泪。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呐，心善的美女遇到了帅哥，绝配啊！”
“好感动，对比隔壁还在捆绑炒作绯闻的一对明星来说，简直是啪啪打脸。”
“动动手指，我也要为灾区的人们捐点儿爱心。[大哭表情]”
“感谢逆行英雄！”
“抱走人美心善小仙女！”
傅之蔚离开了好几日，言斓一直没跟诺诺说。一日，诺诺的芭比娃娃玩够了，便登着小腿钻到她怀里，撒娇着问。
“小舅妈~小舅舅去哪里了呀？”
“小舅舅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舅舅去帮助像你一样的小朋友去了。”
“小舅舅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小舅妈也不知道。”
“诺诺好想小舅舅，小舅妈是不是也像诺诺一样想小舅舅呀？”
言斓一愣，原来小孩儿这么小，就已经懂得思念的感受了。
“想。”
岂止是想，是很想，是非常想。
震区临近山区，那边信号不好，每日通视频时卡顿得严重，常常没说几句，就有人喊他，他便又要去治病救人了。言斓不想耽误他工作，总是早早把视频挂断。
言斓难免担忧，结束完白日里的工作，晚上回到傅之蔚的公寓中，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会被成千上百倍地放大。每日都密切关注着有关这场地震的新闻报道，与基金会合作的救援队也在那里，言斓也会从基金会那里了解救援进程。
远程视频时时漾感受到了她的忧虑，和导演组打了声招呼提前结束综艺的拍摄，飞到都城来，就在客房住下，陪着言斓，顺便帮忙照顾着点儿诺诺。
为缓解她的心情，时漾硬拉着她坐下来看一部剧情和缓的文艺片，言斓放松些，还笑着与她聊这电影的情节。然而切换到新闻频道，言斓原本端在手中的玻璃果盘一下子坠落，碎落一片。
“据在在蜀城戍县的本台记者报道，今日14时53分23秒，第三波余震开始，震级为63级，是目前本场地震级数最高的余震。此次余震造成更多房屋倒塌，受灾面积扩大。据悉，余震波及多个救援点，大量通讯设备造摧毁，目前有87名医务工作者和消防队武警官兵失联”
时漾被这碎裂的果盘吓了一跳，却见言斓慌乱地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接连拨打几个电话，没有人接通。言斓停顿了几秒，又换了个号码，过了很久，拨打第三遍时终于通了。
“喂，言小姐？”
“骆医生，傅之蔚呢？”
“你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傅之蔚深入山区救援了，没想到最近一场余震导致了山体受损和滑坡，我们目前联系不上他”
骆奕是留在县城医院支援的，与傅之蔚救援工作开展的地点不同，而前往山区的那一批首院医生和护士与外面的联系被切断，不清楚山里面的情况。
言斓却没有任何心思再听他说下去了，手机也拿不稳了，跌坐在沙发上，还是时漾紧盯着言斓的反应，及时捞住了滑落的手机。
言斓抱膝，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时漾知道她现在很难受，自己也焦急不能帮上什么忙。
“蓝精灵儿，傅医生一定会没事儿的，啊。”时漾抱住蜷缩着的言斓，安慰道。
不知过了多久，言斓双手捧住脸，又平复了一会儿，胡乱用衣袖揩去泪痕，坚定开口：“我要去戍县。”
这回换时漾手机拿不稳了。
“什么！？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
时漾也语气坚决。
“我心意已决。”
说时，言斓随即给言容倾打去电话。
“哥，你现在能帮我调一架私人飞机吗？”
“你要去戍县？”在这时言斓突然打来电话，言容倾很快猜出缘由。
“是。”
“你现在去太危险了。”言容倾与时漾的担忧是一样的。
“我曾经是救援队的成员，有丰富的救援经验。我应该去。”
“还是有很大的风险。”
“哥，若是漾漾在戍县失联，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言容倾给出了回复，“好。”
言斓动作迅速，简单收拾一下行李，便赶往机场，时漾试图劝说几次都无法令言斓改变心意。
言斓下楼即将上出租车时，时漾还穿着拖鞋，慌忙跑上前来抵住车门，深深地看时漾一眼。
随后叹了口气，“漾漾，若是我哥处于这般境地，你的选择会跟我一样的。”
时漾摇头，“我才不会为他做这样的傻事儿。”
“你会的。你很在乎我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言斓这话说的时漾一愣，时漾却无法反驳。愣神间，言斓拉开她扶着车门的手，将车门快速关上，车子很快启动，只留下一缕尾气。
时漾明明可以反应过来的，却下意识地放弃阻拦。
是呀，言斓说的对，自己何必说出那么违心的话，做出那么违心的事。
言容倾为她申请了一条前往戍县邻县的一条飞行航线，言斓赶到机场后一刻不耽误。
即使心中焦虑得像是燃起了一团火，言斓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头脑的清醒冷静。
先是与在戍县展开救援的基金会合作应急救援队和首院应急医疗队取得联系，了解灾区的需求，并与言容倾协商，以hy集团的名义捐献物资，调配大量急需的食品、帐篷、药品和医疗物资，用空运的方式随机运送过去。
坐在飞机上时，言斓原本混沌的脑子慢慢清明，过往的一些回忆片段浮现脑海。
几年前的因车祸住院又出院后，言斓曾无意间看到一组图册。
是多年前一场78级大地震中拍摄的，首院应急医疗队的影像。应该是前线记者拍摄下的一些图片，被收集成册，陈列在这里。
当中有两张有关傅之蔚的相片。曾听医院的护士八卦过，傅之蔚从小被誉为“天才少年”，年仅十四岁时便被德国纽伦堡一所世界顶尖大学的医学院录取。即使那时的傅之蔚仍在本硕博连读的学习期间，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青涩，言斓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他。
一张是在救援现场，傅之蔚正半跪着为担架上的一名伤着坐着创伤急救处理。手上还有未干的血渍，白大褂上已沾染上灰尘，而傅之蔚的神情依旧那样认真专注，是沾染着几分人情的、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谪仙；另一张则是全部救援任务完成后首院救援队的集体合影，他并未站在c位，只是队伍的最左边，却依旧闪耀，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言斓猜想，他也应该为救回这么多生命而高兴。
这次救援，还是那时远在德国学习的他，在得知国内发生大地震后，第一时间赶回都城，主动要求加入抗灾救援。
本来在首院住院，朝夕相处几个月，她已为他身为医生的神圣感而感动，而这个相册，彻底感召她也加入志愿救援队，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也是因此，在傅之蔚再次请缨奔赴灾区时，言斓纵使有万千不舍，也未有一字一句的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