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八片海
“妈妈,别走,别走,好不好——”
任凭她如何叫唤,庭菀远去的身影没有半分回头和留念。
如同指尖流走的水,挽留不住。
身后突然光亮大起,有一只温暖无比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拉着她,唤她回去。
回首,却见傅之蔚熟悉的笑靥,温柔柔和。
泪水不止,行行滑落。
好像灵魂又回到了躯体之中,感觉也恢复了。
疼痛扯着她的神经,察觉到手被人握住。吃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却落入一双满含担忧的眼中。
“醒了?想喝点儿水吗?”傅之蔚赶忙起身倒了杯温水,用勺子送至她嘴边。
言斓微微张了张嘴唇,抿了口水纯净水。
才进了些水,眼泪未干又涌了出来。傅之蔚心疼不已,轻轻拥住被子里的她,无比轻柔无比虔诚地吻去她的泪水。
言斓挣扎着想坐起来,傅之蔚见状,按了按遥控板,病房缓缓升起。
“母亲,母亲她就是这样离开的,为什么不同样带走我这样我还能和她团聚”
“不要胡说,你会没事儿的。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将她拥入怀中,生怕她会离开,又怕太过用力会伤着她手臂。
言斓高烧昏迷了太久,好不容易温度下去了些,还是低烧着。此刻浑身无力,倚在傅之蔚怀中,闭着眼,呼吸微弱,只是眼泪淌着,身累心更累,没有气力再说一个字。
待言斓又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后,傅之蔚动作极轻地将她放在枕头上,又将病床摇下,掩门出去了。
——
“蓝精灵儿醒了,那我去看她!”言斓听到傅之蔚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一时间高兴得不行。
“她又睡下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傅之蔚及时出声。
时漾只能先按捺下自己的忧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网上的那些舆论怎么办?蓝精灵儿看到不是会更糟心嘛。”时漾面前是爱吃的牛排,这时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直接扔下了刀叉。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蓝精灵儿将死的,我呸,就不能图点儿人好嘛。”
“网上的流言蜚语多,真真假假的都很难说。之前你住院的时候,这样的言论也不少见,言斓见了以后,反应与你一样。”言容倾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傅之蔚指尖敲着桌面,“我觉得,还是出面澄清一下。”
“怎么澄清?”时漾来了兴趣。
“可以用官微发布声明,并对造谣者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发一个,就以闺蜜的身份澄清。”
很快,三条新鲜出炉的微博一并上了热搜,底下的评论也热闹起来。
“哇哦,这怎么回事儿,这么多大佬站出来为言斓声明啊?”
“我大迷惑。”
“我来给大家列出几个ponints吧:时漾拿自己大明星的号,以闺蜜的身份发声;hy集团官微替自家大小姐发声;还有首院的官微,也替她发声了。”
“这马甲,亮瞎我的双眼,感情这是豪门大小姐闯荡钢琴界来了?”
“楼盖歪了,话题偏了诶诶。”
“不应该关心一下钢琴小姐姐的伤势吗!?[愤怒]还好小姐姐脱离生命危险了!”
“话说事故现场看起来都让人后怕。”
“抱走我家漾漾,真是善良滴小仙女。”
“果然还是仙女才配跟仙女成为闺蜜嘛。”
“之前漾漾入院这个小姐姐也是经常跑到医院照顾诶,这下反过来了,哭ing”
“祈祷美女快点儿好起来。”
“祈祷小仙女快点儿好起来。”
“祈祷我家老婆快点好起来。”
傅之蔚饭没吃几口便匆匆离开餐馆,医院里还有病人。
时漾本来心情就糟糕,也吃不下多少,没多久也回了医院,去看看言斓,言容倾也起身陪着。
——
住在医院的这些时日,感觉又回到了曾经。只不过这次,除了眼睛并未伤着之外,伤得算是更为严重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言斓的身体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但心上的并没有,反而更加病入膏肓。
言杭年也来过医院几次,却无一不被言斓回绝不见。曾经心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并且被撒上了盐,疼得更加痛彻心扉。
见言斓郁郁寡欢,黎姿也像曾经一样,让人将钢琴抬进病房,想让她借此舒缓心情。可言斓现在一看到钢琴,便会想起曾经舞台坍塌后,那沾着血的碎裂的钢琴。
每晚都难以入眠,每晚都噩梦缠身。
见着言斓日渐憔悴消瘦,其他人看着心急却也没办法。
——
“要我说,你这一招太过狠了。”杨澄意倚着玻璃酒柜,摇晃着杯体中红酒,上挑的眼线将眼睛勾勒得更加艳丽。
“过奖。这主意也是我那个剩女姑姑想出的。老女人狠起心来,确实没人能比得上。”魏芙举着酒杯,与杨澄意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呵呵。”
“怎么,还心疼起她来了?可别忘了,能一击致命,最大的功臣还是你呀。”
“我与言斓的竞争,一直都是明面上的。”
“你不是恨她入骨,怎么会一直在大大小小的国际比赛上给她使绊子?又怎么愿意同我一起谋划这出戏?”魏芙冷笑。
“就不怕东窗事发?”杨澄意双手环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魏芙。
“怕?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杨大钢琴家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吧?”
“确实。我并不想见到言斓好过。”
“那不就成了。不过我倒是好奇,我是因为情仇,而你是因为什么?又怎么对言斓的过往的事儿了解得那么清楚?”
“呵。本来我家与言家在商业上是对家关系。哦,不对,说仇家也不为过。因为一个女人,直接搞垮一整个家族。本来我也该是风光无限的大小姐,却一朝幻灭,还有那么多荣耀都被她抢走,你说,怎么能让人不恨呢?”
魏芙听到这里,笑了出来,“难怪。不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不是么?”
杨澄意一侧嘴角的弧度也加大了些,与魏芙碰了一下杯,“cheers”
——
傅之蔚除了工作时间外,便全天候地守在病房里,陪伴着言斓。
言斓变得更加沉默,大多数时间都是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之蔚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活生生闷出病来,便主动提出要带她到医院楼下的花园走走,散散心。
言斓没吭声,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仍由傅之蔚将她从床上抱起,放在轮椅上。
然而言斓的神情始终懒懒,也没露出什么别的表情,木然地看着一花一草一木,半点儿兴趣也没有。一路上都是傅之蔚用温柔的嗓音在介绍着,得不到言斓的回应也不恼。
走到一处时,见到熟悉的身影,言斓的眼睛忽然瞪大,攥着傅之蔚的衣袖,“快走!”
傅之蔚并没有立即推着她离开,言杭年见状,害怕她又躲着他不见,赶忙走上前来。
“斓儿,爸爸想跟你说句话。”
然而言斓的眼中全是抗拒,“我和言董没有什么好说的,请回吧。”
“是关于你母亲的。”
言斓放在轮椅中控板上的手忽然顿住了,身子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你人生每个重要节点,庭菀都写了一封信。前面两封你应该都看过了,分别是写给你出生和成年之时,还有一封,她曾交代我,让我在你结婚时再交给你。现在想来,也是时候给你了。”
言杭年手中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的纹路是庭菀喜爱的白菊。
“还有,我想说,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颤抖着手,言斓接过这个信封。不知不觉中一滴泪滴落在表面,言斓赶紧用衣袖擦去,显得有些慌乱。
言杭年向傅之蔚递了一个眼神,傅之蔚则颔首回应。
看着言杭年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傅之蔚想起前一天与他的见面。
那时,曾为一代商界传奇的言杭年苦涩地笑着,想要与刚下手术的他聊一聊。
傅之蔚清楚,若非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是不会主动要求见他这一面的。
第一次会面时,两人都没想到,在将来,他们还是会因为言斓的住院而在这个茶室里见面交谈。
“今日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呢。”言杭年看着面前的茶盏。
“上一次在此,是三年前了。”傅之蔚答。
“是啊,光阴如梭,斓儿离开家,也近十年了。”言杭年感叹着,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傅之蔚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失落的言杭年。
言杭年陷入回忆中,“庭菀为生斓儿吃了不少苦,自斓儿出生以来,家里对斓儿自是千娇百宠。那时,我已经全面接手家族产业,忙得不可开交,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本来就少。物质上她从来都不缺,就算是在庭家长大,她也是锦衣玉食的。物质上的补偿太过苍白,一转眼,她就成年了,再想弥补,都过于晚了。斓儿也懂事,心疼我忙碌,也从不强求我陪伴她。从小到大,庭菀与她相处时间最多,也将她教育得很好。那场舞台事故,带走了庭菀,也带走了原本天真烂漫的斓儿。因仇家下手,虽为庭菀报了仇,斓儿却始终怨念于我生意场上的事波及到庭菀身上。不想斓儿再出现同样的悲剧,我就极力反对她继续学钢琴。可是,音乐是她们母女俩最大的共鸣,斓儿宁肯与家里断绝关系,也坚决不服从我的安排。谁能想到,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