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三片海
看到护士小刘愣神,言斓迷惑了。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言小姐今日太漂亮了。”小刘闻声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言斓闻状温煦地笑了一下。
“哦,对了,言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吗?”小刘这才想起正事。
“今天是约定好的复查日子。”
“你是来找傅医生的吧?”魏芙不知何时从办公室出来了,手中端着茶杯,微微打量了一下言斓。
“挺不巧的,傅医生出差去了。”
小刘这时接上了话,“是的,傅医生刚好不在,要不让魏医生帮你复查?”
没待言斓回答,魏芙留下一个眼神,“进来吧。”转身进了检查室。
还是复查事重,言斓也没多纠结,跟着进了检查室。
待一切检查流程过完,打印机缓缓吐出最终检查报告。
魏芙拿起,浏览报告全部,淡淡道,“恢复挺好。”
自己的职责也尽了,魏芙也不想在这里跟自己最大的情敌多待。
而言斓清丽的声音响起,“那请问,傅医生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呢?”
魏芙脚步停下。
“不清楚,这得看那边学术会议的进程。”
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言斓却一时拿不定注意了。她的钢琴事业在一步步恢复正常轨迹,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下午便要赶飞机到国外参加一场重要的音乐会。自己的最大工作室在维也纳那边,还未迁回国内,大多工作都还是需要回到那边去做。犹豫片刻,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书信。
“能否帮忙将这封信转交给傅医生?”
魏芙突然嗤笑一声,从她手中抽过这封信。“行。”
——
从医院大楼出来后,言斓再度回首,仔仔细细将在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回忆一遍,却发现,大多都有着傅之蔚的身影,难以抹去。几个月来的相处如涓滴溪流,不知何时悄然润泽了她的心。
大概今后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却连可能是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在医院时,眼睛并未恢复,使用手机不便,而他每天都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为她的生活增添温柔和色彩,却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分离,该如何。
医院门口熙熙攘攘,人们面上的表情各异,喜怒哀乐各不相同,也并不相通。
有人面上喜色难掩,或是刚刚得知一个新的小生命在悄然孕育着,或是疾病治愈重获健康;有人面上悲伤异常,或是病痛折磨,重症难治,或是亲人罹难,离开身边这世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演绎着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人心似海,有人谁能真正看透呢。些许也是没有那份精力和心情去尝试分享别人的喜怒哀惧,毕竟自己还有一团糟的生活线团要去理。
驻足良久,新生感慨。
言斓终是转身,离开了这片承载过自己一段喜怒哀乐和葱茏心动的地方。
两年后——
“witold,wollensiewirklichnachchinazuruck(witold,你真的要回中国吗?)”在德国同事许久的rik又再次询问,语气中不难听出遗憾和挽留。
“ja,allesrichtig(是的。)”傅之蔚的回答一直未变过。
“siesindwegenderselbenfrauzuruckgekommen(你再次回国,是为了同一个人吗?)”rik似是隐隐有些揣测,他知witold曾在德国留学和工作,却毅然选择回国,不顾所有青睐他的老师和同事的挽留,没有给出确切的理由,正如他两年前又接受了国内首院的出国交流机会,再次来到德国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初他离开德国和再次回到德国时,rik问过他同一个问题。而傅之蔚的回答也是同样的。
“fureinenmenschen(是为了一个人。)”傅之蔚回答时的语调清冷却又带着一抹温柔缱绻,让rik不忍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这样看起来无情无欲的人能如此挂念。
而这次他的回答略显不同。“ja,abernichtgnzlich(是,但又不全是。)”随后,他略略补充,“dasbestefursie,aberauchfursichselbst(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derakademischeaustauschkanneineweiledauern,wiesonicht(你知道的,学术交流时间可以延长,你为什么不呢?)”多少学界权威出口挽留,这里的医院乃至科研所都已经开出了空前的条件,只要傅之蔚肯留下。条件丰厚到让rik都眼红不已。
“ichwolltesienichtnochmalverpassen(不想再错过她了。)”傅之蔚凝望着窗外许久,才缓缓给出这个回答。
rik耸耸肩,没再说话。共事这么久,他很清楚傅之蔚是温柔绅士,但骨子是里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和执着。他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只知道“她”是傅之蔚心底的缪斯,甚至是一种执念。
rik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实验楼外,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又是一个纽伦堡的冬天到来了。
夜已然深了,rik进办公室时室内的顶灯并未打开,傅之蔚就在台灯下伏案提笔,却不像是在写医疗报告。看见信纸,rik恍然。
“gehendiebriefedennnichtzurpost(这些信,难道不打算寄出去吗?)”傅之蔚自再次回到德国后,与从前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的变化。但是rik还是敏锐地发现,他有时会沉默,闲暇时会写着日记,但无论每天的工作或是学术任务再繁重,他都会提笔写下一封信,无论长短,都雷打不动。
傅之蔚知道他指的是办公桌旁的那个偌大的水晶钢琴盒里许多封信,只是但笑不语。
“allesklar,gutereise(好吧,一路顺风。)”
“danke(谢谢。)”
rik不再过多逗留,转身出门,却在掩门前一刻又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傅之蔚一眼。
“nadann,vielgluck(哦,对了,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rik走后,留下一室静谧。
傅之蔚盯着那尊水晶钢琴箱许久,视线又回到窗外的雪。
纽伦堡已经下了初雪,那维也纳呢?
——
“eliza小姐,此次华沙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拿下冠军,有什么感想吗?”
“您作为钢琴界的最年轻天花板,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国内粉丝都在期待着您归国,您是否能回应这样的期待呢?”
客套又官方的采访,言斓维持着嘴角的完美弧度,同样客套又官方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而心中早已不耐。
站在摄影机后面的黎姿知道言斓此时的无奈。
年纪轻轻就站上钢琴界的金字塔尖,言斓自然吸引了不少瞩目。几个国际大奖入囊,不少媒体就追上来,黎姿也不太记得清这时言斓接受的第几个采访了。
她也体谅言斓的精力有限,一般是国际有影响力的媒体伸出的橄榄枝她才会接受。而这次国内知名的music杂质已经多次邀约,她再拒绝就不太给人面子。更何况言斓逐渐将工作室事务向国内转移,一开始她并不支持,却也拗不过言斓的性子,最终妥协。
言斓的母亲也曾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家。
对于她的质疑,言斓的回应则是,“艺术没有国界,但是艺术家是有国界的。国内才是根。”
此时的采访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问一个私人问题,古人云:‘成家立业’,eliza小姐现在的钢琴事业很成功,不知道是否考虑‘成家’这一项?”
提前的采访稿中并没有这一个问题,言斓微微一愣。以往的采访涉及到此类问题都会提前沟通删去,但这次好像是避不开了。况且记者问得很委婉,实则是在八卦她此时的情感问题。
黎姿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问题,又想起言斓那被定下的半成不成的婚约,顿时有些头痛。
而言斓很快恢复完美微笑,“目前没考虑过。”
这下换采访的记者惊讶了。如此优秀的人,没有对象也有不少追求者吧。这一句,不仅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单身状态,更是表明了维持单身状态的打算。
“我们的采访就到这里,谢谢您的配合。”
记者起身和她握手,言斓也礼貌地回握。
然后目送言斓和黎姿离开。言斓微卷的波浪长发长度几乎及腰,发尾是蔚蓝色点缀着星光,身着高定的黑白拼色的及踝纱裙,一双纯黑的尖头高跟,整个人的打扮兼雅却又充满魅力。想当初她还是个助理时曾跟随台里的当家记者采访过言斓。当时只是远观,却已足够惊艳。冰肌雪骨,清丽优雅。而两年前的的那次车祸后,言斓接受的记者采访越发少了,直到近日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相比往昔,言斓散发着更为成熟的气质。有媒体人评论她的弹琴特点以及曲调风格更为沉郁,整个人沉淀下来,旋律更加贴近生命和灵魂的真谛。
这次采访也是争取了很久,哪怕她为了收视率冒昧地问了言斓的私人感情情况,言斓也并不愠恼。她的回答也是出人意料。
“真没想到,言小姐这么优秀的大美女至今还是单身。”一旁的助理在收拾采访资料时也不忍嘀咕两句。
她曾为助理时也迷惑过这个问题。
“越是优秀的人,越需要同等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可能言小姐只是还没遇上。又或许,是兜兜转转错过了呢。”采访记者的这句回话倒是颇有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