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戚梧衣尚在闭目吐息，忽然感到一阵波动从长廊处传来。于草丛中悄然望去，没想到是喻执渊，心下稍稍放松，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喻执渊历经火属于土属性的双重炼体融合，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的凝结广阔。抬手间便能陷入自然之力，化于无形。相比于中界盗用的消匿禁术之法，长廊中的神韵氤氲中，所修更为精妙纯粹。
然而还不待他略作尝试，头微微一侧，冷厉的目光已是骤变。
感应消失了？
空空荡荡的长廊中，没有丝毫相连血液的跳动。喻执渊眉心蹙起，已是戾气徒生，相比自己跑了，他更担心的这险象环生的秘境出了什么意外。
若是这秘境吞吃了他的神明，再也出不来，见不到……
敏锐的感知中，没有漏掉那草丛后的人。戚梧衣也已经自己走了出来，只是奇怪他身上的气息为何突然之间变得这样冰寒。
冷漠的话语传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段时间了。我在这里等头上的绿条走完，就可以离开了。”戚梧衣指了指自己的发顶，还剩下最后一小截。抬头看去发现喻执渊竟还有一半之多。
喻执渊倒不觉得是戚梧衣做的，“有没有其他人来过，或是听见奇怪的动静？”
戚梧衣摇摇头，“没有看见别人。至于奇怪的动静，”他回想了一下，转身走到草丛后面，“这里凭空出现了一块紫空玉，我没敢随意捡起，也许是诱饵。”
然而对方已经蹲下身，毫不顾忌地捡了起来。
戚梧衣还有些担心，“你…”
喻执渊将石头抛给他，冷声道，“是给你的，除此之外？”
戚梧衣如烫手山芋般，接过这对他而言是至宝的石头，面色惊讶，“给，给我了？”传说中早已经灭绝的紫空玉！方才他还以为地上的只是幻象，怎么会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回过神，这才发现喻执渊还在等他的回答，“除此之外…好像隐约听见长廊处传来一声呼叫。但我不确定，可能是幻觉。”
“哪一截长廊？”喻执渊话语简短。
戚梧衣见一向冷静的喻执渊，竟然隐隐有了一丝不耐烦。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也不再耽误，按记忆中模糊的印象找去。来回确认了几遍。
“应该是这两截之间，是发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戚梧衣问道。
“帮我查探墙面上可能的隐藏空间。”喻执渊看了眼戚梧衣头上仅剩的一点时间，“在你离开前，我再给你五块紫空玉。”
戚梧衣一下瞪圆了眼睛，“五块！”连忙看了眼头上微薄的绿条，“马上！”
虽然他本身就是空间属性，此事对他来说相对容易。但毕竟是曾经的仙迹，戚梧衣持续性输出的精神力，很快在这玄妙深远的图案上头晕目眩，额上冒汗。但想着那五块紫空玉，到底咬着牙，快速排查。
——
灰眸少年自然知道此刻的形势，拉着乔纹的手，给他传音道，“我去下面的村里拿回我的法器，弄出些动静，把村长引开。你再趁机进入神庙。”
乔纹眸色微转，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看着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未免有些担心，“你注意安全。”从莲花底座中塞了几件地阶防御法器给少年，“如果被抓了不要害怕，等我来救你。”
灰眸少年点点头，紧紧抱着乔纹给的法器，转身小跑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乔纹蹲在树后，小心地望着神庙门口，一面祈祷着少年不要出事，一面揣测着神庙之中到底暗藏什么秘密。时间一点点过去，雨滴打落在一旁的青石上，合着他的心跳，莫名有些慌乱。
不知过了多久，乔纹猛地抬头，听见远处传来村民呼喊的尖叫声。守在门口的村长已是闻声而动，以非常人的速度，如影般掠去。
乔纹心下一惊，他连村长的身形都没看清，人就不见了。
快，他要赶紧。不能浪费了灰眸少年为他争取的时间。乔纹从侧面穿过树林，小心飞速进入神庙之中，并不去看那些奇怪的泥像，步子轻快径直奔向最里面的铁笼。
轻喘着气，也不顾此刻过快的心跳。敲了一下笼子上的铁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毁坏泥像吗？”
笼子里的黑影缓缓抬头，披散的发向两边落去，露出那张憔悴沧桑的脸，虽是受尽折磨，可那双眼却如深明大义般透亮。即使染上了颓败怨恨，也不能掩去其中的真实。
乔纹脑海中极为滞涩的接受到了一句话，如生锈的机器在卡壳。
“这里…没有一个，是真的人。”
乔纹握着笼子的手紧攥，瞳孔当下剧缩，恰好看见身旁一个泥像，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缓缓露出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寒毛竖起，他被看见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后脑一阵钝痛。乔纹倒在了地上，身后站着的正是微微含笑的村长。
权杖上的神力若丝线牵着乔纹的脖子。他虽是闭着眼，呼吸却异常急促。
——
喻执渊抬手莫名感到一阵心悸，窒息的、痛苦的。眼前仿佛闪过乔纹无力倒下的画面，瞳孔霎时欲碎，身上的气息若凝结的死水般沉重，“还要多久？”
“还有三分之一，前面几个地方我也不太确定。”戚梧衣也是急得冒汗，“我尽快。”
——
乔纹是在抽痛中醒来的，睫毛颤抖得厉害，睁开的眼已是溢出了眼泪，翅膀…好疼…
本就淋过雨，浑身还是湿漉漉的难受，他的面色染上不正常的红，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是一想到喻执渊，他的眼睛眨巴眨巴，不可以，他不能死。挣扎着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这白色的绳子和关在笼子里的那人如出一辙。
后知后觉，这是缚仙绳。
一切的答案已经露出水面。
被关在笼子里的，就是他们的守护神。都不是人…怕雨水，那些村民是神捏的泥像？
乔纹痛苦地眨着眼睛，可现在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被捆在祭坛上，竖起的权杖立于他的身后，如细线般一点点抽走他的神力，折磨的剧痛割裂着他模糊的神经。
又一片羽毛的飘落，他抓起石面上零散失去光泽的羽毛，眼睛红透了。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这都是留给喻执渊的……怎么可以，都被他们抢走了。
雨已经停了，周围如最开始般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村民。
“有了神力，我们终于可以创造出新的同类，占领另一边的村子了。”
“我的鼻子也能修复了。”
“这个神还真是天真，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抓捕了。一个人都没有牺牲。”一个村民笑道，只是看到村长冷淡的眼神时，立马噤声了。
一旁的壮年男人，低声在村长耳边道，“这个速度是不是太慢了。还是稀有的上古翼神，要不要直接把他的翅膀弄下来？”
村长微微眯眼，看着祭坛上痛苦的神，开了慈悲，“可以，你去吧。”以免生了其他的意外。
那男人咧着嘴，抡起自己手中的巨斧往祭坛上走去。
乔纹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连退两步。然而被缚仙绳绑着，他逃得到哪里去呢。那透着白光的锋利斧刃，印着他苍白的脸。
他想试着收起翅膀，可带来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倏忽之间，山林震彻，鸟兽飞腾。
一道若有若无的铃声自远处传来，携着恢弘之音，悠悠入耳。
村长回头看去，听见那铃声中的奇妙，只见一道灰色身影缓步走来，长袖中的铃铛微微摇晃，如深沉的海波淹没神魂。
回过神来捂住耳朵，可身边的村民已经接二连三的倒下。村长看向台上的权杖，伸手就要召回。然而铃声有意识的聚集而来，心绪骤然紊乱，应声倒下了。
唯独台上的乔纹没有受到影响，他抬头看着那道灰衣遮掩的少年。
“你是…”
他想起来了，在裕关城遇见的那个神秘的摇铃人。
斗笠下的绝世面容，以及灰色的眼睛。
少年并没有多说什么，两步之间跳上祭坛。蹲在乔纹身边，利落帮他解开白色的缚仙绳，顺势将人抱起，拿过倒下的权杖，“我们去神庙。”
“嗯。”乔纹此刻正虚弱，艰难地收起受伤的翅膀。垂在少年的脖颈上，意识昏沉地很想睡过去，心下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没出去，不能睡。微垂的眼看着眼前的侧脸，想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
“青山。”
“青山。”乔纹念到，“我叫乔纹，谢谢你。你出去之后要替我保密。”他是神仙这件事。
“嗯。”少年面不改色地抱着他，飞快入了神庙。
只是门口的几尊泥像竟然活了过来。行动间虽尚且僵硬，却是密不透风的将他们团团围住。像是早已等待他们的到来一般。
乔纹冷笑一声，拿出一柄地阶高级冰封玉骨。青山冷着灰色而清澈的眸子，步子回旋间，带着乔纹将玉骨点在泥像人身上。泥像还未触及他们，就已经被冰封在了原地。
两人快速走到里面，二话不说、干碎利落劈开笼子上的锁，解开守护神身上的绳子，将本该属于他的权杖交还给他。
“是时候整顿一下，你守护的世界了。”
那守护神微微低头，对着乔纹半跪而下，“多谢上神解救。”
——
而此刻刚刚踏入这里的喻执渊，看着祭坛上零落的羽毛。
眸中暗光似织炎灼烧，剑光在几息之间接连挑断昏睡的村民的脖子。只是见他们死后竟一个个化成一堆烂泥，冷眼朝感应之处而去。
不曾想堪堪站在神庙门口，就见他的神明被别人紧紧抱着。
暗处的灰眸抬起，对上他冷厉的视线。
青山无视了，低头蹭了下乔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