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断壁残垣间，草木成灰，血流成河。
不少黑衣人跳跃在灰败的夜色之中竭力搜捕，不放过任一活口的可能。木柱烧毁，房屋倒塌，床柜一一击碎，向下掘地三尺。
愧鬼派做事狠绝彻底，杀人如麻不留后患。
但总有例外不是？
喻执渊蹲在外围的草丛里，见他们的人从地下的密室中揪出最后一个躲藏的少年，正狠狠地折磨。
一刀了结对于愧鬼派的人来说太过简单，他们乐于皮肉之苦、吸干修为、折断经脉，最后再块块分尸。
眼前的血色如同多少年前，喻执渊父母为掩护他而倒下的身影。
喻执渊低头，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播放，低声道，“十息以后，点燃我刚才布置的几处鞭炮。”话音刚落，便以迅雷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乔纹之前便皱眉看着愧鬼派的血腥作为，早已绷紧身心，时刻待命。不自觉屏住呼吸，
十…七、六…二、一
凝聚的火元素迅速点燃线引，瞬间，噼里啪啦的炸响，响彻这山安静的夜空。
乔纹振翅飞往下一个放置鞭炮的草丛。
带着丑陋面具的愧鬼人瞬间齐齐看向鞭炮炸响之处。目色微眯，神情阴鸷，停下手中的施虐。
“搜！”几道黑影刷刷倾身而出。
然而很快，另外几处不同方向的鞭炮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仿佛在愧鬼派的神经上反复践踏。
领头的愧长歪了歪脖子，神色不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挑衅他们，还真是找死！眼下除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小鬼，段家已经料理完。随即命令属下，“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暗地里的畜牲给我纠出来！”
“是。”众部下随即展开搜捕。
只剩下愧长一人，看着剩下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年，黑靴踩在段修的脸上，语气尖长“怎么样？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惨死心里不好受吧？不过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既然…你让我的人找了这么久，我会把你带回去，剥皮抽筋，生不如死。”
段修脑袋深陷泥土，浑身断骨，血迹模糊，他的眸中布满血丝，看着满地被肢解的血块，肝肠寸断，爸妈！阿姐——
“哼先废了你的修为，做做低贱的凡人，知道什么叫猪狗不如。”愧鬼长一把抓过段修的头发，“长得倒是细皮嫩肉，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嘴角扬起邪笑，伸手去扒段修的裤子。
“撕拉”一声，段修目眦欲裂，咬牙吼道，“滚！”
愧鬼长却是强硬地拉开他的双腿。段修感觉到摸在下面的双手，面庞扭曲，指甲抓地破裂流血，不曾想死之前还要受到此等侮辱，他就是进了阴曹地府也誓要将此人拉下十八层地狱。
只是瞬间，段修身体倏然一轻，身上压着的人被强力击飞出去。
喻执渊使出了全身酝酿已久的灵力爆破，参杂了大量锥辣粉。这愧长虽不会在他的攻击之下受什么重伤，但毫无防备下眼睛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伸手带过躺在地上的段修，喻执渊极力施展暗凌步影，以诡异的身形闪现于破烂的建筑丛林之间。
隐约听见后方一声暴喝，喻执渊专心脚下的步伐，虽没有十分把握带此人逃出愧鬼派的追踪，但四五成他还是要争取的。
愧长彻底被这番举动所激怒，他抹下流着血的眼角站起，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强硬地睁开刺痛火辣的双目，金丹期的修为瞬间灵力暴涨，朝夜色中追去，“找死，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
乔纹点完鞭炮，很快就往这边飞来，却见场地已然移动到了山林地段，暴怒的愧长正以全速追赶，如浴血的重锤轰然蓄力，直待最后捕捉的倾刻一击。
喻执渊肩上还扛人，速度定然不及巅峰状态。一前一后，速度追逐，眼见在几个闪躲后距离越拉越紧。
乔纹心中暗暗着急，追上前去正好见这愧长腰间所挂玉佩在月色下泛着一抹光。
此定是宝物！
急中生智赌一把！乔纹倾身极速飞去，拉过愧长挂着玉佩的锦线，故意制造出阻力，一把扯断，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愧长反应迅速，顿下脚步，摸着空了的腰间，大惊，抬头却见那玉佩自己凭空飞走了！“是谁？”
能够抢走玉佩的人实力定然不在他之下。但此物太过重要，攸关性命。愧长咬牙，看了一眼远去的段修，到底转身去追空中的玉佩。
乔纹见愧长来追自己就放心了，刚开始还放缓速度刻意吊着他，又是泥潭，又是荆棘，拉着刚刚好的距离让人狼狈不堪。等预估喻执渊彻底安全了，便开始越飞越高，距地百尺有余。
没想到这愧长竟抽出长剑，愧鬼派还真是藏龙卧虎，御剑飞行？这是拼了命也要追上了？
看来手里的玉佩是炙手可热。乔纹冷哼一声，剑，能有他的翅膀灵活？
乔纹在高空之中带着这愧长转圈，忽高忽低，眼看快要抓住了，却又以更快的速度抽离而去，吊得愧长差点在空中吐血。快半个时辰了，还迟迟没有拿到。
要你心性恶毒，活该！乔纹越飞越高，愧长御剑灵力耗尽，高空之中又空气稀薄，不得不惨白着张脸掉落下去。
到最后也不知道抢走他玉佩的，是哪位仇家。但他知道一旦失去了玉佩，他便一文不值，身体瘫在地上，仿佛心如死灰。
直至良久，化脓的面皮像是死去一般，又哆嗦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行尸走肉般地站起，着魔了般的大笑。
暗凌步影。
那个带走段修的人，是喻族的余孽！
乔纹成功甩掉愧长后，绕了一大圈。顺着心中感应到喻执渊的方向而去，越过近八座山岭，最后才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山洞发现他们。
段修早已昏死过去，喻执渊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亦是闭目靠在一旁，脑海中浮现刚才的一幕幕。
没想到自己的倾力一击对那愧长来说如此微不足道，只片刻时间就追了上来。上一世巅峰状态的他，还不曾将这小小愧长放在眼里，今日却是大意了，他得抓紧时间尽快修炼上去。
只是给段修简单处理完伤口后，喻执渊试着低声询问，却不见空中有任何回应。还没有回来？如若在他身边，以其好动的性子怎么也会弄出点动静。
方才疲于奔命，最后咫尺间的灵气逼压，他有过扔下段修，就此离开的念头。但紧接着，后方似乎发生了异常，愧长没有再继续追逐，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越拉越远。
他没有回头去看，步履如风，尽快脱离此地。
而此刻冷静下来，便一下了然暗中是谁阻挠了愧长。喻执渊原本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心，抬了抬。
他知道神明理应神通广大，可从在他身边的种种迹象来看，这护着他的存在，似乎是新生的，尚且有些年幼。
炫耀似地帮他摘草药；固执地送吃食；有时还会在他修炼时，不耐烦的从树上扔小石子，转头却又事事为他着想。
从前喻执渊拒绝这些讨好他的举动，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注意过那些细节里所附带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证明了。神明初生，独独跟着他、属于他。喻执渊眸下暗流深沉，虽然还有些天真，有些贪玩，出门好些天才记得回来。
但他并不介意将之一点点驯化。
只是在此之前，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喻执渊起身看着地上近乎残废的段修，神情不善，外面最好不要出什么事，否则救你也无用。
靠着山沿臂上，喻执渊守在黑黝黝的夜色之下。以后这般危险的事情再不教小神明去做。他自己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并不了解对方的处境。
乔纹一路提着玉佩，晃晃悠悠地进了山洞，却不想一进来就看见人倚靠着石壁，面若冰霜，毫无表情。
心下一漏，谁惹他了？眼珠子在段修身上扫了扫，还活着。望望身后，也没有追兵。
却听见喻执渊问道，“回来了？”
乔纹知道是问自己，抱着玉佩上下晃动像是在点头一般。然后飞下身，想将玉佩给喻执渊。
喻执渊自然认出了这是愧长的贴身之牌，以他上一世跟愧鬼派的接触来看，此物被其派内人视若珍宝，慎之又慎，只怕暗藏玄机。
喻执渊接过了玉佩，手指摩挲，便是夺了此物吸引愧长的注意力？抬眸看了眼空中，似告诫道，“此物不要也罢，下次早点回来。”
地上的段修悠悠转醒，艰难的睁开眼睛，脑海中还是方才差点被人折辱了去的画面，随即又想起后来被人救了，扛着跑了好远。
这是脱困了？
他抬眼看见救他的人，只是一瞬间，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他的亲人家族全都没了，活生生被那群恶魔就地肢解，只他一人独活！脖子上经脉凸起，撕心裂肺的干哑嚎哭几乎痛彻了他的神经。
喻执渊没有理会他，冷眼旁观着情绪的爆发与悲痛欲绝。其实上一世段修历经九死一生逃出来时，已是废人一个。至少今天，他还尚存修为可以去报仇。
直到泪水流尽，眼目刺痛，天际有光束刺破黑暗。段修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睁着空洞的眼，麻木的问，“为什么要救我？”
喻执渊的耐心已快耗尽了，冷冷抬手之间灵力四起，一股极为纯净且强劲的灵源之力在瞬间暴涨交织，草木相吸，飞石滞空。
就连坐在地上的段修都莫名感受到一股吸力，有灵力从他身处逃窜，他还从未见过灵力如此浓郁的灵修，即使是他已经突破金丹期的父亲。
喻执渊眼尾狭长，嘴角拉出肆意的冷色，“愧鬼位列我喻族死亡名单之上，你段家不一起吗？”
喻族，段修缓缓回神，睁大眸子盯着喻执渊。传闻中不可一世的上古喻族竟还有后人？
忽视浑身的疼痛，段修艰难地站起身，眸中怒火坚韧，僵硬着扯开破裂的唇，“自是一道，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