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婆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头最偏僻的地方走去。
周围的山越来越密，沉沉地像是要压上来似的。路上还有许多小男孩好奇地朝他们看来，发现他们走的方向，又不屑地“切”了一声跑开了。
林幼清忍不住开口了：“你们村怎么都没有小女孩？”
旁边一个仆笑得憨憨的，嘴里的话却充满了歧视：“养那赔钱玩意儿干嘛？村里资源本就少了，要是把女人都从小养到大，那得浪费多少啊。”
听了这话，林幼清恨不得一拳打上他的脸，但碍于人多势众还是死了这条心，她愤恨地开口道：“若是没有女人，你们就没有后代了！”
而那个仆不以为意，“需要了从外面抓不就行了。”
林幼清被他这短短一句话惊到，几千句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正排着队要出来吵呢，旁边的棚子里倏地跑出来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她看见林幼清眼睛一亮，冲到她面前跪下，抱着她的大腿大哭。
“求求你救救我，我被拐到这里了，他们要我给一个丑八怪做老婆。我家里很多钱的，只要你救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此时，棚子里又跑出来一个提着裤子的男人，他面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配上他狰狞的面目，就像是恶鬼一般骇人。
他见了大祭司一行人，慌忙做了礼，然后就要拎过女人的手臂，想要扇她几个巴掌，一边说道：“赔钱货，老子花了两张大饼才弄到你，你还给老子跑！”
林幼清一瞬间就明白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个拐卖妇女的大村啊！这她必须找警察把这端了啊！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把男人踹到一边，将女人拉至身后。她撕下身旁仆的衣角，给女人擦了擦脸。灰尘除去，底下露出了一张非常美艳的脸。
林幼清一副很满意的模样，对着大祭司说道：“不瞒您说，此次出来，我还有一个任务。”
大祭司：“哦？”
“您也知道，神一个人在天上寂寞久了，也是需要人陪伴的。我其实下来是要为祂挑选一个神妃。”林幼清说道，她指了指这女人秀丽的面容，“这姑娘完全是神的菜，我心下有点想带走她，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大祭司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若是神真的喜欢，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那黑胎记男面露不愿，他急道：“大祭司，我就买了这么一个女人，您怎么！”
“神使的话就代表着神。”大祭司看向男人，眼里充满着威胁，“你难道想让郦远完蛋吗！”
忽然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男人也不敢多说，只能怨毒地看着她们离去。
女人见脱困，连忙朝林幼清磕头。
林幼清一把拦下，讳莫如深地说道：“我也是公事公办，不必谢我。”
女人怔怔地跟在她身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大棚里又跑出来一个女人，学着她的模样，跪在地上，抓着林幼清的裤腿大哭：“求求您也救救我！”
身后又是一个提着裤子的男人。
林幼清又用那布条擦了擦女人的脸，转向大祭司，纠结一脸道：“这个长的好像也不错。”
男人急道：“不准！这是我抢来的！”
大祭司一挥手，几个仆就将那个男人拉下去，“没有人能破坏郦远的昌盛！”
就像是触发机关似的，一路上经过的好几个棚内都冲出了好几个女人，她们齐刷刷地冲向林幼清，有甚者甚至自己还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
望着林幼清身后一溜低眉顺眼的女人，以及身后一大堆用怨毒的眼神望向这的男人。见又冲过来一个女人，如出一辙的模样。大祭司额边青筋跳了跳，咬着牙说道：“神使，你差不多该够了吧？”
林幼清擦了擦这位女人的脸，一脸无辜道：“人间皇帝且能后宫佳丽三千，我们神也不能少！”
大祭司看向这个粗眉麻子脸的女人，气的直抖，“你找好看的女人我能理解，你找这种是什么意思？”
林幼清理所当然地说道：“神的口味是难以令人捉摸的，万一他就喜欢这一款呢？不过，他平常也挺喜欢集邮的。”
那男人还欲争辩什么，大祭司就冷着一张脸，朝着四周怒斥，“如果你们自己管不好女人，别tm朝老子发火！再出来一个，信不信老子派人把你房子推了！”
围着的男人瞬间呈鸟兽散，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别气，别气。都是为了郦远。”
看大祭司火气十足的表情，林幼清感到十分满意，还有心情安慰起大祭司。
这一安慰，让大祭司本顺下去的气又冲上来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当然。”
不多时，一行人就走到目的地了。
那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连土坯房都不是，很难让人想象主人在里面是如何度过雨天和大风天。
大祭司站在门口，远远地就喊道：“神婆！神使降临了，快出来迎接。”
这群人驻足在茅草屋的原处，面上总是透露出一丝嫌弃，似乎根本不想来到这里。
林幼清有些好奇，正思索着神婆的身份时，茅草屋中缓缓走出来了一个老婆子。
她看起来很老很老了，头发惨白得像是细细的米线，脸上的肉紧紧贴着骨头，松弛的皮肤垮下来，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老人斑。
神婆枯朽的手拄着一根拐杖，她笑起来倒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呀，来客人啦。”
她望向一长串的人，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好多呀。”
大祭司对林幼清说，“这是我们村的神使，她小时候见过神。”
林幼清一惊，大祭司就已经在介绍起林幼清了：“这女人她自称神使，你看看你有见过吗？”
神婆眯起眼睛，像是努力地观察似的。
林幼清马上笑呵呵地说道：“都那么多年了，我看神婆也有点陌生了，倒也不记得有没有见过您了。”
她感觉心跳跳的想要跃出心脏似的。她祈祷神婆最好是老年痴呆记混了。
求求你老天爷，我愿意用一生不吃荤来报答你。
不知道是不是林幼清的虔诚感动了上天，神婆观察了一会儿，笑眯眯地点头说道：“是她，是她。”
林幼清悬着的一颗心放到肚里，也笑眯眯地说道：“神婆您的记忆力可比我的强啊。”
大祭司貌似不愿意在此久待，他见神婆居然都承认了林幼清，心里恨恨的咬牙，但又忍不住喜悦，郦远这一代就要在他手里发达了！
他说道：“那就麻烦神婆今晚招待招待神使，我还要去布置神临的要事，就不在此久留了。”
说完，领着自己的部下就走了。也不放几个看守，看起来似乎相信了林幼清的说辞。
“好好。”神婆像个慈祥的老奶奶，她往旁边走了一步，敞开门，说道：“进来吧，姑娘们。”
女人们在这个村待了这么久，一直都像个牲畜般被使用，如今遇到一个这么慈祥的老奶奶，还叫她们“姑娘们”，心里一软，有好几个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们哭着涌进狭小的茅草屋里，局促的贴在一起坐。
神婆见她们都进去了，她拄着拐，颤巍巍地走到林幼清的身旁，笑眯眯地说：“小姑娘，你应当不是神使吧？”
按照常人，或许就被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征服了，忍不住坦露事实。
但林幼清是谁啊，她浑身上下只有嘴嘴硬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只是被问得一愣，马上就笑颜如花地说道：“神婆奶奶，你为什么这么说呀。”
神婆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缓缓说道，“因为我见的神，祂周围根本就没出现过使者。”
“那就奇怪了。”林幼清瘪了瘪嘴，“我一般都是随侍在神的身边。祂可懒了，拉屎都要我递纸。你怎么会没见过我？”
她露出一副好像不小心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表情，大声说道：“难道您根本没见过真神？”
神婆慈祥的脸有些垮了，她恹恹地说道：“小姑娘，有些话可以讲，有些话讲出来是会害人的。”
她拄着拐杖叹了一口气：“小姑娘，或许你是不得已来到这个村的，因此才说了这么一番话。但我这个老婆子是永远不会害你的。希望你能记住。”
神婆转身进屋，留给林幼清一个落寞的背影，落晖洒在她的身上，为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平添了一丝沧桑。
她真该死啊！怎么连老人都骗！
林幼清忍住了自己要冲上去道歉的脚步。
不行！一步错，步步错。骗人就是得把自己给骗过了！
她在心里嘟囔道：我就是神使，我侍候的神是个懒鬼，拉屎要我递纸，吃饭要我筷子，洗澡要我帮祂穿裤衩子。
林幼清暗暗催眠自己，不多时她感觉自己马上就可以上任，这才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的中间放了个圆桌，桌上放着神婆端出来的一大堆的食物。
神婆看起来很好客，桌上摆的大多都是色泽鲜美的熏肉、炖肉，她乐呵呵地对着可怜的姑娘们说道：“快吃吧，都还热乎着呢。”
这群姑娘被关起来这么久，平日里都只能吃棚里的稻草度日，一时见桌上这么多美味佳肴，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有害怕抢不到的，将筷子甩到一边，直接用手抓着肉就开始啃了起来，嘴角吃得都是油渍。
林幼清也不免被勾起了食欲，正准备夹起一块肉，转念一想，还是转向了角落里绿油油的白菜。
神婆本来撑着拐杖坐在一旁，满意地看姑娘们争抢着吃饭，见林幼清不吃桌上的肉菜，神情有些不高兴，“神使是看不起老婆子的饭吗？”
忽然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林幼清顿时觉得不吃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上一秒才用自己不吃荤菜祈祷，下一秒就开吃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想了想，笑了一下说道：“神婆可能不太了解。做神使地条件也是非常严苛的，神平等地爱着每一个生物，对于杀生更是严令禁止的。更别提吃肉了。”
“神婆也不想我因为这个失去职位吧？”林幼清又将高帽子抛回去，一脸无奈地说：“我失去职位事小，郦远被神迁怒的话，那就不知道是谁的责任了。您说是吧？”
“呵呵，那还是老婆子说的不对了。”神婆仿佛没察觉到她话里的针锋相对，还是一脸和蔼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神使不吃，老婆子不好逼迫。”
说完，她就颤巍巍地走到一旁，神情哀伤地缝起一件破烂的衣赏。
霎时，周围的姑娘们都朝林幼清投来埋怨的眼神，就好像林幼清欺负老人似的。有些姑娘忍不住小声地对她说：“神婆也是好意，您要不还是吃点吧？”
“是啊，是啊。我看这位老人家也不容易，这么一大锅肉她做也是下了大功夫的，您多少也动些筷子吧。”
众姑娘此时都显得异常团结，都齐声附和，七嘴八舌地，好像谁说迟了就是不尊敬老人似的。
林幼清心里一阵烦闷。
她们倒是尊上老了，能不能爱爱她这个“幼”。
名字里有幼也是幼嘛！
原本她其实还有些内疚，这些姑娘团一起发声，她就有点她是被逼良为娼的那个“良”的感觉。
逆反心理一上来，她撂下筷子，甩脸色走人。
姑娘们被她丢筷子的声音吓得噤声，面面相觑，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双筷子弱弱地伸向熏肉，众女才像是醒悟般，七八双筷子伸向肉争抢起来，嘴里还说着：“婆婆，您别难过，她不吃，不懂得欣赏，我们懂，我们吃！”
神婆被她们的话感动，枯瘦的手往眼角拭了拭泪，浑黄的眼球平静地注视着这群狼吞虎咽的姑娘们，笑呵呵地说道：“你们都爱吃老婆子我的手艺，那老婆子我就可高兴咯。多吃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