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皎皎月色下，蒲公英花海。
习习清风吹起自由的毛绒绒小白伞，它们飘荡、盘旋在两道身影旁，仿佛好奇的小精怪，望着亲密抱在一起的两人悄悄私语。
江怀迹抱着郁莲，垂眸看向她苍白的泛起痛苦的脸颊，杀意收敛，松开手低声道了声“麻烦”。
郁莲飘在半空中，听到几个小孩的嘲讽怒骂声。
“你爹是叛国贼，你就是坏种！”稚嫩却恶意慢慢的声音炸响，旁边一堆同样稚嫩的附和声。
“他还天天缠着芝仙姐姐！芝仙姐姐都不跟我们玩了。”
“他的眼睛还是红色的，好可怕！”
“打死这个怪物！打死他芝仙姐姐就会跟我们玩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声。
只有微弱的反驳传出来：“才不是，我爹我娘没有叛国……没有……”
但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无力的辩驳。
从树叶缝隙透出来的光照在那双赤瞳之上，这明显的特征，她想认不出来都难。
那是幼年时的江怀迹。
她很难不同情这个时候的江怀迹，但她想，那并不是他后来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飘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笃定女主一定会出现，仿如仙女降临，救下受苦受难的人，于是成为被救者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果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小跑过来的喘气声，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广袖宫裙的女孩站住脚，伸手指着那群人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让仙音娘娘放虫子咬你们！”
郁莲：想不到程芝仙小时候是这种夸张的风格，但不愧是女主，也只有她能撑住这种彩色。
小女孩的话落，其他小孩变了脸色，纷纷跑走了。
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跑过去想要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那人猛地抬头，和小女孩对视着，红瞳深深望进小女孩黝黑明亮的眼中，他道：“你不怕我？”
小女孩凑近他的脸，看着他往后一缩，撑住腰哈哈大笑道：“显然是你更怕我一点。”
“怎么样，要跟我做朋友吗？”小女孩歪了一下头，眉心的灵芝花钿也倾斜下来，她朝撑着旁边的假石站起来的男孩伸出手。
男孩犹豫着伸出手，却被女孩一把握住。
“走了，先带你去看看仙音娘娘养的大蛇，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好朋友，阿呆也是红眼睛哦，哦，‘阿呆’是我给大蛇起的名字。”
一阵扭曲，郁莲从眩晕感中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瞪着床顶，她在花海晕倒了，然后江怀迹竟然接住了她！之后她就进入了男二小时候的回忆之中看了一段美救英雄的戏码。
郁莲：怎么，攻略男二还要了解他的过去？
【了解一个人才能更好地投其所好。】
郁莲：那下次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动不动就晕倒，我很难办啊。
【好的。】
翠翠端着一碗不明液体过来，捧到她面前，道：“小姐！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快把药喝了。”
郁莲后仰，睁大眼睛看着翠翠，道：“这是什么？能不喝吗？看着就很难喝。”
“小姐！你要想活着完成心愿，就得老老实实喝药！”翠翠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一圈，神秘地凑近她道：“程姑娘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听说君公子他们要去长安，你老老实实喝三天药，翠翠就帮你出岛，还安排和他们一趟船。”
翠翠这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子哄呢？
但考虑到这幅脆弱的小身板，郁莲接过碗，配合她说道：“翠翠，你本事真大，我以前偷跑可从没有成功过，你保证能不被我爹发现又把我抓回来？”
翠翠胸有成竹地笑道：“这次可不是偷跑，小姐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她皱着眉，捏着鼻子，为了这具娇弱的身体，一口气闷了。
“枣枣枣！”
翠翠将蜜枣递给她，在她眼神催促下，道：“是何辞大夫提出来的，他终于找到根治小姐病症的办法，但是那药只能现取现用，他要和小姐一起出岛，去长安拿药，岛主不得不答应啦。”
“那和我喝这药有什么关系？”何辞要跟着一起去长安，原剧情根本没有这段的。
“小姐身体太虚了，这几日又折腾不停，出发前当然要好好准备。”翠翠说得理直气壮。
“嗯，”郁莲看看了窗外的天色，打算去走接下来的剧情，便道：“我好饿，想吃阿礼婆家的藕饼，我们出去逛逛吧。”
她兴冲冲地起床换衣，挑了件鹅黄色的长裙，搭杏黄色的披肩，腰间坠了一圈流苏，看起来活泼可爱。
“翠翠，给我扎个高高的马尾好吗？”她坐到镜子前，笑嘻嘻回头道。
“那我给小姐戴上和君公子同样款式的发冠！”翠翠双眼发亮，心灵手巧地替她编了两根辫子挽进去，眉心垂下水滴状的额饰。
她穿上长靴，在翠翠面前轻巧地转了一圈，道：“走，我们请阿途哥哥他们一起去吧。”
院子里，程芝仙、君途和江怀迹三人正在喝茶，一边复盘这次遇到的妖，一边商讨着接下来的目的地，但三人之间和谐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多亏了有你们，不然我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程芝仙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江怀迹看着阿姐和君途说话时温柔的样子，心中有些堵，插话道：“阿姐身怀大运，没有三心二意的、捏花惹草的某人在旁边说不定活得更好呢。”
“阿迹！”程芝仙轻轻皱起眉头，带着歉意看了君途一眼，严厉地看向他道：“怎么说话的，向临道道歉。”
江怀迹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随即失落道：“阿姐，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程芝仙眼神在他和君途之间来回，示意他对人道歉。
君途放下手中记录的纸笔，握住程芝仙放在桌上的手，宽和安抚道：“我并未放在心上，缘缘明白我的为人，临道就知足了。”
江怀迹捏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用力得指甲都泛白了。他满脑子都是阿姐没有拒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他感到多余。
他气闷咬牙，刚想说点什么让阿姐能讨厌君途，就从院门处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阿途哥哥”，他心神一松，君途的麻烦自己找上门了，他看戏就好了。
这般想着，江怀迹借着喝茶的姿势，偷偷看了另外同样听到喊声的两人一眼，满意地看着阿姐将手从君途掌中抽了出来。
随即望向喊声，见到一团黄色的影子飞奔过来，像一朵随风飞舞的迎春花，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容十分刺眼，她用甜腻的声音向三人说道：“阿途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呀，我能一起吗？”
江怀迹出声道：“郁莲姑娘来得正好，我们说起多亏了你才找到阿姐的解药，阿姐和君途正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呢。”赶紧把君途带走。
郁莲惊喜道：“真的吗？”
很快又矜持道：“我也只是尽力帮忙，还要多亏了阿途哥哥替莲泽岛除妖，从妖怪手中救下我，这么一说，还是我欠阿途哥哥多一些。”
说完，又娇羞地坐到君途身边的位置，等待着君途的回应。
她这么明显的情意，瞎子也看得出来了。
君途偷瞄了面无表情的程芝仙一眼，轻咳了一声，对郁莲礼貌疏离道：“郁姑娘言重了，除妖乃是君某等人义不容辞之事，不敢居功。”
“哎！”郁莲叹了口气，含情脉脉地看着君途，道：“阿途哥哥太谦虚了，不管怎么样，也请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你们除妖如此辛苦，这段时间该好好享受一番，我带你们出去玩。”她期盼地看着君途。
从后面赶来的翠翠适时上前道：“小姐，马车备好了。”
“多谢郁姑娘的好意，我身体不适，不宜出行，你们去玩吧。”程芝仙起身，语气淡淡，带着点倦意。
郁莲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对着君途道：“阿途哥哥，我一个人出门害怕，但好想去吃阿礼婆家的藕饼，你陪我去好不好？”
君途本来想去追程芝仙，但被郁莲拉住了袖子，看向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想到家中贪玩的幼妹，不由得心软，答应了下来。
江怀迹垂眸，绕着手腕的玉珠，嗤笑一声：“郁莲小姐得偿所愿，江某就不去打扰你们二人的兴致了。”
他话音落，就听到郁莲道：“那最好不过啦。我的意思是，会给你和程姐姐带好吃好玩的回来的。阿途哥哥，我们走吧。”
接着那道缥缈不知来处的声音道：哎，要是君途拒绝，江怀迹愿意去就好了。
江怀迹猛然抬头，却只见他们离开的背影。
如果他听到的心声不是虚妄，郁莲为什么要装作对君途有意，她的目的是什么？
江怀迹露出兴味的笑容来，他倒要看看郁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