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对峙
看着正中央暗卫的尸体,周国皇子周飞扬一不留神就被呛了个正着。
“咳——咳咳——!”被突发情形彻底惊呆了的周飞扬一把夺过随从手中的水壶,猛然灌下。该死!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女人!害得本殿又被这该死的樱桃给噎着了!
“噗——咳咳——!”与此同时,一边的越浔竟也被刚刚饮下的美酒给呛了个正着。
有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刚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孱弱女子,怎么会转眼间就化身成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看着眼前尸体横陈的暗五,越王越浔心中对这位亡国公主瞬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
阳国的小皇子阳雪也睁着琉璃般的瞳眸,好奇地盯着大殿中央暖榻上的女子,不知为何,阳雪就是觉得这样的她令他莫名的熟悉。
武珏眉头微锁,阴鸷的目光瞬间穿透单薄的纱帘,投注到帘中女子的身上。
历悠然无视身后冰冷刺骨的目光,而是低头查看着自身的情况。早在清醒的一刹,自己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环伺四周,历悠然不得不接受这样荒谬的现实,自己所附身的这具躯体,方才确实经历过非人的侮辱。
很不幸,历悠然戳中了事实。在武珏等一心逐鹿天下的上位者心中,‘得悠然者得天下’这句话哪怕只是谬传,也要彻底做过让所有可能成为既定事实,他们方能高枕无忧。至于这位女子,无盐也好蠢笨也罢,均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只是习惯性地不放过一丝可能罢了。在他们眼中,自己没有任何错误,这世上,从来都只是强者为尊!
历悠然低头,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思索着能够逃身的有效方法。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
武国太子武珏无趣地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朝她走来,猫捉耗子般蔑视着不远处正在低头思索的女子。他会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武国太子的权威,容不得半点挑衅!
一触即发的压迫感凛然逼近。
武珏冷笑出手,但见浮动的帘幕被他瞬间拦腰截断,折翼的羽翅无声坠落,帘中的光景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内,毫无遮掩。
他眉目轻挑,只等猎物惊慌失措的惨样,却不想,当纱帘如水般倾泻的一刹,对上的是夜幕中最璀璨的寒星。
四目相接。
他看到的是暮色中一望无际的深邃,那双寒星似的明眸,沉寂的是大海般的无垠。
他看着她,只觉得看到了人世间最动人的神秘。明明依旧是那副惨不忍睹的陋颜,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心颤。他清楚,这不是心动,只是对超出预想事物一时的惊奇。
她平静地看着他,空若无物。只一眼,就已然断定。这个男子心中绝无半点儿女情长,他的目光从来都只为江山停驻,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武珏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不知为何,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她眼中的平静,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一把扼住了她光洁的颈项。在武国太子的认知里,所有超出预知的事物都应该被果断地扼杀在摇篮中。
历悠然无视男子的威胁,干涸的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在场所有人都不曾看清她的动作,只是眨眼间的一个翻滚,武国太子便被她牢牢压制在身下。
武珏来不及隐匿眼中刹那闪现的愕然,他输了?!就这样败于一介弱女子的手中,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无能公主!此时的武珏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或许是他久居高位,忘记了师傅最初的教诲,无论何时,切忌轻视敌手。
历悠然却无半点放松,而是将手中的玉簪狠狠抵住身下男子的脖颈上,只要他敢反抗,自己手中的玉簪就会在下一瞬刺穿他的咽喉,送他黄泉上路。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个陌生的时代或许会有古武的存在。她所倚仗的不过是现代训练的技巧,还有他方才一时的疏忽大意。他太过自我,所以才会让自己有机可趁。
原本歌舞升平的大殿转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一霎间的风云变化,甚至连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越浔,也不由收敛住了唇角的玩味。
无人能够明白这一刻越浔心底的震撼,只因他清楚地知晓,这世间能与师兄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过寥寥,更遑论能够扼住师兄死穴的强敌,怕是数遍天下,也不过五指而已。而这名女子居然没用丝毫内力就能够以快制胜,一举克制住了师兄的攻势,这就更令自己惊异了!
不过,越浔并不担心武珏,十年磨一剑,师兄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败于敌手。
越浔笑笑,继续悠哉看戏。刚才的失神,只是因为这位女子的表现让他太过震惊,却也算不得什么。一个声名俱毁的亡国公主,又能成何大事!
果不出越浔所料,再次的变动,却是武珏转败为胜,只见他瞬间夺过女子手中的玉簪,左手禁锢住女子行凶的右手,战局彻底发生了扭转。
战况的变化,让周遭的侍者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他们也相信武国太子的实力,可毕竟那枚玉簪方才所指乃主子的死穴,又怎能不令他们提心吊胆!
一旁的周国皇子周飞扬也着实惊诧了一番,他从未想过,自己心中天神般存在、堪称完美的兄长,有朝一日竟也会身陷险境,哪怕只有一刻,却也足以令他刻骨铭心。
看来兄长说得对,对待任何敌人都不能小觑。想到此,周国小皇子不禁恶狠狠地剜了历悠然一眼:丑女多作怪!看着吧,兄长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武珏却不敢大意,只有他自己清楚,方才得以扭转乾坤完全是因为对手体力不支。
历悠然在玉簪被夺得瞬间,不禁侧身掩唇,下一刻,几不可闻的闷哼声在本就沉寂的帐内突兀响起,越发的清晰明了。众人只见鲜艳的血珠滑过她苍白的手指,豁然坠落。
“——滴答——!”
饱满的血珠猝然砸中武珏温热的右手,这一刻,武珏清楚地感受到手背骤然一烫,似乎心底也有什么一闪而逝,快到让他抓不住半点思绪。
无人窥见,刹那绽开的血花,无意间溅落在单调的白玉簪上,倏尔红光流转,一闪而逝。
历悠然无谓地抹去嘴角的血渍,心头却涌上一阵无奈,就在方才拿簪抵住那人的一刹,自己方才惊觉,原来身体的痛楚早已不堪重负。或许是灵魂和这具身体的彻底融合,唤醒了周身沉睡的痛感,所以才会令自己不敌失手。
武珏无意中感受着手中温滑如玉的触感,这才发觉握住的是女子纤细的手腕。迅速回神的他嫌恶地抽手,仿佛碰到了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与此同时,温凉的玉簪被他顺手带离。出人意料的是,就在玉簪入手的一刹,本已精疲力尽的女子竟然伸手阻拦。
历悠然绝不会看错,这枚玉簪分明是父亲送给自己的成年礼,更是她穿越至此的唯一凭证,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历悠然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伸手就要去夺男子手中的簪子。
武珏回神,毫不犹豫地反击。他从未想过已经丧失攻击力的俘虏会为了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和自己作对,简直找死!
下一秒。
二人你攻我挡,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已是数招。
近身攻击,武珏占不得半点优势,如此距离,根本无法施展内力。尽管如此,在旁人看来武珏依旧一派镇定,殊不知他的心底早已掀起惊涛巨浪: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会如此强劲!
经过数个回合的争斗,就算武珏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历悠然的好身手,却也仅此而已,没有内力的人,再怎么擅长攻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不值一提。
历悠然察觉到男子的放松,故意卖了个破绽引他上钩。
武珏没想到在这种危急时刻,攸国公主还能给自己设套,一个不备,就要被她夺去手中的战利品。可他武珏又岂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他的眸光瞬间闪过刀割般的狠戾,对峙中的左手同时加以内力。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武珏脱手,原本处于争执中心的玉簪惯性使然,箭一般狠狠滑过历悠然丑陋的脸庞。武珏眼中跳跃着嗜血的光芒,是女人就会无比在意自己的容颜,本就丑恶不堪的嘴脸若是再烙上鲜艳的疤痕,想必更让人痛苦,今日的羞辱就拿她的血来偿还!
那人动作太快,没有内力支撑的历悠然来不及反应,就觉到腮边掠过火一般的灼热,似乎有什么被玉簪勾起,从脸上剥落下来。
破裂的蝉翼抖动着清透的翅膀,翩然起舞,飞落在武珏猝然定住的掌心。那不是童话中振翅欲飞的蝴蝶,而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鬼斧神工——人造面具。
这一刻,时光停驻,死海般的沉寂霎时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窒息。只因武珏的一时兴起,揭露的不仅仅是一片单薄的面具,还有面具下掩埋了多年的秘密。
众人屏息,生怕惊扰了眼前如梦似幻的画景。有谁能够告诉他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攸国镇国长公主历悠然天生陋颜,大历海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站在他们眼前的女子却是——惊、世、红、颜!
氤氲的烛光,迷离的暗帐,矗立其间的女子明明一身破败纱锦,却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他们不过是匍匐在地的卑贱蝼蚁。
所有人都入魔般看着她。
她是广袤夜空中最璀璨的寒星,诉说着亘古不变的神话;她是辽阔草原上用开不败的花儿,绽放出沁人的芳香;她是历史篆刻的千古名琴,低声吟唱着最动人的旋律;她是万千神祗也为之倾倒的绝美,让人一念成魔。
“——叮!——”玉簪轻磕在地,折成两半,瞬间打破时间的魔障,唤醒了早已目瞪口呆的众人。
一片唏嘘声中,只有断裂的白玉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历悠然无视众人调色盘般诡异的神情,兀自低头拣簪,入手的玉簪温凉细滑。
武珏眯眼盯住眼前的女子,他是在场的所有人中第一个回神的。这还是那个自己刚刚侮辱过的破布娃娃吗?武珏怀疑的目光牢牢锁住历悠然。
历悠然起身,断裂的玉簪牢握在手。她知道这枚簪子或许是自己穿越的关键,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武珏迈步上前,毫无怜惜地扼住女子的下颌,对上的是一如既往的幽暗宁静,在那汪清泉般的明眸中,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武珏心底隐隐升起一股烦躁,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看着他,寂静的瞳孔倒映出他英俊无双的面容。他却从中看不出半点情绪,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没有一个女子经历侮辱后该有的失措,更没有本该存在的憎恨。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在那扇清透的窗扉中,任他努力搜寻,得到的却也只有陌生人般的漠视,无波无痕。
武珏近乎狼狈地撒手,如此绝色,毁了真叫人可惜。他承认自己错看了攸国的镇国长公主,也承认她或许是一个惊人的意外。可那又如何,所有超出控制的事物都应该被毁灭,这是他的原则,他绝不会背离,绝对!
武珏转身,毫不留恋地迈上王座。
历悠然看着男子的背影,唇角扬起寡淡的弧度,她只知道她的血从不会白流。
此时的武珏一心只想消灭意外中的棋子,却忘记了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有毒。
武珏端坐于案,嘲讽地看着堂中的女子,纵使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又如何,他武珏从来都不是惜花之人:“暗三,”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拖下去,继续!”不过是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的弱女子,再如何厉害,也只能是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