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往前走到美食街,各种小吃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让晚上没吃多少的他食欲大开。
“闻到串儿香了。”他扭头对赵小俄问,“吃不吃烧烤?”
“九点多就宵夜?”
“别废话,就问你吃不吃。”
“吃啊。”男孩道,“哪能不吃呢?”
两人坐在一家路边烧烤的小摊边,关汉钦特地挑了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支架桌,从店里提两个塑料凳子,又去洗了塑料杯子和塑料碗,一齐摆放在本来就不大的小桌上。
看着男人从兜里掏出湿纸巾擦桌子,赵小俄终于忍不住出声损他:“你还真是穷讲究,既然嫌不卫生就别来路边摊吃啊。”
“那不行,闻着味儿了。”关队长有条不紊地把湿纸巾丢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满地都是食客们乱丢的铁串,关汉钦这一举动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点了不少肉,羊肉串,猪肉串,五花肉,羊排肉基本上全是肉,除了烤黄瓜就没有素菜了,赵小俄加了道烤土豆片进去。
不多时老板就端着大盘小盘过来了,还给他们开了两瓶啤酒。
“我们没要。”关汉钦推脱。
“诶,这是送的。”男人摸了把头上的汗,把冒着泡的啤酒顿在桌子上,“刚开业一个月啤酒都免费送。”
“你不喝酒?”赵小俄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酒量不好。”关汉钦把自己的塑料杯也递过去,“但是啤酒还是能吹几瓶的。”
看着串子都上的差不多,赵小俄也不客气,拿过两串就开始啃。关汉钦嫌弃地看着他的吃相,但不久之后也加入其中。
这烤的还真是蛮好吃的,够辣够味儿。
“来,我敬你一杯。”男孩突然站起来。
“敬我什么?”关汉钦看着满脸稚气的小朋友中气十足地把杯举向他,不禁有点想偷笑几声。
“敬我们关公再也不会哭鼻子。”
“你可滚吧。”男人嘴里骂着,还是提杯和他碰了一下,“敬点别的不好吗?”
“那就敬未来。”赵小俄很认真地道,“我看那些外国片敬酒,都是敬未来,可洋气。”
“敬未来。”
关汉钦心想学的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于是他仰头喝下了一杯。
敬人生美满,敬事业顺风,敬官途敞亮。
敬未来无恙。
不过,关汉钦在敬到第七杯的时候,已经有点敬不下去了。乌苏啤酒的后劲居然这么大,硬是让他感觉脑袋里晕的有点吓人。
晕,整个人都在晕,杯在晕,串在晕,面前一脸茫然的赵小俄也在晕,晕出两三个重影。
“关哥,你喝挂了?”赵小俄拍他的脸。
“滚”字还没先从口里蹦出来,队长已经浑浑噩噩地趴在桌上了。
赵小俄用关汉钦给他的支付宝结了帐,回到桌边的时候,看到他已经醉得快要倒在地上了。
“关队长,你能走吗?”
没有回应。
赵小俄肩上扛着男人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把他从椅子上带起来,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呃”关汉钦神智不清的哼哼着,嘴里不知道在嘟嚷什么,他贴近去听,听到一声嚅嗫的脏话。
“滚”
他一脸苦笑着把喝的烂醉的队长扛回酒店,把他放倒在床上,又给盖了被子。
赵小俄转身下楼,电话适时地响起来。
“你现在走得开吗?”
“嗯,刚把人灌醉,我出酒店了。”
男孩从大厅里走出去,三两下脱开那从早上就一直带着的手铐,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电话里传来胖子那熟悉的鼻音。
“我发定位给你,不能等太久,快点去。”
“知道。”
“小六已经把你手机给控了,现在没人能查到你的位置和消息,一切放心。”
“小六办事我一向放心。”赵小俄坐进车里,“你们现在在尧庆龙那里?”
“是呢,刚到,他给安排地方住了。”
“帮我给他道个谢。”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吼声。
“你道个屁,有本事一辈子别来见我。”
“啧。”他把手机举的远了点,果断地按下挂断键,“神经病。”
走了有一会儿,赵小俄就顺着定位找到了地方,一条窝着几个发廊的小巷子。
巷子尽头,戴着墨镜的女人正站在垃圾桶边,百无聊赖地哼着歌。
“哟。”他对着女人挥了挥手,“小冯姐,这儿呢。”
女人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给。”
“谢谢。”赵小俄接过,“麻烦你了。”
“幸亏得是麻烦我。”冯若兰摘下墨镜,一双冷的吓人的三白眼盯着他,“要是别人,这忙可不敢帮。”
“对了,你怎么会选在这里?”
“我一个月前来过这里,对这附近还挺熟的,市中心只有这一块没什么监控。”
“哦你还在海哥手下做事?”他把塑料袋塞进兜里,若无其事地同她一起靠着墙。
“不然呢。”女人环着胸道,“他最近没你可是有点吃不消。你也知道的,长市最近大变天了。”
“真的假的?”
“装。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走,胖哥和四六肯定也跟着走了。谢通虎那帮人最近又混的风生水起的,几个场都和海哥的人抬杠对了,我可听说,谢通虎想要你去他那边干的,你没去?”
“我去什么啊我去。”赵小俄苦笑道,“现在这些和我没关系了,我是局子里的人。”
“你他妈可少来吧。”女人被逗笑,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要留要跑还不是你的意思。”
少年沉默了一会,搓了搓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他对着冯若兰笑。
“嗯,也是。那回见咯。”
“回见。”赵小俄轻轻的道,看着女人走出了巷子,望着天发了会呆,然后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道回府。
关汉钦做了个梦。
梦里他躺在柔软洁白的床上,床边被雾白色的纱幔围起,昏暗的灯光洒下,落在轻纱上很像广告上看到眼影盘上那一抹香槟色,华贵雍容。
纱帘被轻轻拂开,灯光重见天日般落进来,刺亮他的眼睛,他听见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哼了一下。
绵软的触感从唇齿间漫向舌尖,酥麻的电流蹿上脚尖,他拼命地踢蹬着棉被,却感觉自己的压在身下,双手被死死压制,无力的扯住床单。
柔软一路向下啃噬,似乎是要把他拉入黑色的深渊,碰到什么地方让他开口惊呼,大意失去口舌间防守的城池,被侵占得一分不剩。
他崩溃地大喊,同时睁开眼。
赵小俄躺在他旁边的床上,被铐住的手憋屈地枕在脸边,睡得口水直流,枕头上流了一滩。男孩呼吸均匀,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吵醒。
“呼”男人重新躺回去,才发现衬衣已经被汗湿,背后一阵黏腻,他去洗了个澡。
天才刚蒙蒙亮,关汉钦已经没了睡意,下楼去小卖部买了包中华,就着朦胧的晨雾在路边抽了一根,呛得咳了起来。
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沉思了一会,断定自己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了,可是关汉山从来都不让他去碰那些不干不净的,他工作忙更没时间处对象二十五岁也老大不小,欲求不满应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应该,也许,不是吧。
关汉钦抽完后又在外边晃了晃,等烟味散得差不多才回酒店去叫小屁孩起床。
赵小俄今天没有再“五分钟”,想必是已经深深体会到睡梦中被电醒的痛苦,麻溜的从床上起身去厕所洗漱,虽然还是没穿衣服。
在给他解开手铐时,关队长看到手腕上被磕得有些渗血的红痕时,不禁觉得自己像个大恶人。
“对不起,昨天喝多忘记了。”
“没事。”赵小俄活动了一下手腕,穿好衣服后跟着男人出去吃早饭了。
关汉钦今天没再给他带手铐了。
赵小俄觉得昨天重新给自己拷上还是很正确的,尽管手腕可能要疼上两天。但以后应该已经摆脱了那烦人的手铐了。
两人悠闲地吃了个早饭,但在踏入办公室时,一下子就被那沉重的气压给影响了。
“秦晖是抓到了,但是根本套不出什么东西。”陈明阳从屋外走进来,颓废地挠了挠头,他眼黑圈很重,看起来一宿都没睡。
“怎么会这样?”关汉钦问,“他交代了些什么?”
“他说他是做中介的,周光林确实是从他这里买的,但是他也是找渠道进的,我们查了他的住所,并没有发现窝藏了任何毒品,看起来确实只是个中间人。”
“他说周光林自己也不用,一般是给别人用的。”
“别人是谁?”关队长很明显抓住重点,“这是很必要知道的事情。”
“他说他也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翻看着林婉晴递上来的资料,“他的名下可是有几家不小的会所。”
“问过了,但他坚决说自己的会所里干干净净的,我们昨夜去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陈明阳的手下一五一十的汇报。
“八成是早就把他那块地方收拾干净了。”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而且是在刚出事那会,一个月以前。”
赵小俄看了眼资料,在瞅见那几个熟悉的会所名时,抑制不住的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小五捅他,“你又有办法了?”
“咳,咳咳。”男孩笑的被呛住,咳了两声才止住,他摆摆手,“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这几个会所居然是项海之前就在黄市开的地下项目,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碰上面,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
久别重逢,他怎么能不给这个老朋友找点麻烦呢?
“我有办法。”赵小俄举起手,“不如让我进去和那个秦晖聊聊。”
“你一个人?”关队长有些不敢置信,虽然这个天才很厉害,但在他看来,也没有厉害到能从一个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的人嘴里,翘出他们这些专业人员都翘不出来的答案。
“嗯,我一个人就够了。”
“如果你能让他开口。”陈明阳扶了扶眼镜,“这种做法虽然有些不谨慎,但试无妨。”
五分钟之后,赵小俄走进了审讯室。
秦晖默默地低着头,听到关门的声音,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来道:“我都说了”
紧接着,他的声音被夹断在喉咙里。
眉目清秀的男孩坐在他对面,撑着腮帮子认真地看他,并没有说话,幽深如潭水的眸子如同望见死物一样。
“你是”秦晖睁大一双有些下垂拉聋的眼睛,嘴巴长的老大。
“嗯,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你不是应该在他身边吗?”
“嗯这就要问问他了。”赵小俄双手放在铁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一阵阵响声。“问问他是怎么亲手把我送到里边的。”
秦晖擦了擦满头的汗,抬头问他:“是,时他把你卖了?”
“嗯。”赵小俄坦然地点头。
“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逼你招供啊。”男孩天真无邪地摊手,“我是作为审讯人进来的,我不逼你招供我还能说什么?”
秦晖一冷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那几个会所不干净,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赵小俄坐在那里,勾笑得一脸灿烂。
这句话之后,审讯室里陷入一片冰封似的沉寂,头顶灯光暗了暗,然后恢复如初。
秦晖却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冷了下去,他盯着男孩灯光下笑的有些瘆人的面孔,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一瞬间想到被供奉在祠堂里手作莲花怜悯世人的观世音菩萨。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赵小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垂下眸轻轻地对僵硬的指关节哈气,“我要是把他在这边好不容易弄好的线全部都供出去了,他是会怪我这个早已经不是他手下的叛徒,还是会先怪你这个让我说出来的导l火l索?”
秦晖一时间惊到说不出话来,这个曾经的同事也没有想等他说话的意思,一撑桌子猛地站起来,盛着惨白的灯光,在他面前揿倒了一片灰暗阴影。
“不,不行。”
男人脸上面如土色,肩膀抖的跟筛糠一样,双眼无神地望着他,手指死死地抠在桌面上,抠出带血的铁锈,在房间里留下刺耳的噪音。
“不行,不,不不行。”他听到自己用沙哑得快要熄灭的声音说。“你,你这么做,他绝对饶不了你,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就是个疯子啊。”
赵小俄舔了舔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难道你今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