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既知烟花怎痴迷
世人往往只关心自己失去了什么，而忽略掉得到。殊不知自古得失成败，相辅相成。
故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说。
羽书空冥思苦想片刻，灵机一闪，随即得意洋洋的反驳道：“那为何神佛有时受了香火，却拒不显灵？”
问死生沉默的看着羽书空，她那一双皎如明月，灿若繁星的眸子，仿佛望穿秋水。片刻，她轻启薄唇，面无表情道：“那就要问你了。你若求身体康健，百病不得近身，那自是可以；可你若求财源广进，那么不好意思，一个人自从出生便被预测了结局，经多少苦难，得多少钱财，若你强行要在不该得到的时候得到，那无异于自/杀。如此，神佛若应了你，岂非成了杀人凶手？！”
“强词夺理！”羽书空恨恨道。
问死生置若罔闻，她我行我素道：“你若求仕途高升，那就更不可能了。佛曰‘众生平等’，你高升了仕途，必然会有其她人被挤下来……”
羽书空突然指着问死生，前言不搭后语的大喊了一句：“她绝对不是问死生！”
立马解释原因：“举世皆知，问死生其人孤傲高雅，不善言辞。可这个人，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动辄长篇大论！由此可见，她不是问死生。”
半缘君笑着打趣道：“听羽姑娘这一席话啊，大小姐，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掉包了？！”
问死生：“……”
闻诗语赶忙站到了问死生的身后，坚定道：“偶像，你放心，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与你同在。我相信你，我会保护你的。”
羽书空见此，翻了个白眼，“切”声道：“闻诗语，你吃错药了吧。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偶像？问死生这么迷信吗？”
“你动动你的脑子吧，”说着，羽书空敲了敲闻诗语的头，道，“再不用该生锈了！”
闻诗语有些动摇，道：“可是……”
“谁他妈迷信啊，”半缘君不满道，“你他妈才迷信呢！我们家阿问……”
“是信仰，”问死生接腔，道，“相信即存在，不信则不在。羽书空，我且问你，不信神佛的人为什么会去拜佛？内心真正虔诚的人又怎么会去质疑佛。不去质疑，绝对相信，当信仰达到了某种程度，就会产生玄学。同样的，我不信神佛，但世事无绝对，我也并非不信。”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信呢，一会儿又不信，”羽书空恼羞成怒道，“你不信说这么多干嘛？！我……我不算了……不算总行了吧？！”
问死生道：“你不是来算命的。你是想预知后事，好从中作梗，左右结局，对不对？”
羽书空被戳穿了心事，有些窘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不就是被戳穿了真实想法吗？！不就是被戳穿了一个正确的，真实的想法吗？
她为什么要感到窘迫！
是因为旁观者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吗？——可笑，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们一定是在笑话自己呢！
有什么可笑的！
“你……！”羽书空恼羞成怒的指着问死生，泄气道，“小声一点儿能死吗？！”
问死生道：“我与你谈论了这么多，你依然想要改变她吗？”
羽书空闻言未语，她瞪大了双眸看着问死生，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回味，确认再三自己没有听错之后，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当然。”
问死生叹了一口气，道：“羽姑娘，你觉得我刚才论神佛那一番话，合理吗？”
羽书空不说话，因为她觉得不合理，可又无从反驳。她现下就一个想法：“神佛因人类的欲望而生，就不可能走出这座名字叫做‘欲望’的大山。她们虽然一心想要毁了这人世间的欲望，讲求无欲无求，四大皆空。但……他们本身就矣欲念侵身啊。”
羽书空道：“他们因欲念而生，必将永坠欲念之海。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问死生，我觉得你说的不合理。”
问死生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合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又何必强求呢？”
羽书空歇斯底里的叫喊道：“我那是在救她！”
半缘君听的迷迷糊糊的，搞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很好奇，这羽书空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问死生怎么就什么都知道了呢？两个人还对答如流起来了。
半缘君插嘴道：“阿问，到底什么事儿啊？”
问死生道：“她想算佛子何时功德圆满。在那之前，毁之。”
“歹毒！”半缘君一针见血！
问死生道：“其实……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什么意思？怎么会！”羽书空神情激动道，“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你骗我！你胡说八道！你他妈要不会算命，就趁早滚蛋！”
半缘君却不乐意了，她气势汹汹的回怼道：“跟谁说话呐！小姑娘，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姑奶奶我要不把你骂的找不着东南西北，我就不叫半缘君！诶，要不打一架也行，给你打的找不着回家的路！”
问死生：“……”
半缘君继续道：“我这个人呢，最是通情达理了。你要是想当君子呢，咱们就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是想雷厉风行一点儿，那咱们就能动手绝不叨叨。怎么样？”
问死生拍了拍半缘君的肩膀，道：“行了，别说了。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儿形象？还有，羽姑娘啊，你说我不会算命，我认同。因为——比起算命，我更擅长改命。”
羽书空将信将疑道：“证据呢？”
问死生摘掉了遮在脸上马脸面具，卸下了头上的两个牛犄角，字正腔圆道：“口说无凭，我信事实。劳烦今日在场的诸位都给做个见证，就羽书空姑娘这件事，我若办成，她当按约付我十两报酬；我若失败，自此不再踏进算命这行半步。”
围观者们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致，开盘下注，买定离手。
“问死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必能说到做到。压‘事成’，三百文。”
“问死生何许人也，她怎么会到咱们这小地方来摆个算命的摊子？这他妈一定是个冒牌货！我压‘事败’，五百文。”
“这绝对是个冒牌货啊，这长得，跟画本上画得一点儿也不像。切，‘事败’，三百文。”
“事成，一百文。”
“事败，两百文。”
“事成，七百文。”
……
“事成，一百两。”半缘君道。
问死生无语：“少宫主……你对这个还感兴趣？”
半缘君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不如我们一起快乐嘛。阿问，你压什么？”
问死生：“……”
闻诗语道：“可是……偶像，大家怎么一起见证啊？难不成你要这么多人一起跟着，参与羽书空的事儿？”
羽书空一听，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道：“不行。”
问死生看了看闻诗语，一脸欣慰道：“可算问到点儿上了。我有一镜，其名‘天光’。有隔空传相之能，亦传音。此镜有母镜一面，子镜若干。母镜负责传，子镜则接收。诸位，十文一面，十五文两面，二十文四面。每人限购一面。还在等什么？呼朋唤友赶紧来拿吧……”
“问死生，”半缘君突然扒拉了问死生一下，冷冰冰道，“我怀疑你在作死。”
问死生摸不着头脑道：“怎么啦？”
反过劲儿来之后内心竟还有些小激动，道：“真的吗？”
半缘君点了点头，道：“你的形象呢？这要被你师父看见了，直接完球的节奏啊～”
问死生闻言，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心头一紧，貌似是紧张了？害怕了？还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是……烛花红对问死生不是挺好的吗？！
问死生噤声了。就是那种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又坐的端正了几分。
半缘君小声道：“大小姐，可以嘛。竟然想到了这么个赚钱的招儿。怎么想到的？”
问死生道：“说来话长……你就当我看书看来的吧。”
“啧啧啧，”半缘君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身帮着问死生招呼生意去了。她清了清嗓子，道：“有了这面镜子，不仅可以在家直击算命……呃…改命现场，实现与偶像问死生的零距离交流。闲暇之余，还可以欣赏欣赏自己的容颜，何乐而不为呢？物美价廉，机不可失啊……”
没多时候，在场的各位，就人手一面镜子了。
人类的本性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尤其涉及恩怨情仇，爱恨纠葛……当个笑话，一笑而过；豪言壮举，轰轰烈烈；不论什么，终归被搬上了茶肆饭桌，沦落酒后谈资。供众说纷纭，指点江山片刻，又抛之脑后。
但是，片刻的欢愉依然值得留恋，英雄的故事代代相传，口口称颂……然而，揭穿一个伪装成英雄的狗熊，却是更有意思的多。
所以，她们心甘情愿的花上那几文钱，来看一看问死生的实时办事效率，成则英雄不愧为英雄，高岭之花永远盛开，永不衰败；败则英雄不过如此。她们会毫不犹豫的将问死生拉下神坛，踹到泥坑里，教她永世不得翻身。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此问死生非彼问死生，她就是个冒牌货。
不论哪一种，都将是能够轰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若能亲眼所见，岂不妙哉？！
问死生道：“既如此，那么，出发吧，三日见真章。”
半缘君道：“去哪儿？”
问死生和羽书空齐声道：“卧佛寺。”
闻诗语慌忙小跑着跟了上去，道：“我也去。”